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的死结,勾不过来。”狸花说。
祁跃却乐观道:“我没有要勾过来,我就想听听响。”
他思维跳脱:“大哥,你说这个风铃的外壳是玻璃还是陶瓷啊?就那种烧得很薄很透明的陶瓷,跟涂了颜色的玻璃一样好看。”
他一心研究材质,狸花偏过头,视线落在他脸上:“塑料。”
“啊?”祁跃震惊:“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狸花从容:“听过。”
“居然是塑料。”
祁跃好奇极了:“稀罕,我还从来没听过塑料风铃的声音呢。”
他手太短,心又实在痒痒,脑瓜子一转,主意就打到了狸花身上:“大哥,有意愿伸出圆手吗?”
狸花:“够不到。”
“够得到够得到的。”祁跃的马屁话张口就来:“这么一点距离,以我大哥的大长腿肯定没问题!”
狸花却仍旧是那句:“够不到。”
祁跃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偷偷在两边都瞄了一眼,目测。
其实还是够得到吧?
“明天。”狸花很快又说。
祁跃回神:“嗯?”
狸花:“明天他们会把风铃换位置,从这里换到二楼阳台,你就可以碰到了。”
祁跃:“为什么要换位置?”
狸花跳下台子:“不知道。”
“喔……那可能是房主人有某种特别的信仰。”祁跃跟着跳下去:“大哥,我们回去了吗?”
狸花:“嗯。”
太好了终于不用到处挑战攀岩了,祁跃暗喜,觉得值得庆祝:“大哥,我今晚想吃一个螃蟹行吗?”
狸花:“随你。”
祁跃嘿嘿两声,追上狸花贴着他殷切摇尾巴:“我咬不动。”
隔了两秒,狸花开口:“知道了。”
踩着点吃饱喝足,天也暗了。
两只猫回到檐下,祁跃迫不及待跳进干草堆滚了几圈,四脚朝天扭着脑袋:“啊,还是这里好~大别墅也比不上。”
狸花走过去在他旁边的位置匍下:“你在别墅里躺过了?”
祁跃:“没有啊。”
狸花:“那怎么知道不如这里。”
“嗯……”祁跃想了想,有些天真地答:“我觉得是这样。”
随着夜深,檐外又下起雨来。
是入秋以来最大的一场雨,接近盛夏时节的降水量,在没有物理建筑阻隔的情况下,耳朵能听到的铺天盖地都是雨声。
风时不时会从楼梯入口处灌进来,祁跃觉得还好,不是很冷,猜想可能是已经完成换毛的缘故,真皮毛毛很能抗寒。
不过在外面风雨飘摇而自己身处位置相对安定的情况下,本能作祟,他会莫名有种很想踩点什么的冲动。
等他反应过来,他带着对称白手套的两只前爪竟然已经在狸花身上开始踩奶了。
“!”要死。
他僵着双爪战兢抬头,却发现大哥只是静静眯着眼睛,对他这样大逆不道的行为完全没有反应。
没有骂他,没有揍他,甚至没有推开他。
大胆揣测一下,难道踩奶在猫界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不应该啊。
大哥可是被生猫靠近三米都会火山喷发的存在。
联想是人类大脑里很容易被触发的被动功能,稍加思索串联就能发现,似乎从昨晚起大哥就没有对他说过重话了,甚至晚饭还很好说话地帮他咬了螃蟹。
这是不代表大哥完全接纳他了,包括他在做猫这件事上表现出的愚蠢和笨拙?
这是个超级好消息,星级程度不亚于当初大哥把昏迷的他叼回窝并强势同意他留下。
他特别高兴。
一高兴就特别容易得寸进尺。
不踩奶了,喜悦地将整个脑袋都拱进大哥前颈柔软的毛毛里,傻里傻气:“大哥,来,贴贴~”
大哥抵着他的脑门推开他,正好一阵强风过,吹倒了走廊另一头的杆子,发出雨夜里突兀沉闷的响声。
一丝风溜进来,祁跃感觉鼻尖有点冷,接着整只猫打了个寒颤。
对了,他想,现在觉得还好大概是因为冬天还没到,如果冬天彻底来临,估计就不太好了。
城市里的流浪猫皮毛再厚实能厚到哪里,以前看新闻,很多流浪猫都熬不过严冬,饿死冻死的比比皆是。
他轻轻甩了甩尾巴:“大哥。”
大哥没有应,但是低头了。
祁跃小声问:“你今天带我去隔壁小区逛,是不是因为冬天要到了,我们需要偷偷去蹭那边的房子过冬啊?”
这是他刚刚想到的。
大哥带他去看那些房子,又是爬上又是爬下,还问他喜不喜欢,想来是要在房子周围找个能避风雪又温暖的地方,好撑过这个冬天。
流浪猫都很聪明,为了生存下去,必定都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换季换地是基本操作。
就像大雁秋天会南飞,很合理。
不过大哥没有回答,祁跃又猜想可能是选址不顺利,所以大哥心情不太好暂时不想说话。
“没关系的哎。”他趴近了些,试图安慰:“其实就在这里也行呀,有的吃有的睡,已经很好了,我觉得问题不大!”
