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中人伸出了那只刚刚抹去司命神女存在的手,悬在昊天御使残破的头顶上方。阴影在其掌心缓缓流转、凝聚,散发出比地狱更深沉的毁灭气息。
昊天御使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了极限,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就在这时——
“等等!”
一个嘶哑、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地狱中响起。
是我。
我挣扎着,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支撑起几乎溃散的魂体,抬起头,目光穿透凌乱的发丝,死死地盯住那个背对着我、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影中人。
影中人悬在昊天御使头顶的手,微微一顿。它缓缓地、缓缓地侧过身,那片虚无的“面孔”转向了我。虽然没有眼睛,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地狱的浊气灌入魂体,带来一阵灼痛,却让我的声音更加清晰:“留……留下他!他……还有用!他是见证!是……九重天罪行的活口!”我的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影中人静静地“看”着我。那冰冷的意志如同寒流扫过我的意识,似乎在评估,在权衡。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息之后,影中人悬在昊天御使头顶的手掌,缓缓放下了。掌心凝聚的那团毁灭性的阴影无声地散去。
它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意味不明的低哼,仿佛在说:“随你。”
随即,它不再理会深坑中如蒙大赦、却又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昊天御使,转过身,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向了我。
一步。
仅仅一步。
它跨越了空间的距离,重新站在了我的面前。这一次,距离近在咫尺。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它身上散发出的、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的冰冷气息,以及那股纯粹到极致的、弱肉强食的意志。它与我轮廓重叠,却又截然不同。它是沉寂在地狱最深处的法则本身。
它缓缓地抬起一只阴影构成的手,向我伸来。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没有言语,但一个冰冷的意念直接在我意识核心炸响,如同铁律:
【过来。】
【合为一体。】
【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我看着那只伸向我的阴影之手,看着眼前这与我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它刚刚轻易碾碎了九重天的神威,抹去了司命的存在。它是毁灭,是力量,是这地狱法则的化身。与它融合,我将不再是我,我将成为它的一部分,成为那冰冷意志的执行者……
我残破的魂体在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未知和同化的抗拒。五百年的功绩,二百五十年的冤屈,那些属于“冥玥”的爱恨情仇,难道就要这样被这纯粹的黑暗法则吞噬殆尽?
然而,另一个声音也在灵魂深处疯狂呐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看这无间地狱!看看那些背叛!看看那高高在上的九重天!没有力量,你什么都不是!连存在的资格都将被抹去!这力量,本就属于你!接受它!拥抱它!成为它!用它去撕碎所有的不公!去讨回血债!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我残破的魂体核心疯狂撕扯、碰撞,几乎要将我最后一点意识都彻底撕裂。
影中人的手悬停在我面前,阴影流淌,散发着冰冷的、带着绝对力量的诱惑和不容抗拒的压力。它在等待,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耐心。
就在这时,深坑中,昊天御使那残破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口中溢出的金色血沫中,夹杂着几个破碎的音节:“…冥…王…权…柄…苏…漓…”声音微弱,却像一道闪电劈入我的混乱!
苏漓!那个污蔑我、夺走我一切的假妹妹!还有阎煊!我的“哥哥”!他们还在冥王殿上,享受着窃取来的权柄和荣光!他们以为我已经在这地狱中彻底消亡!
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啊——!!!”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那声音里饱含着二百五十年的积怨、被至亲背叛的痛楚、以及此刻对力量最原始的、最炽烈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