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豫牌子举到一半,姚萱一手给他摁下去。
后面有位男士叫价180万,拍卖师敲下小木锤,“1.8million,first time.”
察觉另一边梁晏蠢蠢欲动,她左右手各按一只手臂,要求他们都不许再加。
三锤定音,姚萱回头看,见拍得项链那位先生,正侧着身同旁边年轻人窃窃私语。
年轻人头戴宽鸭舌帽,帽檐压低遮住上半张脸,围巾围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难以辨认身份。
然而那位先生转回来时,姚萱一眼就认出了他——顾一明,佳能先生。
顾一明对上她,眼神一滞,旋即点头微笑。
姚萱回之一笑,转回前方。
小腹一扭一转,暗流汹涌,她皱了皱眉,手掌贴在腹上轻轻按揉。
梁晏拧开保温杯盖,把红糖水喂到嘴边,她就着喝一小口,接过杯子。
淡紫色保温杯,杯身绘有深紫小花,是安桥村用过那个,他竟然还留着?
姚萱低头,咬住杯口,门牙不轻不重磕在杯沿上,丝丝热气使脸颊升温。
喝下小半杯红糖水,嘴里甜甜的,胃里暖暖的。
有道是,卧病在床知冷热,身陷囹圄见人心。人在脆弱失意之时,别人给予的一点温暖,都会不知不觉被放大。
该怎么报答他呢?梁晏不差钱也不爱钱,看不上房子、车子、奢侈品等俗物……她琢磨来琢磨去,都想不到梁晏除了喜欢吃草莓,还喜欢什么。
这人寡淡如水,从他身上找突破口难如登天,不如代他孝敬孝敬爸妈。
“你妈喜欢什么?”她拧紧保温杯还给他。
“妈喜欢你多回家陪她。”
正说着话,白色西服盖在她肚子上。沈止豫边整理边问:“看看那条手链,喜欢吗?和你生日那天穿的系带裙很配。”
粉紫塔菲石打磨成形状略有差异的圆珠,细金线从中穿过,交接处缠出一朵海棠花,高贵优雅中透出一丝娇媚风情。
的确很配,不过那条系带裙奢华繁复,上身特别费劲,恐怕没多少场合值得她再穿一次。
姚萱兴致寥寥,“算了,不太喜欢。”
眼见沈止豫指尖将要碰到她肩膀,梁晏立刻挑开西服,宣示主权似的将手搭在她肩上。
“沈先生,我太太不劳你照顾。”
沈止豫抿唇假笑,“梁先生,请你注意先来后到。”
一只手搂她肩,一只手搂她腰,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瞋目而视,打起眼神战。
真想给他们一人一耳光!姚萱分别拿开他们的手,把沈止豫的外套还给他,责令他们各自坐好。
手链估价30万,一位黑人加到80万,黑纱帽名媛浮夸蹦出一句“beautiful”,旁边的绅士为博美人一笑,加到120万。
价翻四倍,成功劝退不少跃跃欲试的潜在买家。
陌生男子出声,"12 million."
折合人民币约八千七百万,简直壕无人性!这人的钱莫不是大风刮来的?!
