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们到浚祭之海的地界了……”
“继续。”
旁边的水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拿不定主意,非浚祭之海船只一律不得进入,否则会被结界给吞噬的!
他们…他们不想死啊!
公子曦站在船头看着海波粼粼之中的结界心生烦躁,再加上怀中那发烫的半截发丝,他已经忍不住想要动手了!
算了,这些无辜之人放他们走便是。
“你们返回去吧。”
说罢船头已没有公子曦的身影,船上的水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暗生怕,幸好这位雇主好说话,不然以雇主的能力送他们去死可是很容易的!
“返!”
公子曦其实并不怕触动结界,他只是不想与浚祭之海的人有牵扯。
这两天颜清舅舅的情丝发反应愈加强烈,他要尽快与尚堇年见上一面,弄清楚她与颜清舅舅的关系。
不过,他有预感,这一面怕是会不好。
进入浚祭之海他便瞬移到了君侯府,哦忘了,他是不识路的,只是有东西太过活跃,直接把他瞬移进了君侯府,看这这一园子的彼庭柳他就知道他来对地方了,更别说亭中弹琴的那位美人所弹之曲了。
《醉美人》是当初颜清舅舅为了纪念送与他的那盆美人花,那花是公子曦亲自培育栽种的,因为如玉舅舅经常炫耀华悠园的那幅画,所以颜清舅舅才耍赖将那盆花给要了去,后来更是为了那盆花写了首曲子,他也只是无意中听过一次,之后颜清舅舅便不碰琴了。
再说彼庭柳,彼庭柳听名像是柳树,其实不然,它是一种花树,一种花瓣如柳叶般幽香四溢的花树,是琊弋舅舅把他送回敏暨殿的时候放在他身上的,后来被祖父拿了去,他以为是祖父偷偷把它种了,没想到却给了颜清舅舅,祖父既然有彼庭柳的记载,又给他看过图样,看来祖父真的什么都知道。
“阁下远道而来,倒是浚祭之海招待不周了。”
温婉清雅之音自彼庭柳传至他的耳际,公子曦安抚好躁动的情丝发,然后迈步走入清凉亭中。
公子曦每走一步都在观察,观察亭中女子,身段柔美,容颜清肌魅力,温婉中带着凌厉,雅静中带着清冷,周围傲然之气萦绕,倒是个特别的女子。
只是再特别,也无法掩盖一些东西。
“《醉美人》、彼庭柳,既为浚祭之海君侯夫人,就不该再出现。”
当——
琴弦断,琴音戛然而止
亭中美妇人不动声色的看着公子曦,素色衣袍,半张玄灵面具,让美妇人心颤的不是公子曦,而是公子曦通身的气质,还有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
“你是谁?”
公子曦踱步到亭中,也不看美妇人,只是望着亭外的彼庭柳,不得不说这亭子建的极好,站在亭中,可以看到全景的彼庭柳,花色萦萦,远然舒心。
“我是谁不重要,来此见一人,说一段故事,了结一个遗憾。”
公子曦轻慢慢的开口:“你,要听吗?”
“愿闻其详。”
还真是无绪无波,公子曦心底不由呲笑,面上依然是平静如水,鼻翼间淡淡的香气调动了他脑海中的记忆。
“比丘四十三年,皇家第三子奉命前去漪澜域,那时他才十八岁,尚不及弱冠之年,因家庭之风,他虽天赋过人,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但在感情上却纯如白纸。他的两位哥哥时常说若不是他不出门,比丘各城的姑娘一定会慕名而来,成为争相嫁娶的对象。”
“就这样一个纯情的人带着任务去了漪澜域,而恰巧在漪澜域遇到了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姑娘。一年以后,他任务完成不得不回比丘复命,只在他离开前夕,那姑娘便消失不见了,任凭他找遍名剑长亭,找遍漪澜域,都没有那姑娘的踪迹。他也怀疑过这一年的感情是他的梦境,但他却无法欺骗自己,除了两人的记忆,她什么也没有留下,他不知道那姑娘是哪里人,也不知道那姑娘的身世背景,他只知道那姑娘名唤锦年。”
“回到比丘后,他依然是皇家三子,依然是那个暖玉皇子,没有人知道他在漪澜域的事情,更没有人知道他遇到了那个他一生也无法忘却的姑娘。凡存在过,必留痕迹,他一直都有暗自寻找那姑娘的下落,而这一切,都在一场月宴后结束。”
公子曦望着彼庭柳,嘴角不知不觉上扬了几分,回忆过往,有伤痛,但更多的却是幸福安暖与岁月美好。
“月宴是庆贺他大哥大嫂新婚,也是给他的大哥大嫂送别,那场月宴盛大且难忘,他的二哥因为受不了伤别的气氛,故意换了他的酒壶,给他开了个玩笑。也不知他二哥究竟在酒壶里动了什么手脚,那酒壶的酒倒在酒杯里,酒杯里自动浮现出一行字——玉之清颜似堇年。这句话不知哪里触碰了他,借着酒劲跟他二哥打了一场。”
“事后才得知,他的苦闷与痛苦皆来自于他喜欢的姑娘,他原本以为那姑娘的名字是锦瑟年华的锦年,只是没想到是美好生活仅仅一年的堇年。他喝光了月宴所有的酒,醉得不省人事,送他回家,他却惦记着漪澜域名剑长亭,在那里呆了半月,回去之后再也没有提及过此事,他还是他,暖玉皇子声名在外,喜欢他的姑娘也越来越多,但他从未提及娶妻之事,也因着比丘连年战事,顾不上儿女情长,一直便搁置着。”
“不论他们能力再高,时局总是要变的,经过四年的战争,比丘被灭,皇室子孙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他带着他大哥的孩子开始东躲西藏的过日子。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让他想到了他存活至今的意义,他甘愿赴死,临死之际留下这半截发丝。”公子曦将姻缘情丝发拿出放在手心,“他总是不肯承认,一定要送到他心爱姑娘的身边。”
“君侯夫人,你说他傻不傻?”
