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淮城腊月。
凛冽寒风夹杂着战火,猝不及防而来,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在肩头,挺拔伟岸身姿撑着厚重军装。军靴踩在软绵绵的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六爷,现在开始吗?敌人战火不足,外援已被萧少将拦截!”
站在雪地里的男人呼出一口白气,果断地下令:“好,通知少延,从东南方向夹击,一击歼灭!”
有些简陋的帐篷中生的火抵挡不住腊月的风,呼呼作响。
不一会儿传来震天的欢呼声,金色的太阳照耀在洁白的雪地上,正义终将会取得胜利!
贺书晏望着满地血腥和灰蒙蒙的天空,转身进了屋帐。
三日后。
西郊营蔡参谋长处,蔡远昌拍着贺书晏的肩膀大笑:“你小子,可给我长脸了!平淮这事儿你办得不错,总区那边儿特地破例给你提衔,给你个少将呐,去湖州。”
“感觉咋样?”蔡老叼着烟挑眉问。
“蔡老,你可就别逗我了。”贺书晏没个正行跨坐在蔡老的办公桌上。
玩笑似的问:“去湖州是个肥差事,我这时候要说,把我调到临州的话,是不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蔡元昌吐着烟圈抬眼:“你自己也知道是不识好歹了,还想调?”
“湖州地方不知道比那个临州好多少,你这怎么想的!”
贺书晏可谓是蔡老一手带出来的,从一个新兵蛋子到现在的少将,蔡老对着贺书晏栽培甚好,而且蔡家那两个孩子也对贺书晏喜欢得紧。
蔡老儿子蔡晓文是个读书人,不喜欢像他爹一样,整天舞刀弄枪的,对着贺书晏倒是崇拜,小女儿更是不用说了,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甩都甩不掉。
静默许久,贺书晏才开口:“蔡老,你也知道,我娘的事……都这么久了。”
贺书晏郑重道:“再说了,姓郑那老头儿还盯着我呢,这次调湖州去,指不定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湖州就让他那宝贝儿子郑溪去吧。”
贺书晏用眼角瞄着蔡老。
“蔡老,你就帮帮我,蔡老。”贺书晏开始撒泼打滚。
蔡老实在受不了一个比自己高壮的大老爷们在面前装娇弱。
“行了行了,别嚎了。”
“让那老匹夫的儿子去,多少我心里有点不平衡,不过也好,你要去了湖州,那龟孙,指不定怎么想办法把你拉下来。”
“这样也……好。”
见蔡老同意放他走了,贺书晏松了口气。
刚出蔡老办事处的门,一道很是轻蔑的声音响起:“哟,贺书晏,这会子该改口叫贺少将了?真是不看看自己什么熊样,可笑!”
“郑溪,你可别忘了是谁把你在训练场上揍得满地找牙,要不老子再帮你回顾一下。”贺书晏慢悠悠说着。
郑溪脸色一变,心中不忿越发重了,转而又恶狠狠地说道:“那又怎样,这次外派在湖州的布防官只能是我,不是你的就不要妄想,懂吗?”
“怎么,又找你爹哭了吧,窝囊废!”
贺书晏淡淡瞥了他一眼:“老子不要的东西,就当送给你了。”
说完心情大好哼着歌走出了西郊营。
郑溪脸色阴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贺书晏,总有一天我让你跪着求我的……
西郊营除却委员长王守义,底下就是蔡元昌和郑培林,一个参谋长,一个军政部长。王委员长再过个几年就走了,底下这两人自是不对付,逮着机会就咬一口,拼命培养新人,日后好助益自己,蔡老那脾气真不适合干这事儿,也幸好有贺书晏。
前些年死活不让走,这会松口了倒有些舍不得这老头子了。第二日一早就去和蔡老说说话去了。
“准备什么时候走?”蔡老叹了口气说:“晓文的婚事定在二十四了。”
贺书晏故作轻松:“这么快,也好,我婚礼后再走。”
蔡老看向不争气的贺书晏,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臭小子,晓文都结婚了,你怎么还没个动静,真是……”
“这不还没到时候嘛。”
“你想要什么时候啊,都快三十了,本来就没人要,还拖?”
