“合作?”年云浅慢悠悠,似笑非笑,“威胁我的朋友来找我合作,这就是你的诚意?”
“你以为我想吗?”杳杳摆手,面上呈无辜状,“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也没办法。”她眼波流转,双目含情,瞥向榭季,“接下来才是我的诚意,他在这里不太合适吧?”
年云浅看向榭季,示意他坐下。
“我们是一道的。”
“那好。”杳杳见此也不再刻意避开他,豆蔻色指甲滑过杯沿,沾上些许茶水,“流水村林动,荒山尸体纸条,醉仙客栈外追杀。”她点到为止,但是她一定听得懂。
“是你!”年云浅面色一变。
“哦!对了!还有浮云宗那次。”她突然想起似的,就这样平静地说出来,就像拉家常话一般。
榭季眨眨眼,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看,颇有种剑拔弩张的架势,直觉告诉他,她们接下来说的事不简单,但云倾让自己留下来,是不是就说明她......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想告诉我什么?”
“林动、陈曲明皆是棋子,你也亦然。”她笑笑,“我也是。”
她继续说,“荒山那次我也在场,你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那纸条就是专门留给你的,醉仙客栈那次是有人寻你,被他人下达错误指令来杀你,而我,只不过做了第三人,那十五枚令牌就当做提醒你们了。”
“我是棋子,那就要看执棋之人能否拿得动了。”年云浅满不在乎,“把我当棋子,小心划伤自己。”
“你想找出仇人,我想拿到一个东西。我们各取所需,不好吗?”她拿出卷轴,“这是地图,你一定会想要的。”
“地图,我不感兴趣。”年云浅神色一暗,“我没时间来跟你打这些哑谜,你说的合作我也没有兴趣,,连理在哪?”她手中蓄力。
“客仙来并没有消失,而是一直隐在暗处,伺机而动,我手中的卷轴是客仙来散布各处的具体位置。”杳杳微微转动手中卷轴,“十三年前那场大火,你不想知道是谁放的吗?或许,你还能见到你家人。”
年云浅瞳孔放大,僵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是说他们还活着?”不可能的,那场大火早已烧得一干二净,什么也没留下。
那年她五岁,一时贪玩离了家,适逢天下大雨,她这才回家,却看见被烧得一干二净的房屋,断垣残恒,被雨水浇熄灭的大火,以及地上被烧焦尸骨,难辨其本来模样,全家上下三十三口人,最后只剩下她一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么多年了,她借助浮云宗查到三清宗时,以为大仇得报,但是现在不过是被人摆了一道,真正的凶手知道她的所有行踪。
如今看来,不止浮云宗,云深处也该清清了。
杳杳笑着,有些满意她现在脸上的表情,“现在感兴趣了吗?”
“你是客仙来的人,为什么要与我合作?”
“因为我想毁了客仙来,我想要自由,而你足够强,这个理由够吗?我可以告诉你们他在哪。”
“什么条件?”
杳杳将卷轴放于桌上,“我要八面楼里的一个东西,你一定可以拿到。”卷轴明黄,卷面画着枫叶,由绿到黄,延长。
绿色树叶漂浮在波澜不惊的湖面上,快入秋了,树叶泛黄,从树端飘落,落于地面,悄无声息。
湖边有一大片蒲苇林在风中左右摇晃,未见花絮,这种植物随处可见,非常耐寒耐贫瘠,落地而生,叶子细长,似兰花,锯齿边缘,若有路过之人不留神,就会被划伤,留下细小口子。
夜间岸边凉爽,榭季拿着一截干树枝在蒲苇中扒拉,手上全是细小伤口,虽不深,但看着十分显眼,“杳姑娘说的是这个地方吗?”
明月直起有些酸的腰,“我们今日去烟柳巷遇见过杳姑娘,她看起来不像是撒谎的人。”
“为什么?”
明月偷偷凑近他,悄悄说:“今日我与书生去的时候看见九皇子去找她,我和书生偷偷摸摸跟上去被九皇子的人发现了还是她解的围,不然我俩就要在烟柳巷打起来了。”
“不过。”明月想起什么,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解,“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认识我。”
“你们今天去烟柳巷干什么?”榭季随意一问,心中思忖杳杳与九皇子有什么关系,传闻九皇子风流成性,没个正行,天天留恋于花柳之地。
杳姑娘想要八面楼的东西,连理被杳姑娘背后的人抓去八面楼地下三层,阿言却没有,而云倾似乎与浮云宗有关系,她莫非是山雨歇的人?