众人纷纷回头,姚萱也好奇是哪位财神爷超级加倍。
居然是……谢承舟助理。
大哥就是大哥,管他金子还是沙子,看上的东西从不考虑值不值当,只管先弄到手。
她偷偷瞄一眼谢承舟,见他散漫靠在椅背上,眼眸半阖,目空一切。
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椅子,愣是给他坐出龙椅的感觉。
他右耳上挂着耳机,嘴唇时而翕动,似在跟人对话。
不知电话那头之人说了什么,他低头,扶一下耳机,无奈哂笑,宠溺与甜蜜几乎从那双凤目中溢出来。
“他不会在和嫂子打电话吧?”姚萱扒着梁晏耳语。
梁晏见怪不怪,淡淡“嗯”一声。
“等我们离婚,你帮我引荐引荐,我想当大哥的妹妹。”
眼尾上挑,欲言又止,他显然被她的话整无语了。
姚萱玩心大起,腆着脸往他身上靠,挤眉弄眼说:“或者哥和嫂子什么时候分手,我二婚嫁他也行。”
梁晏掐一下她的脸,“想和他搭上关系,不离婚是唯一的办法。”
谢承舟本人高冷孤僻、自视甚高、故人缘奇差。
诚然,秋江浦是谢承舟发起的,但秋江五子能走到一起,梁晏才是核心。
梁家和傅家是世交,梁晏和傅珩是发小,关系类比她和许箬宁。
梁晏和程澈是哈佛校友,留学那几年结下深厚友谊。
至于梁晏和徐瑾逸怎么走到一起,暂不得而知。唯独谢承舟,和梁晏不单只有友谊,还有血缘关系。
谢承舟的奶奶和梁晏的爷爷是堂姐弟,恰好卡在三代门外,比梁家和苏家关系更近。
综上,姚萱想和谢承舟沾亲带故,除了抱紧结婚证,没有别的办法。
酸痛感袭来,她蔫啦吧唧瘫在座上,兴致缺缺。梁晏自觉扮演起按摩椅角色,靠近她,右手绕至腰后,轻轻帮她按揉。
“等会结束,我带你去医院。”他说话声音很轻,但态度十分强硬。
沈止豫见状,心里不是滋味。
想阻止梁晏对姚小萱做亲密之举,可他凭什么?她本人不反感梁晏触碰,他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近水楼台,未必得月,身份不对,时机不对,再挣扎也是徒劳。
“这个好看。”
数字3线形耳环,由银线缠绕而成,线上缀满细碎蓝钻,像翻涌白浪送来一捧蓝眼泪。
和姚萱送他的晶蓝手链,风格十分类似。
沈止豫开口便叫出二十倍价格,梁晏诧异。
瞥见他腕上手链,梁晏了然一笑,假装整理袖口,淡绿手链呲啦一声,卡在腕关节上。
他看着沈止豫,眼睛在无声挑衅,“不就是姚小萱送的手链么,谁没有似的?”
两人较劲功夫,拍卖锤已敲两下,梁晏抬手,姚萱眼疾手快按下牌子,不准他哄抬物价。
尘埃落定,沈止豫眼睁睁看着姚小萱和梁晏拉扯,一时不知该为拍得耳环高兴,还是该为自己难过。
原来令他欢喜许久的特殊礼物,都是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
*
第二天上午,工作狂魔在酒店里开线上会议,姚萱身体不舒服,醒得早,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她发消息通知梁晏,举起手机晃了晃,戴好帽子,换鞋出门。
吃过早餐,她和沈止豫来到ShoreLine Aquatic Park,沿滨海绿道漫无目的地散步。
今天,沈止豫穿了件翻领毛衣,雾霾蓝色,宽大领口撇在肩上,斜角恰好垂在心口处。
银流苏长短不一,沿斜角两边排布,随他脚步摇曳浮动,煞是惹眼。
“好像没见你穿过这颜色的衣服,真别致。”
“是吗?我上次穿蓝色,你说很丑。”沈止豫偏头看她,“后来我都尽量避免穿蓝色,可你喜欢给我送蓝色饰品。为了让衣服和饰品搭配,我费了不少心思。”
姚萱嗔笑推他,“小学的事,你还记仇呢?”
小学春节联欢晚会,他们班排《灰姑娘》,沈止豫饰演王子,文娱委员兼女主角易纤纤,负责演员们服饰搭配。
易纤纤给沈止豫挑的那套衣服,丑得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辣眼睛。
幼年沈小豫远不如现在俊俏,穿上超高饱和度的宝蓝格纹西装,给人的感觉就像猴子披上老太太的碎花布。
“哎,你还记得易纤纤不?”她问。
沈止豫摇头,“早就没印象了。”
“她可喜欢你了,每天都给你课桌里偷偷塞零食,还不准我告诉你。”
“这……就是喜欢吗?”沈止豫喃喃自语,而后停步,转向她问,“我每天带给你早餐,午后甜点永远分你一半,从来没让你的书包缺少零食……这么说来,我算不算,特别特别喜欢你?”
