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才来。”
洪星肚子的咕咕叫声与他声音传来时不相上下。多此一举地手捂小腹的洪星,语无伦次地责备程椋和万松岩的迟到,“我们都快饿昏啦。”
Neil为此大笑不已:“他一直说要等你们吃饭。”
程椋和万松岩离开他们的时间里,餐厅里对他们关系变动毫不知情的三个人,为他们的迟迟不来怨声载道。大张旗鼓人到齐才能吃饭的洪星,连谢澜川的餐具也一并没收了。
谁知谢澜川毫不示弱。他说:“我要是程椋,我就去其他地方吃饭。”
他荒谬绝伦的推测却令洪星大吃一惊。对程椋永远是信任而非怀疑的洪星,一时间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谢澜川则是添油加醋地说了下去。他说从来不会让自己受累的程椋,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被他们差遣去拍摄剧院?何况还有万松岩撑腰;这两个人必然躲起来饱餐一顿:“他们吃一顿能花掉你一年的伙食费。”
听他说话心惊肉跳的洪星,在抛弃队友和坚持自身看法中摇摆不定。所幸程椋的及时出现,使得洪星至始至终保持着纯洁的形象。
以及谢澜川的餐具,经程椋接手后,还给他时着重在他头顶敲了一下。
头顶的打击把谢澜川敲回正轨。请侍者上主菜的时间里,他回归本职工作而问程椋:“你们拍到了什么。”
拍到了和万松岩告白的场面。程椋早就腹诽开了——片刻不安宁的谢澜川,还不如向洪星学习,在一旁胡吃海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也没有拍到。”
程椋以他常见的心烦意乱掩饰真实内心,“内存卡坏了。”
陪同一起维护谎言的万松岩,不知所云地从剧院的地理环境说到建筑风格。程椋眼里他慌张的样子多么可爱,简直没有挪开目光的缘由。
归根结底是风水的紊乱干扰了相机的磁场,从而让新买的内存卡承受一切。如此封建迷信的话语,从这位好歹是化学工程系毕业的高材生的口中说出,在场所有人(程椋除外)居然无人怀疑。
不过另一位相机真正的持有者,自诩发烧友的舞蹈担当,因为根本没听懂而无所畏惧。他拍拍胸脯保证:“我可以修。”
沉浸在万松岩英俊眉眼之中的程椋,如梦初醒,迅速拍落谢澜川热心肠的手:“你不可以。”
不可以?一瞬间想到无数反驳理由的谢澜川,却张嘴结舌。他怔怔地看着程椋,直到Neil催促他们:“再不吃饭要出现幻觉了。”
晚餐时间难得风平浪静。中途洪星出发用叉子捞薯条时,总是悬浮在程椋双颊的可疑绯红,使他短暂忘记了腹中饥饿。他把叉子对准程椋:“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多么感人肺腑的关心——被队友家人般的温暖所包裹其中的程椋,却仓促不安地东张西望着。接着他十分可疑地将面前的沙拉推向洪星。
洪星机敏的嗅觉不会放过他:“是不是偷偷犯错了。”
程椋则是不耐烦地挥挥手:“你是红星,你看什么都红。”
方才热闹非凡的餐桌上,一时间除去咀嚼音外鸦雀无声。此时的冷场并非程椋讲述的冷笑话十分无趣,他对洪星无人在意的敷衍,其实反映了一个确切的事实:纯真过头的洪星,他的想法鲜少被他的队友们所在意。
被他这么一说的洪星,畏手畏脚地戳了一大片生菜。洪星的退场,使得谢澜川大放异彩。话题经过人为的矫正,千奇百怪地绕回程椋与万松岩身上。
然而谢澜川十分生硬地问万松岩:“松岩要不要归队。”
然后是正表演语言类节目的Neil:“松岩归队了,你的好日子就到头啦。”
出道以前的体型严格管控时期,始终饥肠辘辘的谢澜川,某天在宿舍里势必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果腹之物。在Neil主导和洪星依附的冷嘲热讽下,他居然变戏法似的在花瓶后拿出一大包糖果。
后来结束训练的程椋,回家后低血糖发作,两眼发黑昏倒在沙发上。那时候去花瓶后翻找的万松岩一无所获。
等Neil讲述完前因后果,嘴里不断咀嚼的洪星,在桌底下不知道被谢澜川和Neil踢了多少次以后,终于追赶上这次时髦。
他如同诗朗诵一般感叹道:“万松岩真会照顾人!”
……他们诡异的一唱一和,事实是叶哥在酒店时的杰作。程椋和万松岩露宿电梯间尚未赶来时的短会,怂恿他们一有时间就撮合世态岩椋成真的叶哥,以绝伦的口才同面部肌肉的生动走向,生动地创造了范例。
这段演出被他们三人有模有样还原在餐厅时,难免多了几分匠气。所幸瑕不掩瑜。
随后自由发挥的谢澜川,试探道:“你们不考虑继续发展一下吗?”
