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九弦 第14章 第十四章 现实虚妄，背影决绝

“你们没事吧？”

境像的破碎帝九歌自然也解除了禁制快速跑到公子曦面前询问。

公子曦摇头，倒是江蓠，看着他那洁白如雪的衣袍，眉头紧蹙，“劝你还是少入回溯境，一个不小心可是会爆体而亡的。”

公子曦挑挑眉，他倒是知道的不少，不过——入回溯境好像不由得自己了，继承了所有的遗志，入回溯境也属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多年不得深究的东西，如今却显现了。

还有江蓠这个人，明明没有灵力波动，却能破除灵界力，若非已知的家族，便只有......

“这样也不是办法，都已经十日了，我们依然没什么进展！”

对于两人的碎念公子曦也是表示赞同，抬眼望着两人，“敢不敢来个大的？”

帝九歌立即呼应，“有什么主意快说吧，这样快憋屈死了！”

三人附耳商量一番后，江蓠和帝九歌看向公子曦的目光都变了，有惊疑又有后怕，“这样能行？”

公子曦笑了笑，“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既然能给我们下绊子，我们又何必顾忌，再说这样的禁地对宫家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看着侃侃而谈的人，暗自吞了吞口水，“你真的能保证一击找到他的位置？万一失手，那就是咱们自掘坟墓...”

“我是能保证我自己能够见到，至于你们，看好宫瑾就行了。”

公子曦可不想节外生枝，便将发现告知，“宫瑾闯过禁地，对禁地的一切了如指掌，为了残图他下绊子自然要惊动宫瑾，这些天下来，我发现了一些特点，禁地的路有很多条，我们遭遇困境的似乎只有一条，并且还是最为直接的一条，这说明那人来禁地恐怕不止一次，当然也不排除是宫瑾引领，或是死亡，但看禁地变化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所以，宫瑾要么被困，要么重伤。你们要做的就是守好宫瑾，要是他死了，你们一个也出不去。”

那人之前设的法阵不强，对禁地和宫家历练之人构不成威胁，只是不得出罢了，现在以禁地臣服的继承者为饵，若是那人离去前把宫瑾杀了，禁地自有的保护壁障与所有反噬力会自动压制出口，进出皆无门，暴涨的气流会混淆人呼吸间的空气，帝九歌两人是出不去的，这也是他说宫瑾重伤非死的原因。

能够自由出入禁地的，除了禁地的主人家，便是与禁地有些联系的人，想来那人也是有特殊身份之人....

公子曦看着两人紧握着的手，道：“你们两个从这一刻起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若是这个过程中有一人松手，那么我们施展了多少力量将都会以十倍之力反至我们身上。”

两人皆望着那紧握着的手，相视一笑，“开始吧。”

公子曦捡来几段枯枝，按照九宫之法将它们有序的插入土中，而后江蓠与帝九歌飞身立在上面，公子曦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水，扬手将水置于两人脚下的四根枯木之下，水木交缠，气流逆转，一股股吸力欲将二人分开，江蓠努力维持着，他这才知道公子曦使用的是移空换位，公子曦的灵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这种高深的灵力就是族长也不敢轻易使用，而他却接连使用同等之力仍无恙，他究竟什么身份？

公子曦此时并不轻松，他要做的是将暗处之人所处的空间移换下来，若成，那人必会被自己设下的禁制所伤，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是此时，他手中的玉笛有了异动，方灵玉坠的振力传至他的手中，使他心下难安，只是危急时刻，他来不及多想便随气流进了水流之上，展开灵力引领水流扩大范围锁定位置，瞥见帝九歌脸色异常，维持在两人身旁的水流隐有滑落的趋势，他分出灵力维系着两人松散开的手，无灵力仍能保持灵台清明，帝九歌也是个人物。