公子曦瞧着尚堇年,尚堇年盯着公子曦手中的情丝发,附在琴弦上的手指暗暗发紧。
“此情不由心,离散无故人。”
此言一出,公子曦感受到手心的情丝发不再灼热,也不再有红芒显现,公子曦却笑出了声,君侯夫人不愧是君侯的夫人,两人都是一样的冷血无情。
“你有过真心吗?”
尚堇年起身也如公子曦一般望着彼庭柳,声音清雅,“与他在一起,我确实欢乐过,那时候太小,总以为那是爱情,其实不然。我只是太孤单寂寞了,又意外遇到他,然后度过了一段时光。我明白的太晚,种下他给的种子,弹奏他写的曲子,希望能少一些痛苦。”
情丝发渐渐变得透明,而后消失在公子曦眼前,公子曦知道了颜清的选择,也知道了即便尚堇年不爱他,他也不忍心伤害她。
情丝发的消失代表了颜清的选择,也阻止了公子曦,原本公子曦是想要摧毁这一园子的彼庭柳的,颜清放弃了他多年的坚守,保全了他自己的尊严,他是皇室子孙,自该有皇室血脉的气度与傲骨,他不能损了颜氏皇族的颜面,更不能负累颜封寄的名声。
所以,他大气的选择放手,不再坚持,不再打扰,不再起执念。
这是颜清舅舅的选择,他自当遵从。
“既已了结,那便告辞了。”
见公子曦要走,尚堇年却叫住了他。
“等等!”
公子曦停下看着她,“君侯夫人还有事吗?”
“你就不想知道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吗!”
公子曦嘴角悄然落下,“此情不由心,离散无故人,君侯夫人的选择已经非常明了了。”
看着尚堇年欲言又止的模样,公子曦从心底里不认同她。
“颜氏皇室之人最是痴情,他们一生只会爱一人,也只会为一人而动心。哪怕那个人不爱,他们也不会强求,两情相悦才是他们的归宿,若非如此,他们便会放弃,甚至成全。君侯夫人不必担心我会对浚祭之海出手,我是看不惯商晗禹,也看不惯你们的行事作风,但那都不是我要动手的理由。”
公子曦用余光扫了眼不远处躲着的两个人,淡淡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杀意:“我若真的动手,那还真不是你们浚祭之海招架的。他不想我动手,我自然不会违背他的意愿,不然这一园子的彼庭柳还能存活?”
“世间只有一颗彼庭柳的种子,他从我的手中接手转交给了你,是想彼庭柳能陪着你。原本就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你,它只属于颜清,属于颜清附属的情感之心。你没懂,既然没懂,就不必再行解释。”
“颜氏皇族有自己的骄傲,君既无情我便休,你既然无意,便不要再记得他的曲子,也不要再在彼庭柳中寄托你的愧疚。”
“他放自己自由,也让你得到解脱,既然如此,身为君侯夫人的你又何必执着呢。”
“不必愧疚,就像君侯夫人说的,此情不由心,他没能守好自己的心,也没能令他自己得到幸福,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与他人无尤。”
尚堇年最后一层遮羞布被公子曦毫不留情的扯下,心下难堪的同时,却也不得不承认公子曦剖析的全中她的心意,她回来后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她欺骗了一个纯情至斯的少年,无心的她利用多情欺骗了他。
她愧疚,她后悔,除了这些,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每日弹奏他的曲子,每日望着这些花树,终究她辜负了他的一世深情。
他说的对,颜清不会希望自己被人如此糟践的。
他一直都是那么的温暖,又那么的耀眼
他也一直都是那个翩翩少年
她,该放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