“他都退队了。”
况且,“合同已经到期,cp都要解散了。”
程椋生硬的回应给与他们满腔热情一盆冷水。力挽狂澜的谢澜川,干笑两声:“我开玩笑的。”
但是在所有不知情人士眼里,好像能够洞察一切的程椋,故弄玄虚地宣布了一个惊天秘密:“其实万松岩在谈恋爱,没有告诉大家是他的公司规定。”
他说这话时多么郑重其事:“大家不要开我们的玩笑了,万松岩也会困扰。”
万松岩谈恋爱了!纷纷石化的三个人,手中刀叉滑落的声音,叮当作响。
良久后谢澜川小心试探道:“你女朋友……”
万松岩却是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他嗓音温和地纠正道:“男朋友。”
——那三个人再度瞠目结舌。尽管这正是他们所希冀的。
不知道是万松岩恋爱抑或出柜的信息量更夺人眼球。这对恋人目睹了朋友们忘记了如何活动一般死死怔住。
其中Neil的面部最先勉强复苏。连眼睛都不知道这么眨的Neil,最先把问题抛给了程椋:“你一直都知道吗?”
强忍笑意的程椋,装作云淡风轻地点点头:“对啊。”
沉寂了许久的谢澜川和洪星再度炸成一锅粥。从来都是不占上风不罢休的程椋,与万松岩明里暗里眉来眼去那么多年,此时无所谓的态度使得他们不可置信。
既然万松岩已经表明取向,洪星迫不及待地戳破他们的心照不宣:“队长也喜欢男生吗?”
他身边的Neil,手揽过他的肩膀从而能够在他耳边低语。以叉子指向程椋的Neil,敬请洪星仔细观察程椋烫过的头发:简直是满头青丝无一根竖直。
如此明白了当的事实,居然还要多费口舌去问:“你说呢?”
“怪不得。”洪星恍然大悟,“上次有拳击选手来我们公司,他都挪不开眼睛啦。”
“别乱讲。”
勒令的话语脱口而出的程椋,首先心虚不已地瞥了万松岩一眼。他声音颤抖地为自己辩解,“我是在走神。”
谁知道万松岩幽幽地开口:“走神也是看着他们走神。”
那时候程椋简直如坠冰窖。一贯的恃宠而骄需要多么强大的心脏包容,如此滋味必须亲身体会才知道——倘使和万松岩暧昧到底,听到这话的万松岩只会郁郁寡欢很长一阵。现在倒是程椋犯错误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气氛微妙的队友们,更是火上浇油。打着关心旗号的谢澜川,拿出要给程椋介绍八十个男朋友的气势:“程椋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然而Neil急忙打岔。他说程椋喜欢什么类型的早已不重要,重中之重是:“松岩喜欢什么类型?”
谢澜川双目发亮地赞同了:“我们还没见过你的男朋友。”
还没见过?双手抱胸的程椋,俨然一副加冕在即的模样。眼前纯真善良到三言两语就能被哄骗的弟弟们,所幸有一技之长供他们在Turquoise的庇护之下,否则他们的未来完全不堪设想。
众目睽睽之下,万松岩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其意大概是出于两家公司共同的保密要求,纵使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们也无法透露;
他这副模样,程椋都不知道他是真情流露还是表演出来的呢;陪同一起演戏的程椋,仿佛心事重重地点点头。
Neil旁敲侧击地问道:“他也是艺人吗?”
貌似身不由己的万松岩,矫揉造作地:“也是爱豆。”
“喜好真是单一。”
那时候程椋听见Neil小声的真情流露。
只是谢澜川抗议的声音更胜一筹。爱恨分明的谢澜川,即刻立下山盟海誓。倘使万松岩的秘密男友属于群情少年团:“从此以后我和他们势不两立。”
“不是他们。”万松岩随口说道,“挺糊的一个团。”
挺糊的一个团?好不容易重回一线的程椋,仿佛遭受诅咒般地怒从中来。若非此时的万松岩受万众瞩目,他势必狠狠教训万松岩一顿才罢休。
不过万松岩晦气的谎言还没消散,带给程椋的冲击接踵而来。
尽最大可能融入大家的洪星,单纯是不懂装懂地问道:“喜欢攻还是受?”
他这么一说谁敢接话。还是Neil帮忙救场的,但他的也大差不差就是了:“喜欢温柔的还是强势的?”
程椋听见万松岩纯粹是在描述自己:“强势的。”
“年上还是年下?”
“年上。”
旁边一直跃跃欲试的谢澜川,也加入了抢救当中:“犬系还是猫系?”
“这是什么。”万松岩忍俊不禁,“猫。”
被要求闭嘴,而开始整合万松岩传递出信息的洪星,顿悟似的大呼小叫着。他向投来不明所以眼神的各位,得意洋洋地炫耀他的发现:
“可不就是程椋吗?”
然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其实没有)的洪星,倒吸一口冷气:“万松岩的男朋友,对不起。”
他自作多情地四处求饶:“队长也对不起。”
*
这五个人一事无成(其实没有)地回到酒店,沐浴了一通叶哥“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说教后,皆是早早洗漱完毕。
“谢澜川。”
好久没有受到全名招待的谢澜川,绝不拖泥带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毕恭毕敬地面向程椋。
应该是随意来谈天的程椋,却是略有些刻意地问了,谢澜川口中那个被公司记入反面教材的后辈。
据说违纪后,为了消除公告而以薪酬去和田斯谈判,最终惨遭拒绝的后辈:“是真的吗?”
“其实是我。”
说这话时谢澜川汗流浃背,“拍画报前我偷吃夜宵,被他们发现啦。”
他侥幸地看向程椋:“你也嘴馋吗?”
程椋却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我没有嘴馋。”
匆匆离开时不忘帮他关门的程椋,最后嘱咐道,“我也没有来问过你这件事情。”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