这一刻的公子曦感觉思维神志渐渐被消减，直至完全放空，而后又强行塞进了许多东西，导致他灵法失控，若不是江蓠及时，他们早已被反噬，公子曦渐渐恢复神志，重新稳固阵法，只在一瞬之间他们消失在了原地。

公子曦睁开眼，除了他身旁失了五感静坐的两人，入眼的便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殿宇，很是熟悉，这是他幼时所住的夕颜宫。

公子曦游走在殿内，看到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这是比丘也是他最为亲近的人，外公、舅舅们、还有一些熟悉的世家子弟，他们都在夕颜宫中，像是宴会，又像是召集令，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一个人，与他的母亲坐在一处，虽然母亲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中不再只有冷漠和痛苦，依稀可见眷恋和依赖。

看到那个婴孩，他恍然，婴孩的满月宴，没有任何名分孩子的宴会是他母亲提议的，外公曾拟诏封为郗宁公主，是母亲婉拒了，所以他们才更加宠爱那个孩子。

晚间的夕颜宫褪去了光染浮华，留下了一室的静谧，男子抱着婴孩看着上首的两人，“你想好了，一旦开始，这个孩子身上的责任便不复存在。”

艳丽女子眼中闪过犹豫，最后释然，“我不能给她完整的爱，只能给她一个安稳的人生。她还小，那个担子太过繁重，我不想她活得如此累。”

“绯血认她为主并非没有缘由，灵回印只能护她长大，并不能左右太多，你改了她的命势，那么你就必须回去，族中规矩严苛，你要想清楚。”

颜卿看了眼襁褓中的孩子，“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如此，我便将她带走了。”

上首老人见此起身来到他身边，凝望着婴孩熟睡的模样，怜惜地摸摸她的小脸，“非如此不可吗？”

男子点头，“皇上，灵回印一旦开启，除了受益者本身，其他人皆无法左右，也就是说，灵回印会给她营造出怎样的经历和人生，知晓却不能改变。灵回印开启后她本体会在此处成长，另一半神志会被送去经历另一种人生，待四年后，两者合二为一，规排出一个自然合理的童年过往。”

公子曦游走在这段他不曾知晓的过往里，看着婴孩一步一步的经历和成长，他的心忽然疼了起来，而下一瞬，他便又重新回到了夕颜宫，见到了印象中女子不曾有过的模样。

她发了疯似的要求男子召回另一半神志，她还将那孩子的身世告诉了她，男子及时制止住了颜卿，“开始之时你便知晓的结果，你如今又是何苦？子曦回来了又能怎样，将孩子送入战火中吗？”

恢复过来的颜卿低低的笑着，“哥哥，我求求你，将筱筱送去太阴我就离开，绝不会再有半分留恋！”

“强行终止会带来什么后果你也顾不上了，只是为了皇甫两兄弟，让他们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让你的孩子处于那般难堪的境地，得不到半分怜惜和关爱，甚至灵回印的后续都会在现世以惨烈的方式加注在她的身上。你还是不改变吗？”

“我意已决！”

“你终是不明白，子曦的命轨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但已经营造出的假象记忆不会消散，我给你半月的时间，半月后我在息灵谷等你，你若未到，有怎样的后果你自己明白。”

公子曦望着自己的倒影无声的笑笑，原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他从未离开比丘，却经常梦到别处的一些影像，幼年时的经历到底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

自太阴后，他经历的那些是否是因为灵回印？

到底，还要瞒着他多少事呢...