贺书晏把炸毛了的蔡老按到椅子上坐下,“得嘞,明个就给你找来个媳妇儿,不至于,啊。”
“况且我大后年才三十呢!”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蔡老的耳朵。
蔡老气呼呼地吼道:“那你也27了!!!”
“滚滚滚。”
“好嘞,别气别气,这就滚了。”
麻溜抓起帽子,拍拍屁股走了,办公室不远处徐昌在等着。
“临州那边的事,最近就办好,等婚礼结束了,就回去。”
贺书晏已经等不及要收拾收拾那一大家子恬不知耻的人了。
忙里忙外的,眨眼初六就到了,蔡晓文娶的是王委员长的小女儿,俩人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一个大家闺秀,一个风雅如玉,是段佳话。
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世家世交,婚礼场面颇为壮观,宴会持续到晚上也不见结束。
敬酒的人来来往往,只有角落里身着白色条纹西装,配着暗红领结的美男子,安安静静坐着,与这吵闹嘈杂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不远处的贺书晏被人灌着酒,眼睛时不时被那个太过安静的男人吸引过去,视线在空中交会,若有似无一笑,显得格外暧昧。
座席上的邵念安正是刚从外国留学归来的博士,是蔡晓文同窗,今年不过才二十有二,家中政商通吃,是个人人都巴结的对象。
郑溪也是瞧上这一点,又是个美人,端着酒杯挪到了邵念安身旁。
“小美人儿,你怎么这么好看啊,虽然爷对男人不感兴趣,可要换成是你,爷可就太喜欢了。”醉醺醺将手搭了上去。
“咔嚓”一声。
走向前,面无表情地将手拽了下来,一反手卸了郑溪那条胳膊,杀猪似的惨叫声传遍大厅,在众人惊诧中,从容不迫掏出丝帕,擦了擦手,手帕落在面目狰狞的郑溪身上。
蔡晓文匆匆赶来,将郑溪交给下人接胳膊去了。
邵念安抱歉地看着蔡晓文:“真是不好意思,本该大喜日子,我不该动手的,这杯酒就当我赔罪了。”
转身拿过侍应生盘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去接第二杯酒,被蔡晓文挡了下来。
“念安,你我之间不必这样,这郑溪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一杯倒也敢喝第二杯了?”蔡晓文打趣道。
邵念安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仿佛冰山融化结出的雪莲,蔡晓文搭着邵念安肩膀不知走哪儿了。
远处的贺书晏饶有趣味看着,原来是披着狼皮的兔子。
郑溪被蔡晓文敬酒,拉着虚与委蛇了许久,郑溪那条胳膊接了回去,活动无异。见郑溪脸上堆笑着,蔡晓文放下心来,转身去招待别的客人。
贺书晏也懒得再与人虚与委蛇,灌着灌着,觉着不清醒了,也迷迷瞪瞪上楼睡了。不知睡了多久,刚拿起茶杯,恍惚间,一道人影掠过,径直闯了过来。
刚想出声,那人伸手堵住了他的嘴,眨着水蒙蒙的桃花眼,急切对自己轻声说:“帮我……”
贺书晏一眼就认出了方才那小美人,方才未仔细看,这会儿自己送上门来,毫无忌惮就着月光仔细打量。
这人美得过分,比女的还好看,嘴唇微张喘着粗气,体温滚烫。
邵念安见贺书晏不挣扎了,缓缓放开了手,微微喘着气道:“郑溪那王八蛋敢给我下药,你帮我?”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房门被用力砸着。
贺书晏眯起眼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我当然知道了。”
这模样……要命了。
贺书晏隔着门对外喊道:“哪个王八羔子打扰老子睡觉?”
