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焱买了点他平时喜欢吃的水果,小少爷瞅了瞅袋子,捏起一个洗好的葡萄尝了尝,眼神亮了些,这个好甜啊,等乔乔回来给他吃!
而被他心心念念的人此时正在慕容清风的办公室,神色不安地坐在那儿,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慕容清风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从医这么多年,他自认可以看淡时间生死,可唯独对路垚,他做不到……
他看懂乔楚生眼底的担忧,却也知道他无法给他肯定的答案,无奈地摇了摇头,乔楚生的心仿若置于冰窖,愣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供体,就算有,他…能下得了手术台的几率也很小,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乔楚生,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
慕容清风想说的以路垚这样的情况,即便有供体,手术成功的可能……与其这样,不如在他人生最后的时间里好好陪陪他,可这个花太过残忍,他说不出口……
乔楚生僵硬地点点头,嗓音艰涩道:“我…我想知道他在英国的那几年是怎么过的?”
“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知道的会告诉你。”
“全部,我想知道他的全部。”
“你是想问他的病吧?”慕容清风盖上笔帽,微微向后靠去,思绪似乎回到了当年入学第一次见到路垚的场景,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缓缓道来,“我其实…跟他应该算不上同学,他来的时候我是受聘回来讲座的,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在他入学的那一天,他提着行李。”
“长得白白净净的,一眼就能看出是个豪门里出来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他给我第一个印象就是好高啊,我的个子当时在学校里就算就算高的了,结果还有比我更高的。”
随着慕容清风的叙说,乔楚生的思绪似乎也回到了当年,眼底不自觉地闪过笑意,他想起他离开前的那一段时间,那个家伙仗着腿长的优势经常“欺负”自己,眼前似乎浮现出那个一颦一笑白白净净的稚嫩少年。
“巧的是,他和我学的都是医学,他经常来听我的课,给他讲课倒是有点班门弄斧的感觉了,那家伙虽然比我小,学医也晚,可他大概天生就是这块料,脑子灵的恨,连我都自愧不如,给他讲课倒是我的荣幸了,久而久之,就熟络了起来,有一次我无意间看见他吃药,就问了一嘴,才知道他有先天性心疾,我原本就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受聘回来讲座,学校为了给我提供方便,给我分了单人宿舍,偶尔行个便利什么的。”
“我放心不下他,就找我以前的导师说了说,破例申请换了宿舍,搬到他宿舍住,好在路垚平时独来独往,班里也没几个要好的朋友,就刘墨和他住,也比较方便,省的有闲话。”
“同为医学生,我知道先天性心疾代表着什么,搬过去是为了相互有个照应,可我很快就发现,他的病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动用家族的势力私自去查了一下,他这个病越早动手术越好,可以说他成年就得着手准备手术了,我问过他,他支支吾吾的就说再等等,还有事没做完。”
“同时我也发现他好像特别缺钱,那个时候路家好像没有落魄,按理说生活费应该够的,还是刘墨跟我说他家里根本就没给他生活费,我当时也没太在意,只以为是家里为了锻炼他,再说他学习好,奖学金都快拿到手软,可还是那么缺钱,下了课就去食堂兼职,有的时候晚自习下了连饭也不吃就是工作,等忙完回来就是快凌晨了,第二天又得上课。”
乔楚生听得心钝痛钝痛的,疼的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那他身体怎么受得了?他不能受累的,他小的时候爱玩儿,又爱看话本,经常躲在被窝里看,一看就是大半夜,我怕他身体受不了就一直看着他,逐渐就养成了习惯,要早睡觉的,不然他身体受不了。”
“对,我劝过他,但你知道的,他自己也是学医的,你这个不是学医的人都明白熬夜受累对他的心脏是一大影响,何况他呢?就算是医者不自医,可这该有的常识他总归是知道的,但就是不听。”
“有的时候忙起来,连轴转,最后撑不住倒在食堂被送去医院。”
“那…那后来怎么样?严重吗?”随着他的话,乔楚生的心也瞬间被揪起来,忍不住提高声音。
“就是过度劳累引发的心脏不适,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要不是那次住院,我都不知道那家伙爱财如命呢,在医院天天念叨着又花了多少多少钱,那脸皱得跟包子似的,”慕容清风似乎有些于心不忍,所以尽量用轻松的玩笑把过去那些往事掩盖过去,可乔楚生不但没有被逗笑,反而脸色更加苍白了。
“总的来说,他在英国倒是过得还行,他哥也经常来看他,给他很多好吃的,好几次我都见他给路垚塞钱,但那家伙不知道哪根弦儿绷住了,说什么都不要,就宁愿把自己逼得紧紧的。”
“那…那车祸呢?是不是对他的身体伤害很大?”
提到车祸,饶是慕容清风都是一阵后怕,“车祸发生的时候我不在现场,是路焱把他送来的,送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车祸…确实对他的心脏是一大损伤,还有他的腿,严重受损,当时情况很不好,他差点就站不起来了。”
乔楚生垂在身侧的手骤然紧握成拳,疼得好似全身都麻木了,眼神涣散,茫然地听着慕容清风一字一句吐出那些沉重往事。
“他是需要做复建的,他哥也请了假来陪他,很辛苦,跌倒就再爬起来,爬起来再摔倒,说真的,不是谁都有这个毅力的。”
“而有关你的事,也是在他做复建的时候才真正的知晓,毕竟要是搁以前,我就是想逮那家伙坐下来聊聊天都不行,一有时间就去兼职,每天忙得连个人影都没有。”
“大概半年左右,他才重新站起来,可惜好景不长,又出了宴会那档子事儿,他不想与人结仇,只想安安稳稳的学习毕业,他离开的时候,傅文竹向他表白了,他当着一众同学的面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并且要去找他。”
“那…那后来呢?你们又是怎么遇到的?”
慕容清风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乔楚生苦笑了一下,强装镇定的说道:“你尽管说,我受得住,我只想到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他过得怎么样……”
“我…我来上海任职,并没想到会遇见他,是有次他生病打点滴,我在看病历的时候发现他的名字。”
“生病?他什么时候生的病?你还记得是多会儿吗?那个时候他是已经到巡捕房当顾问了吗?”光是听到他生病打点滴,乔楚生就急得不行,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不记得了,好像是受凉发烧了,后来一问才知道,他还没做手术,我以为他毕业离开英国后去找你了,你会劝他做手术的,每拖一年,他手术的几率就会下降一点,可他从来不听。”
乔楚生听得浑身冰凉,在脑海里快速地回想一遍他什么时候受凉发烧了,是…是那次在清远阁淋雨发的烧吗?
“还有吗?我记得有一次他在办公室晕倒了,那次是怎么回事?”
慕容清风想起来了,“那次应该是他太过劳累导致心脏承受不住那么大的负荷才晕倒的。”
“他经常来找你开药吗?我之前见他抽屉里满满的都是空药瓶,都是在你这儿开的吗?”
“对。”
“你有他之前所有的就诊记录吗?我想看看。”
他想知道,从他们相遇以后,到底有多少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难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