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齐,张超例行公事地说了几句欢迎杨思珈一行到来,祝年审工作一切顺利等等千篇一律的客套话,邀众人共同举杯喝了这顿饭的第一口茶酒,便招呼众人落座,继续和季萧亭这个不知道主次之分的毛头小子聊天。
“刚刚聊到哪了来着——对,你在临大读书?”张超替季萧亭倒着茶水:“我怎么不记得临大有审计专业?”
“我读的工科。是家里安排我来事务所实习的,说是什么可以看看各行各业是怎么管公司管财务的,让我好好学,等毕业了接管公司上手快。可我这都来半个月了,连报表都没摸到过。”季萧亭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咎到杨思珈身上:“杨姐,不会这次也还是只让我发函收函抽凭,一点正经活都不派给我吧?”
询证函格式教了不下10遍都还一堆错呢,还摸报表,真是有够异想天开的。
“哪能呢?明天就让你摸。”杨思珈笑了两声,眼底的烦躁一扫闪而过。
杨姐杨姐杨你大爷啊,是大他4岁,又不是14岁,不知道的还以为杨思珈40几和他差了辈了呢。
“真的吗?”季萧亭一脸惊喜地说:“杨姐可别欺负我年纪小不懂行,随口编两句话搪塞我哦。”
杨思珈好脾气地‘欸~’了一声:“辰茂集团可是众合的大客户,一年买的业务最起码得两三千万,既然单位瞧得上我的业务能力,让我带小季你实习,那我肯定是要好好教你啊。”
嚯,原来是故意由着人坐这儿。
既如此,那他就顺水推舟,点个火。
“辰茂?”张超惊诧道:“临州的辰茂?”
季萧亭扬扬眉,从喉咙里发出懒洋洋的一句对啊。
“那可真是太有缘分了!”张超呵呵乐着,端起酒杯就和季萧亭的碰了碰,把杯子里的酒干了,才娓娓道来:“上个月,我们在临州的分公司,刚和辰茂签订共同开发一系列速食产品的合同,元旦一收假,项目组就正式动工,开始市场调研筹备了。”
“哦,这样啊。”季萧亭闻言,也跟着端起酒杯,伸着他的手指着张超手边的分酒器让他满上,才和他碰了杯,煞有介事道:“张总大可放心,我舅的公司在产品研发这块上一直都没得说,你们啊就把心放进肚子里,等着数钱吧。”
“那是,那是!”张超一面附和着,一面在心里耻笑不止。连辰茂是干嘛的都不知道。产品研发是他们这头负责,辰茂负责渠道!!
个傻缺富二代,脑子里没二两货,场面话倒是信手拈来。
杨思珈也轻轻‘啧’了一声。
元旦后的业务是11月中旬就排好的期,宋雅玉不可能明知道辰茂和食客有利益关联,还把季萧亭塞来杨思珈这儿,让他跟着来审食客。
那只能说明,和辰茂签订产品开发协议的公司,不是食客,而是魏学书的关联公司。
夫妻离心,要有血光之灾了啊。
杨思珈端起茶杯起了身,往前迈了两步,走到张超跟前:“来,张总,我敬您一杯。这年审工作,是繁杂又枯燥,我们时间紧任务重,要高质高效地完成工作,少不了贵司的支持和配合。也非常感谢贵司的盛情款待,我预祝此次通安之行能够顺利、圆满地结束。也祝食客能够蒸蒸日上,越来越红火。”
“好、好!”如杨思珈所愿,张超下令开席:“那索性大家就一起来一口吧,借杨经理吉言,祝此次年审工作圆满完成。”
一喝完开场‘酒’,杨思珈就借口上厕所出了包房,要去给林笑打电话,却刚走过拐角,一个瘦小的女人就哽咽着拉住杨思珈的胳膊,扑进她怀里:“思珈,你要为我做主啊!”
