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将至,雨也渐渐地大了起来,仿佛蓄势待发。
许漾话才落下,雨水便倾盆而下,铿锵的雨声敲在了窗户上,噼里啪啦地吵着,像炮仗在烧,在这雨夜里,又好似在奏一曲毫无节奏的摇滚乐,吵闹极了。
谢迟离开脚步顿住了,他站在门口,又仿佛倚靠在门边,包房光线明亮如昼,衬得他一张脸冷清、疏离,似一株雪色的松,冷冷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你刚才怎么过来的?”
“我是坐明月姐她助理的车过来的。”许漾朝他笑着,笑得张扬、明艳,与刚才宴上安分不言的她仿佛判若两人。
年轻的男人不说话,许漾再接再厉,她指着室外没有半分要停下的雨势,可怜兮兮地求着他,“谢老师,雨这么大,这么晚,我打不到车回家。”
“你就当一回雷锋,送送我。”
许漾演技大有长进,她扮作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今日穿了一条纯白色的长裙,卷烫的发半扎着,两弯细眉往下压着,看起来倒真有点楚楚可怜。
只是她那双灵动的里闪烁着微光,唇角轻轻翘起,却又让她完美的演技暴露了些许瑕疵,好似美玉上轻微裂出的缝,不甚完美,也不知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谢迟目光从她脸上挪开,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低沉、冷静,很符合他气质的铃声,他转头就接了,一边迈开长腿,穿过包厢外宽敞的过道,往电梯走去。
夜里安静的过道里,只余下他沉稳、规律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许漾唯恐被落下,连忙提着裙子快步跟了上去,裙摆飞扬,却像绽放的白色茉莉,她抱怨着,又好像在撒娇,“谢老师,你真的不能送我回家吗?”
他瞥了她一眼,她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耳边的发,银色的耳坠在这夜里反着光,衬得她灵动,也调皮,她飞快眨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企图勾起他的同情心。
但她的表演有些过于做作,杀伤力十足,谢迟目光很快就从她脸上挪开,面无表情,和她一同在电梯前停了下来,不再理她。
安静狭窄的楼道一角,唯剩男人接电话的声音,声线平稳,全然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与对方聊着致誉的收购,许漾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明白。
她安分站在一旁,本想找机会与他多说几句话,好让他心软送她回去,但他却一直在打电话,直到电梯门开了,还在听,根本没有分给她半个眼神。
包厢在顶楼,20楼,电梯上20的数字亮了,电梯门缓缓打开,好似在迎客,谢迟率先走了进去,带起一阵微风,撩起许漾鬓间的发,把她留在了门口。
年轻的男人站在电梯里,仍在与手机里的人说着话,许漾在外面傻站着,气急败坏地看着他,一双有神的眼写满控诉,好像在斥责他冷漠无情。
电梯门几近要关上时,谢迟目光重新落在了她身上,他按了一下电梯,电话离了耳朵,皱着眉对她道:“进来。”似是想不明白她站在那里到底要做什么。
他这么说,许漾忙走了进去,她眉眼带了笑意,像吃了蜜,说话甜丝丝的,也娇娇的,“那谢老师,麻烦你你送我回家了。”拽着长长的尾音,软得发麻。
她今夜的表演过了火,谢迟实在是没忍住,对她道:“好好说话。”
许漾顿了顿,小声地哼了一声,转瞬脸上就恢复了正常,和他并肩站着,安静地看着电梯的数字往下跳,没再说话了。
谢迟仍在接着电话,电话对面的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突然冷笑。
许漾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去,才听他对电话里的人道:“致誉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收购对象,但我们不是非致誉不可,你告诉付明辉,他们提的要求,想都不要想。”
“致誉如果现在还搞不清楚形势,就不用接着往下谈了,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话里有了冷意,毫不客气。
谢迟挂了电话,电梯也到了地下一层,他神色冷淡,很有威慑感,许漾没敢开口说话,安分地跟在他身后,和他来到一辆黑色的车前。
许漾没有车,也不懂车,辨认不出车的品牌,仅从外形上看,倒是觉得这辆车颇为养眼,很拉风,很酷,惹得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今日前来探班,谢迟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上了车,许漾也顺势坐上了副驾驶位,系上安全带后,才瞥了开车的男人一眼,小心地看着他。
谢迟是个话少的人,和许漾隔了几岁,却又仿佛差了一辈,也没什么话要跟她聊,一时之间,车内倒显得安静异常,死一般的沉默。
车内放起了音乐,是一首古典乐,曲调悠扬缓慢,似一杯醇香的酒,很有韵味。
年轻的男人安静开车,一直没说话,许漾安分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这样别扭的气氛,率先打破了安静,“您和纪总怎么突然过来探班了?”
谢迟回她,“刚好来江陵,顺路来看看。”
《绝对致胜》是第一次以天游的名义投资的剧,和别的剧不同,天游投这部剧也别有用意,谢迟不免多上了几分的心。
下午正好和纪明一同来江陵与逐梦的人开会,离开时纪明想起剧组离得还算近,说要过来一趟,他也就顺路一同过来了。
“您和纪总真配。”许漾嘴上故意溜出了那么一句,有些挑衅的意思,她口是心非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谢迟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手指在方向盘里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又仿佛是警告,“我说过,我和她只是大学同学。”
“可你们最近一直在一起。”她佯装无辜地看着他,故意套着话,挤眉弄眼的,装得很八卦,“真的没点什么吗?”