姚萱笑得合不拢嘴,“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特别特别喜欢我,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你呀。”
也许,这便是世上绝大多数青梅竹马的宿命——关系过分密切,表白自然而然化作玩笑。
她戳他脊骨,“记这么清楚?是不是拿小本本记我账了?”
“忘得差不多了。”
凉风迎面吹来,吹得他声音苍凉,连带着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惆怅。
“只记得某个人嫌王子衣服太丑,拒演灰姑娘妹妹,毛遂自荐去演又老又丑的恶毒后妈。”
“你再说一遍!”姚萱涨红了脸瞪他,“谁又老又丑?”
沈止豫后退,耸肩,歪头,眨眼笑,突然出手掀掉她的窄檐帽,一溜烟跑开。
“沈小豫你站住!!!”
常青椰子树耸入云端,追逐打闹声响彻不冻港。
深海鱼跃起,挥鳍甩尾,悄无声息落回水中。
笑声惊动岸边一对外国夫妻,他们同步回头,“Oh good well-being.”
帽子扣回头顶,拳头抵在肩部,沈止豫稍一用力扶起她。
“你幼不幼稚?”姚萱嗔怪瞪他。
“幼稚点也好,我不想你一年到头端着女强人的姿态,笑不能开怀笑,哭不能痛快哭。”
沈止豫搀她到旁边长椅坐下,帮她整理帽子。
手指勾住长发,姚萱急忙拢回来,“我昨晚没洗头,别摸头发。”
沈止豫新挑一缕头发,别在她耳后,眸中无限温柔,“我不嫌弃,你演恶毒后妈的样子我都见过,这算什么。”
姚萱炸毛,“再说?!再说我翻脸了啊!”
垂落胸前的发,尽数被沈止豫拢起,耳垂忽然一凉,不用看就知道,挂上来的是碎钻耳环。
那副耳环设计巧妙,工艺精湛,可沈大设计师阅宝无数,那副耳环尚不配进他的藏宝箱。姚萱早已预料到它的归宿。
“很美。”沈止豫由衷赞叹。
姚萱呼一口气,“那是,本女神从没丑过,哪怕演恶毒后妈,我也艳压了你的灰姑娘OK?”
“我不喜欢灰姑娘。”沈止豫自嘲,“现实不是童话,王子自始至终只喜欢——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串台了,《灰姑娘》里没有白雪公主。”
他的手停在她下巴处,指甲触及汗毛刹那,条件反射般缩回。
“转过来,还有一只。”
回到酒店,梁晏已在楼下等候。
某些人想见白月光的心思,藏都藏不住。去便去了,非要带上她算个什么事?
姚萱丑话说在前头,“万一苏星纯泼我硫酸,你最好帮我挡!但凡本女神的盛世美颜受到一丝伤害,我让你死!!!”
欲知大哥背后的女人,请看专栏《不等关系》
连着两章叨叨,不会有人嫌我烦吧?补药呀补药呀(下次还敢)
【雄竞修罗场】
梁晏(面带微笑,嘻嘻):你大半辈子都在围着她转,从不尝试看别人,所以你才认为她是你的全世界。沈先生,当你阅人无数之后,再回首,未必会认为她是全世界。
沈止豫(礼貌点头):梁先生,姚小萱在你面前哭过吗?
梁晏(不嘻嘻):……
沈止豫(漫不经心拿出银光闪闪的Montblancl Homage to Kyoto Artistry钢笔,寥寥几笔勾勒出姚萱的轮廓,模仿她的笔迹写上“Happy birthday to Shen”):梁先生,你收到过姚小萱送的生日礼物吗?
梁晏(不明白他在显摆什么,但脸色变得比乌鸦还黑):……
沈止豫(瞥向他的手腕,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12345条不同的手串):这条手链应该是她送你的唯一礼物吧?这些小玩意,我可太多了。
梁晏(战术性喝水,微微一笑):我和小萱合法夫妻。
One Finger Death Punc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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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以此类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