郑溪也是听出了他的声音:“贺老六,快把我看中的美人还给我,给我出来!”
“什么人?老子房间可没什么人,再来打扰我,老子一枪崩了你!”
“只会躲在自己老爹后面作威作福的窝囊废。”贺书晏毫不客气嗤笑着。
郑溪想强闯,被随从拦住了,“少爷,算了吧算了吧,我给您找了个比他更带劲的,您请。”
等到门外彻底安静下来,邵念安软绵绵砸在贺书晏身上,俯身欺了上来,被堵住嘴的贺书晏睁大双眼。
贺书晏忙活了大半宿,又是给邵念安降温,又是渴了倒水,又得忍着邵念安撩拨,洗了两遍冷水澡才冷静下来,折腾到天亮才堪堪睡去。
翌日,日上三竿,贺书晏才悠悠睁眼,怀中抱着的人皮肤白里透红,鼻梁英挺,红嘴薄唇,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头顶。
贺书晏这觉睡得美滋滋,身旁睡了个大美人儿,心情好得不得了,稍动了下枕麻了的胳膊,人就醒了。等到看清了人,急忙推开了贺书晏,才发觉自己双手被领带束缚着。
急躁地说:“你个混蛋,干什么,给我解开!”
贺书晏好笑地看着炸毛的人,“你什么你,不是你说做什么都行,莫不是傻了?记不得了?”
“你……”
“怎么,昨晚不是挺热情的吗?这会儿了,拿被子捂着做什么。”
热情得很,热情使唤自己使唤得得心应手。
贺书晏勾唇,轻拍这躲在被子里不出来的人,“你不用太过伤心,以后就跟我,总也不会委屈你,正好,我也缺个媳妇儿呢。”
“谁要给你做媳妇儿,狂妄自大。”
听着贺书晏的话,气得从被子里探出头,白眼翻上了天。
“你叫什么呀?我叫贺书晏,我会对你负责的!”
贺书晏看向邵念安,边解开领结边戏谑着说。
“再考虑考虑呗,爷保证,这辈子对你好,跟了我不吃亏的。”
那人轻哼了一声,“用不着!”
这会儿缓过来了,说:“昨天只是个意外,况且你我都是大男人,没那么多讲究,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互不打扰吧。”
贺书晏挑了挑眉,当时无奈之举,系得也不怎么紧,但细白的手腕却还是一圈红痕。
邵念安对昨晚发生的事有些模糊,自己在上楼休息前被郑溪拦住,纠缠自己将那杯酒喝了就不来找自己麻烦了,拿过酒杯便痛快喝完。
身后郑溪不近不远跟着,一股燥热从体内传来,邵念安很快反应过来,快步走到二楼尽头的房间,推门进去反锁。
好像是他吓唬走了郑溪,之后便都记不起来了。
邵念安扫视了一下,身上除了手腕一圈红痕,其他地方都没什么痕迹,捡起地上的衣物,也不管身后那道炽热目光,利落地穿起衣裳,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长得好看但没用的男人,怪不得一点不舒服感觉都没有呢,邵念安想着。
婚礼结束了,蔡晓文带着自家新婚妻子送别。
“蔡老不来了?”
“六哥,我爹他……你就不能不走吗?”
旁边蔡晓静也哭哭啼啼着,拽着贺书晏袖子不松手:“六哥,你走了,我怎么办啊,别走啊。”
“好了,静静,你也听话些,这么大个姑娘了。”
又转头对着蔡晓文说:“你也成家了,担当可不能没有,多顾着些你爹,好好管管你妹妹。”
话头一转又说:“和弟媳好好过,明年我可是要见到我的大侄子啊。”
新媳妇红了脸,蔡晓文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走了,珍重。”
贺书晏参加完婚礼,第二日就启程去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