杨思珈挑挑眉,看向怀里的女人——林笑。
“林董这是……”
“魏学书那个烂人,居然想设计让我和小三抢公司,自己卷钱逃出国。”林笑一边挽着杨思珈往人少的地方走,一边哭诉道:“他把钱卷走了也就罢了,要是风选的外汇就这么断在我手里,我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啊!”
杨思捷从上大学开始进遇霖的临州分公司帮忙打下手,毕业后遵循杨清达安排进了央企,但也没落下遇霖的事,去年下旬,趁着杨思珈和商循闹分手,把分公司的全部资产划转他名下,自立门户去了。
这个门户,就是风选。
传位诏书就是管用啊,这才不到一周,想要什么人头,立马有人送来跟前。
杨思珈心情大好,软声软语地配合她:“别急别急,慢慢说慢慢说。”
“我这三年都在陪着孩子在新加坡上高中。”林笑擦了擦眼泪,忍住哭腔,尽量平静道:“去年11月下旬,养老院来电,说我母亲突发脑梗,但因为我们并未给她续费,没有可以支用的治疗费,让我尽快缴费,才能及时安排治疗。”
林笑笑了一声:“我陪孩子出国读书后,魏学书就以怕家里3个住家保姆照顾不周为由,把我母亲送进了养老院,还拍着胸脯向我保证每周至少去看她三次,结果连续没续费都不知道。或者知道,就是故意不交,想把我妈害死。”
杨思珈叹了一口气,抚着林笑的后背帮她顺气:“那奶奶现在一切都好吧?”
“承蒙你挂念,一切都好的!”林笑受宠若惊地笑着,继续道:“我就以回国照顾母亲,孩子没人管为由,把他支去了新加坡,再打着为年底返工做准备的旗号,查了个大概。”
“现金流全被联动账户归集走了,一分不剩。”
“食客的东西也都转移得差不多了,全去了他的情妇,刘赫萌做法人的赫萌商贸名下。”林笑叹息着笑了一下,仿佛累极了:“用他的空壳公司久诺出资注册的。架构搭构得很完整,久诺做钱袋子,防火墙、供应链、品牌,以电商、生产、研发、物流这几大业务板块成立的项目分公司,一应俱全。刘赫萌持股14%,然后就是久诺40%,剩下的就是几个项目分公司的负责人。收购了在食客开拓电商板块的初期,承包食客电商运营的公司拥河,继续负责赫萌商贸的电商运营,并开始大规模地研发生产各种山寨版爆款零食,以低价抢占市场,或者搞各种联名赚快钱。虽然不公开财报数据不直观,但从各个电商平台的数据看,营收很好。”
讲完前情,林笑连忙切入正题:“查到赫萌我才发现,他就是故意露马脚引我回来和刘赫萌斗,谁倒谁去替他坐牢。他不动声色地等着我把他支去新加坡,不到一个星期,就和拉斯维加斯的赌场签好了协议,已经转了3000万手续费过去了。”
“思珈,我知道你不掺和家里的事,对遇霖的事也知道得少——大概从5年前起,遇霖临州分公司对外贸易,就基本都是分给我们家的外贸公司悦海在做了,一年少说也上亿,要是这次真被他得逞了,那这么大一个窟窿,我怎么填得上啊!”说到这儿,林笑又哭嚎了起来,却也不敢太大声,捂住嘴,尽量忍住声,憋得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五官痛苦地拧在一起:“我知道,只有你能帮我!所以我才铤而走险,悄悄跑去众合临州分公司买年审项目,指明让你来审。”
“该走的流程我也都会配合留下痕迹,日后翻起旧账,都有迹可循,我明白的!”林笑重重握住杨思珈的手腕,用力道带动着杨思珈的手都在抖个不停:“我只求你,能换我清白,让负心汉、叛徒、该死的人,统统去死吧!”
杨思珈深深看着林笑,眼底畅游着舒爽:“好。我一定帮林董把项目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