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书信 第7章 段誉齐

二哥安否，

小弟自上任以来就很少听到有关家里的大事小事，大哥不说，大姐不说，连你也守口如瓶。这边电话线出了些故障，怕母亲收不到消息寝食难安，只好用这种古老的方式代为相传。

好久不写长信，兄长勿怪小弟书写潦草。说起书法，我最近从李崇之先生那得了一套徽宗真迹，像我这样不懂鉴赏之人，差点把它当普通字帖放置了。你说这些人，喜欢何不自己留着，一件件送来，一起堆叠，难免有所损害。小弟对这些本就不感兴趣，可若是不收，更像塌了天一样。有个人把自家的祖传玉玺拿了过来，说是哪朝的皇帝用的。这东西中看不中用，若到劫难来时，光凭一件文物就能救他性命吗。当真是可笑、可悲，这些乡绅富豪们，不管家里做得多大，总是逃不过一番溜须拍马、送金送银的旧思想，我若像刘筱亭那般，收了东西再抄家，想必再也没人往公馆送东西了。

他们既送了，我也从善如流，正好沉捷回来了，我干脆把他一块召过来。他既然在西洋学医，总该派上点用处，单放他回广州应付那些太太小姐们真是可惜。我问他怎么打算，他说想留在这里治病救人，你看，我二人当真是不谋而合。我想着到底他和我们从小的交情，不能委屈了，把些僻静地段盘下来，中西医并行，让他当总店长。愿意问病出诊随他，不愿就坐在店里开几付方子，多余事情就交给下面人。我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务必收几个徒弟，他这个人虽然有些傲气，不与常人多交谈，但在专业领域也算是知无不言。若他做够了医生，留下的人凭着本事也能独当一面。

这省城百废待兴，地主不管佃农死活，剥削来的民脂民膏又忙着打通上层关系，真是好不忙碌。好在，百川入海，再由湖海回流，他们把好东西进贡上来，我再把它们变成钱财，交由财务处充公，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兄长可不要怪小弟满腹牢骚，我知兄长的事务堆积成山，很是繁忙，小弟这边也是日夜劳顿，几个月见不到一点新鲜东西。身边人皆捧着一张笑脸，不如在军营里畅快。无人可说，只能抓住这一点愉快絮叨不停，兄长在欢场上一向游刃有余，可否请教些放松的好法子。

前些日子我听说父亲着人抄了一批烟馆，莲香馆怕是要首当其冲。那些烟鬼吸够了大烟，就该变着法的寻欢作乐，逼着馆子里的姑娘们也染上了此等恶习。但如二哥这般怜香惜玉的人必是舍不得她们随着那管事的女人一起被枪决吧。

如今莲香馆的伶人定是换了一批，父亲讨厌这些东西，母亲却对小月儿的《姑苏吟》念念不忘。莲香馆被封，里面的伶人必受波及，父亲此次是下定了决心，敲山震虎。他们无辜不无辜？在这乱世，无辜与否，都不耽误丧命。你若想救她们一命，不如带上母亲一起，看看馆内可有有才情之人。若母亲高兴了，你们便可以跟父亲说说，把中意的那几个捞出来，剩下的就留在那儿，左不过关个十几年。

不过……兄长一定清楚，进了警局，她们会落得什么下场。我上次跟你说过，与其让她们在晦暗处零落成泥，不如送到管制所里强制戒烟。轻则几个月，重也不过一两年。可惜，我跟父亲提了好几次这事，他总是不同意，管制所一日建不起来，枉死之人便一日多过一日。虽说他老人家自有一番担心，怕情势反复。可若是不试，便永远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有的自甘堕落，但更多的是世道不容。还有些染上烟瘾的都是家里的支柱，务农经商都离不开他们。另有些只是受到哄骗，如果不分青红皂白一并枪决，恐怕会民怨沸腾。父亲宅心仁厚，禁烟也是出于体恤民情，想必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如果父亲有何顾虑，我愿抛砖引玉。

我所辖省城内烟馆不少，我已处理了一批地头蛇，剩下的是留是放，父亲不如看我处置。若是结果好，再行推广。若是不好，责任也全在我，不会波及到旁人。烦请兄长代为转告。

呵呵。从前兄长总是嫌我太顽劣，殊不知有些俏皮话只是想拉近些距离，毕竟你我兄弟自小长在一起，比平常兄弟还要亲上加亲。

顺带问父母、大哥、大姐安。

言真敬上

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