又或者是更高的身份?
“这你就不用管了,等我事成你就知道了。”明月一脸神秘。
榭季望向远处另一边的年云浅和笛隐,两人似乎也在说着什么。这几日他频繁吃药,五感也恢复平常,但他总觉得不如从前了。
笛隐悠闲站于一旁,笑吟吟看着年云浅,手中折扇一晃一晃的,仿佛身后有只无形的狐狸尾巴扫来扫去。
“你不管浮云宗啦?”他调笑着,等待她的下文,“出来这么久,浮云宗大小相关事宜快堆满了吧。”
“那可不一定。”年云浅淡淡回应。
远在浮云宗的宋酒回一脸生无可恋,宗内被其他组织渗透的势力差不多清理干净后他以为他能出去潇洒了,看着眼前这堆积如山的卷宗,他站起来都不定比这些卷宗高,转动眼珠偷摸想走却被一边的万锦城按回来,迫不得已埋头苦看,没事的没事的,他是长老!浮云宗的事就是他的事!年宗主真是个天打雷劈的大好人啊!
“啧啧啧!”笛隐笑着摇摇头,“你这甩手掌柜当的太好了,不会又是老宋吧?”他折扇掩面,“你可真不是人。”
“那你去处理?”年云浅看他,“你当年不也一样?浮云宗第十九任宗主?”
“嘘!”笛隐看看远处两人,“小声些,别被她们听见了。”接着他又摇扇,“当年年少无知,只知追求名利,坐久了才发现也没什么意思,直到你来了,我觉得你更需要这个位置,我也能放下担子四处游历,多好。”
“唉,你什么时候才与榭季那小子说明你的身份?”
“以后。”
“我觉得你真的有点不一样了,放以前,你话都不想与我多说几句。”
“可能身边有话多的人,待久了有些影响,人都是会变的。”她抬头望向笛隐,“你真打算袖手旁观?”
笛隐放缓摇扇的速度,冷风停歇于他眉眼间,带来几分萧瑟,“不一定。”
“书生!云姑娘!找到了!在这!”明月在远处呼唤他们。
这条暗道通往地下三层,年云浅现在彻底摸清了八面楼地下三层的具体位置,杳姑娘住处肯定有一条通道能通往风池,这些天,她总是被人拖着走,一举一动似是无形中被人监视,那她不如将计就计,引出幕后之人。
空气中弥漫着很重的血腥味,远处还有呜咽不清的咀嚼声,混合着其他含糊不清的声音。
没有天窗,四面都是墙,只有一盏油灯将要枯尽,照不亮这个昏暗狭窄的地方。
在这里分不清白天黑夜,他们此刻也不知自己身处地下三层何处。
这里如地牢般关着很多人,但大多数神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四处可见五尺高的坛子里浸泡着人,坛外只能看见人头挂在上面,稀稀拉拉的头发耷拉在脸上依稀可以看到骷髅,米白色的蛆正沿着眼眶往外爬,簇簇掉落在地上后还在蠕动着笨拙的身体,下一秒便被疯抢而食,被人扑过去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像是在吃什么美味。
地上散落着千金难买的血珠,宛如鲜血一般,才从心中剜出。
四肢散落如同被嚼过的残羹剩饭遍布满地,四肢尚在身体上却呈现出一种诡异姿势,嘴里麻木嚼着‘食物’,鲜血淋漓,止不住往外渗透,白骨外露,森然可怖,却无人说话,简直就是活死人!
不!这不正常!
榭季看见一人躺在地上了无生息,正是白日落败那人!
“呕!”
明月没有看到过这种场面,现在骤然看见一时受不了,胃里一片翻涌,面色骤然苍白,趴在一旁呕吐,但除了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胸腔全是那种污秽难闻的味道,充斥着嗅觉,避无可避。
榭季捂着鼻子,一秒都不想多闻。
“这是三层?”眼睛布满血丝,拳头攥紧,手指甲嵌入手掌,血迹斑斑,他满腔愤怒,胸膛剧烈起伏着,咬着牙,似是要把牙咬碎,还带着些许的哭腔。
他控制不住浑身剧烈颤抖,尤其是他的双手。榭季试图压制这种生理反应,但却徒劳无功,还是无法控制颤抖。
那种想吐反胃心跳加速眼前发黑和耳鸣的各种反应交织在一起,折磨着榭季。
他大概知道血珠是怎样产生的了。
这简直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