谢迟本不想理她,年轻女孩的心事太好猜了,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思藏都藏不住,但他还是道了句,“生意上的事,别乱点。”
汽车驶离了宽敞的地下停车场,开在了平整的公路上。
台风将至,雨势极大,雨水悉数落在车窗上,雨刮把水推开,露出清明的一片,但远处也似浓雾一般,打了大灯,遥遥地照着前方的路,才勉强能看清路况。
好在絮南市交通发达,江陵虽时常被戏称为郊区,但道路规划却依然与主城区保持一致,一路从江陵回到市区,倒也算平稳。
汽车越过江陵区和新城区的交界处,进入昏暗的隧道,前方有车,谢迟车速便缓了下来,才想起来问许漾,“家住哪里?”
许漾上了车以后,问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胡乱扯着话聊,吵得很,好似一只不知疲倦的鹦鹉,说了很多话,唯独没有说过她家住哪里。
隧道不长,亮着暗黄的灯,汽车转瞬从隧道出来,雨势陡然变大,像是被捅破了天,风刮得极为厉害,风声呜呼地叫着,两侧绿化带上的树被风吹得歪歪地斜着。
一些枝干细弱的树,经不起狂风暴雨的猛烈摧残,直接被风吹折了,就这么横在了路上,汽车飞驰而过,便被汽车拽着走远了,转瞬就被压扁了。
雨势比一开始的大很多,雨水几乎是倾盘而下,倒在了车上,雨刮不知疲倦地刮开窗上的水,却没能把水甩走,路上的一切都变得迷蒙,好似在水下开车。
许漾看着前方被风卷着在空中飞的树枝和看不清楚的巨物,她胆颤心惊道:“谢老师,我家住哪里不要紧,当务之急是把车停下来,找个地方躲雨。”
雨太大了,城市里的排水系统也来不及把雨水排走,雨水便积在了路上,汽车走在路上,好似在一汪浅滩里游走着,阻力大,车况不明,车也开得不快。
在这样的天气里开车,无疑是最容易出事的,许漾胆子小,她急道:“你先停停车,万一出车祸,我俩都完了。”
她话一落,雨水猛然拍在了车窗上,挟着一阵巨响落下,许漾扭头看去,只见一根带着一串叶的树枝拍在了窗上,好似彻底黏在了上面,也掉不下来。
她脸色都变了,扭头看向驾驶位上仍在镇定开车的男人,哆哆嗦嗦道:“谢老师,我不想交代在这里。”
大雨弥漫的夜里,远处有一个酒店矗立着,离得不远,许漾当即向他提议,“前面有个酒店,今晚有台风,我们还是先去酒店过一夜吧。”
夜里的酒店就好似救星一般凭空出现,许漾原本紧张的心绪瞬间缓解了不少,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情忍不住好了起来。
于是又算起了另一盘小账,心里窃喜不已,面上却为难不已地告诉谢迟,“我家还挺远的,一时半会恐怕还回不去,现在雨这么大,很危险的。”
谢迟透过后视镜不经意扫了她一眼,隐约看见她唇角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明明大雨漫灌,她在这样的天里甚至回不了家,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最后他也没听取她的意见,方向盘一打,沿着熟悉的路线驶回了家。
雨太大,已是夜晚十点多了,据气象台预测,台风会在夜里十一点左右登陆,谢迟也没办法在这样的天气里送她回去,只好暂时带她回了家。
谢迟住在华府天城,距离新城区的CBD最近,排得上絮南市前十的豪宅之一,位于城区中心的位置,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当然,价格也极为美丽。
华府天城交通便利,离哪里都近,从暴风雨的夜里强行开车回来,也才十分钟。
坊间对于华府天城的传言很多,都知道是豪宅,许多人却无缘一窥,许漾迷迷糊糊间也以为这大抵会是个别墅群,但来了才知道,不是别墅群。
一栋栋设计精妙的高楼拔地而起,路途中有着巨大的公园,很宽敞,一眼望不到边际,隐约可以辨认出来是一个草坪,有足球场,远处有湖,再远处便是山。
谢迟家住在高楼层,视野极好,站在客厅的落地窗上,几乎能俯瞰整个城市,旁边有一条大江,对面便是高楼林立的CBD,能看见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光。
许漾跟着谢迟进了门,第一次站在这种视角把整座城市的夜景收入眼底,说不出的震撼,横在中间的河流此刻涨了水,在水中,依旧能看到城市里的繁华。
“你家还挺好看的。”许漾夸了一句,也知道圈内有些人在这里买了房,但也是一线大腕,当红顶流。
华府天城离CBD很近,天游总部就在对岸的某一处,谢迟上班很近,他日日住这里,再美的风景,也看腻了,有些不以为意。
他走到茶水间,从饮水机倒一杯水,却是递给许漾的,他告诉她,“今晚有台风,住一晚,明天再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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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