明知这也许是禁地暗处那人的幻境，他还是想要看清楚，既然现实不给他解惑，那他就在此弄明白，他的人生究竟哪些是现实，哪些是虚妄。

想要弄清楚的又岂非他一人，远在尚城的皇甫轻玉此时也在经历同样的事情，这要从他离开皇城说起，他离开皇宫后便去了尚城，经过七日的渗透调查，他为了查清失踪和死亡的真相，甩开了保护跟随的其他几路人马独自闯了虎穴。

开始之时，除了一些血迹也并未有什么发现，经过三日的勘察他发现几处血迹的暗语，跟随暗语他找到了一道暗门，门内有许多血液样本，似乎是一个研究基地，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活人的气息，他原本是想取一些等出去找人研究，还未碰触那些血液便入了梦幻境，幻境直击他心底最深藏的秘密。

他看到了颜卿，一如从前那样美，唯一不同的是和她成亲的是他，她为他生儿育女，明知不可能却依然沉沦，沉迷在其中，无法自拔。

颜卿望着沉睡的皇甫轻玉，拿出匕首正要取血时便被横来的一剑挡了回去，瞬间颜卿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什么人！”

一身紫衣的绣娘身影闪现在她面前，“终年待在鬼狱的鬼公子怎么有空出来了。”

鬼公子呲笑出声，“你又想拦我？八年前你为了花子胥拦了我，现在你又以何理由？”

“这个人是公子要保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事...”

“与我何关。”鬼公子把玩着匕首，不在意的用匕首拍拍皇甫轻玉的脸，“墨盛恋，你可知我这些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是为了什么？”他看着绣娘，眼神一点点的转冷，“我要亲眼看着花子胥的下场，被你虐杀的下场！”

绣娘摇摇头，绕过他有些偏激的言语，“若非公子，我早就死了，这些年我记着家仇，记着所有血债，但我终究不是当年的盛恋了，报仇已经不是我的所有意志了。或许你一直怨怼的是我为何不向你寻求帮助，鬼狱与墨家的恩怨已久，我不能以一己之私断了你好不容易得来的亲情...”

“那又怎样！”

鬼公子起身来到她面前，看着她有些陌生的脸，一瞬间的痛苦让绣娘有些晃神，却听他道：“我是在乎鬼狱，可是我更在乎你。在盛家时，我是不敢想；回鬼狱后，我是不能想，从当年的小药师到鬼狱的鬼公子，我有了金钱和权势，你也嫁给了别人。为了不想你，我给自己下毒，就是怕控制不住杀了花子胥毁了答应你的承诺。”

翩翩的风姿通体坚韧，鬼公子看着已经成长的绣娘，慢慢转身，“你我从小相识，如今你也二十多岁了，找个人陪着你吧。”

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绣娘却想哭，这个人是她成长路上最好的朋友，即便曾经决裂，他还是为自己想，为自己不平。

“那，你呢？”

鬼公子脚步一顿，“这个人你可以带走，提醒你家公子，尚城之事只是开端，若要保皇甫，最好将十大奇毒研究透彻。入梦不死者，栖花满身缠。”

栖花缠？！

绣娘上前抓住他，“斯樾...”

鬼公子面容有那么一丝缓和，而后拂开她的手，“斯樾已经过去，劳烦紫玲珑绣娘姑娘唤在下鬼樾。虽然他身上的衣服有避毒驱害的功效，但奇毒始终是奇毒，没立即毒发已是万幸，再不救治，怕是你家公子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绣娘撇下鬼樾将皇甫轻玉背上，“自始至终，我从未对你道过谢，也从未对你道过歉，斯樾，谢谢你；鬼樾，对不起。”

绣娘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敢耽误，而鬼樾，凝望着她的背影苦笑，道谢？道歉？从一开始都是他自愿的，谈何谢，又谈何歉....

悠悠数年，他的名声不外乎阴邪狠毒，鬼狱杀人不眨眼的毒公子，而唯一不变的怕是他对她的心，他说的那样决绝，在她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所有的怨恨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都湮灭了，姑姑说，若还有爱人的心力，便不要放弃爱。他没有放弃，他只是将这份爱藏在了心里，因为他在意的那个人，心中虽有他的位置，却也只是朋友而已。

背影决绝是他见过最多的离别

罢了...罢了

鬼樾将所有血样收整完后离开了尚城，自此以后便再未出过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