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生活记 第13章 金陵城里的杂事

云可怡在苏末报社金陵办事处上起班来岂止是高兴，那简直是乐不思蜀——每天早出晚归，要想约她吃饭逛街还得提前两天打招呼。

苏末创办的《津城杂闻》在津城销量极好，后来也陆陆续续发行到了北平等相邻的北方大城市，但并没有发行到南方来。

不过《津城杂闻》作为津城最受欢迎的生活娱乐类报纸，曾喊出要让读者不出津城便知全国轶事的口号，为此报社在全国重要省份、重要城市都设立了办事处。

各办事处专职员工并不多，主要收集当地的奇闻轶事和重要新闻，再有就是遇到风格合适的作者便保持联系方便约稿。

江浙这一带的办事处原先只在上海设立，因着上海的繁荣与发达，办事处由曾经的社长吴有志带人过来筹建，筹建之初便是按照要扩展成分社来计划的，规模不小。

后国民政府定都金陵，金陵成为了新的政治中心，吴有志才过来建立了金陵办事处，规模并不算大，专职员工也只有四人。

原先金陵办事处的员工工作得非常开心——直系上司远在上海，对他们管理并不严格，工作内容难度不大，工资还高，大家都感慨是祖坟冒青烟才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好日子没过多久，猛地一下，直系上司卷款跑路了！老板还亲临金陵派来一个关系户梳理工作。

而这关系户天天早上准点到办公室，下午到点也不按时走，明明啥也不懂但啥都要插一脚，大家苦不堪言，不得不天天跟着在办公室坐班。

好在老板大气给大家涨了工资才算缓解了大家的郁闷，再听说这关系户现在只是练手，日后要去上海担任新社长，大家又殷勤起来，热情的带着云可怡熟悉工作。

苏末给办事处的人涨了工资画了大饼，见大家手把手带云可怡熟悉工作，云可怡也乐在其中，便又撂开手不管了，拿着在咖啡馆买的那本《吃喝在金陵》每天在金陵城的大街小巷闲逛起来。

但苏末不去办事处，云可怡却每天都要来找她汇报工作——还特意挑晚上时间来，就为了不浪费白天的工作时间。

每天汇报的内容无外乎是跟哪位作者联络了感情、约好了新的稿子，参加了哪位文学泰斗组织的沙龙活动……

事无巨细，听得苏末哭笑不得，但见云可怡精神抖擞跟焕发了第二春一样，她也只得由着她去。

时间翻进11月，11月的第一天难得天气十分好，苏末午饭后陪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在花园里散步晒太阳，提起近来云可怡的改变，老太太拉着苏末的手高兴道：“可怡的变化我看着真是高兴，终于不拧巴了，就是辛苦你了。”

苏末笑道：“辛苦的是她，我发一份工资她一个人快把办事处的工作全干了。”

陆老爷子摇头，“她那性子咋咋呼呼，工作哪是她那么干的，也就你纵着她。”

“她以前也没接触过报社工作，现在这样各方面都熟悉一下也好，”苏末应到，“原先我还怕她觉得辛苦，没想到她比我想的还积极。”

老太太也点头，“平日里觉得她有些娇气，没想到工作起来也像模像样。”

“其实咱们这样的家庭，哪用这么辛苦。当年你们那些同学，也没几个出去工作的。”

“茉莉是自己本事强，打认识起就风风火火在外面忙活，可怡呀我看悬。”

陆家在这年月绝对是十分开明的人家了，这从陆老爷子不重门第不重性别收苏末做关门弟子就可看出，对于苏末的事业陆家也给了很多帮助。

但陆家的女人，从老太太到三个儿媳，都是没有出门工作的。

陆家结亲不重门第但重门风，亲家都是比较西派、开明的人家，三个儿媳也都是读过大学的女学生。

婚后陆大奶奶跟着老太太一起操持家业；陆二奶奶以往跟着做外交官的丈夫各国跑，是个喜好玩乐的性子；陆三奶奶跟着丈夫在广州，自家的生意都不管更别提出去工作了。

陆老太太觉得这样也挺好啊，家里也不差哪点钱，在家享福不比去外面辛苦好。

陆老爷子一针见血，“男人不争气，再看着茉莉跟丽娜事业做得风风火火，可不就在家呆不住。”

说起这个老太太还不高兴，“我在金陵就这么一个外甥女，明辉虽然不争气，但咱们亲戚也该多帮帮，你们倒好给人家发配去卫生部混个闲职。”

陆老爷子听了忍不住的摇头，“他哪里是不争气，简直就是毫无政治头脑，要是位置高了反倒是害了他。”

“先就这样吧，茉莉不是说要去上海开分社，要是可怡后面想去上海，就把明辉调去上海算了。”

苏末来了金陵见着好友如今这么不开心，自然得好好了解一下，最后发现问题就像陆老爷子说的，出在她丈夫明辉身上。

虽然用陆老爷子的话来说，明辉这个人毫无政治头脑、资质平平，但其实过去十来年，他的仕途走得还是很顺，原因便是明家乃金陵大户。

明辉的亲叔叔原先在政府官位不低，自是十分照佛亲侄子，而明家又有钱，每年小两口从家里领取丰厚的生活费，日子可以说十分顺遂。

但去年的政府党派斗争中，明辉叔叔是武汉派，而陆家是金陵派，夹在中间的明辉摇摆不定，最后自然是两边都不讨好。

最终国民政府定都金陵，武汉派系自然靠边站，明辉叔叔留在了武汉养老，明辉这种墙头草背景不够的都被发配外地犄角旮旯部门去了，有陆家在他才留在了金陵。

屋漏偏逢连夜雨，明辉在官场上失意就算了，家里也出了大事。明辉侄子在上海读书学坏了，被人勾着赌博欠下巨款。

长子长孙那是老爷子的心头宝，只能花大价钱把人赎回来，结果回来后老爷子发现原先品学兼优的大孙子现在不光赌博还抽大烟，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给气死了。

老爷子丧事办完，明辉大哥拉着弟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明辉好歹还在政府当官，以后有岳家一众亲戚帮扶日子自不会差，再说自家如今日子怎么怎么难过……最后竟然只分了极少的家产给明辉一家。

云可怡知道后自是不答应，但明辉是个脸皮薄又重感情的，坚决不许妻子去闹，说那是明家的产业自是他们明家人做主。

云可怡又气又伤心，虽然后来在丈夫伏低做小中缓和了情绪，但更多也是怕影响儿子，内心对丈夫已是失望透顶，自是不愿到陆家帮他活动。

这样一来云可怡发现如今的日子就很尴尬了，对外交际中丈夫不能再撑起面子，经济上也一落千丈，这时候看着两位好友事业有成，别的不说，至少钱财上能自己做主，云可怡才有了出门工作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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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金陵城里的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