狸花:“这里不会一直有食物。”
祁跃的想法很乐观:“那我们就再去别的地方找?”
从年龄看得出眼前的小猫没有经历过寒冬,狸花打碎他的天真:“冬天比你想象得更冷。”
“可是我的毛也长得很厚了。”
祁跃在草堆里站起来抖抖,自豪展示自己新换的毛:“看,而且我还可以挨着大哥睡。”
说着,他再次趁机蹭过去靠在狸花身边:“就像这样,风吹不进来,就不会觉得冷了。”
狸花这次没有推开他,小奶牛偷着乐,靠在大哥胸口最柔软舒服的毛毛上:“反正有大哥在,我就觉得一切都会好。”
雨夜中的静谧开始蔓延。
“笨蛋。”
片刻后,狸花语气不明地吐出两个字将其打破,抬起头不再看他。
祁跃感觉还行,这个称呼不痛不痒,都不算骂。
狸花:“知道怎么跟人类相处吗。”
祁跃仰头:“啊?”
他疑惑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但狸花理解为他不知道,所以语调平静地往下说:“跟对你没有恶意的人类相处不需要太警惕,但是记住,仅限于你熟悉的人。”
“在人类的家里可以放松,但最好别太懒只顾着睡觉,也别太顽皮,精力旺盛地乱跑乱跳乱碰东西。”
“房子里的东西不能随便乱挠,如果不是遇到危险,再生气也别挠人别咬人,觉得烦的时候可能只是人类在跟你闹着玩。”
一只猫在教一只拥有人类灵魂的猫怎么跟人类相处?
祁跃觉得有趣,支着脑袋当睡前故事听,偶尔会打一个哈欠。
“在人类逗你的时候多叫几声,不逗你的时候也能叫,他们虽然听不懂,但是大多喜欢,没有猫知道原因。”
“人类觉得我们的爪子具有攻击性,通常都会将最尖锐的部位用工具剪掉,不会痛,不用害怕,这种时候听话就行。”
“知道你不喜欢水,没有猫会喜欢水,但是人类习惯给猫洗澡,所以这种时候要忍着别挣扎,时间不会持续太长。”
“多亲人,多撒娇,别整天没头脑的傻乐,自己学聪明一点......”
话音从降低到消失,狸花低头一看,唯一的听众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一只耳朵翻折着贴在他右爪上。
耳边的绒毛乱糟糟的,嘴边胡须轻抖,小猫半张脸都快钻进他肚子地下。
很傻的睡相。
还睡得这么沉,一点警觉意识都没有,被拖去卖了都不知道。
没见过这么笨的猫。
不过,算了。
他俯下上身,慢慢将小奶牛那片凌乱的绒毛舔梳整齐。
不学也行。
笨成这样,估计也没有人会不喜欢了。
-
狸花:“走了。”
“啊?”祁跃睡眼朦胧吃完半个罐头,还想回去接着睡:“去哪啊?”
“看风铃。”狸花目光落在他沾着肉末的胡须根部:“嘴巴舔干净。”
祁跃下意识听从指令,把肉末卷进嘴巴里吃掉了才问:“可以不去了吗?”
一夜过去,他感觉自己对那只塑料风铃也没多少兴趣了。
而且今天好像降温了,他真的好想回去继续睡觉。
如果大哥能跟他一起睡就更好了,气温一天比一天低,挨着毛茸茸睡真的很舒服很暖和。
狸花:“不可以。”
祁跃试图耍赖:“大哥哎大哥。”
狸花:“七月。”
“……?”
头一次听见狸花大哥叫他名字,祁跃不禁站直,瞌睡都去了几分。
狸花静静看着他,黑色的瞳仁在白天光线下几乎缩成一条缝隙,眼睛成了完全的碧色:“做事有始有终一点,别犯懒。”
其实祁跃不大能理解这跟有始有终又什么关系。
不过大哥都叫他大名了!
这么正式,给了他好大一个面子,光冲这点,他也愿意再去跟那只风铃见一面。
支着尾巴高高兴兴跟着大哥进入隔壁小区,他问狸花:“大哥,看完之后我可以回去继续睡觉吗?”
狸花:“这种事不用问我。”
祁跃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厚脸皮属性占了上风,乐颠颠地蹬鼻子上脸:“可是大哥,我想跟你一起睡哎。”
狸花脚步微顿,很快继续往前走,没有给他答复。
祁跃对这样的沉默见怪不怪了。
就像每次他询问是不是要舔毛一样,沉默,就等于默认!
来到昨天拥有玻璃花房的小女孩家,祁跃一回生二回熟,动作麻利地跟着狸花跳上二楼小阳台,只想早点看完早点睡觉。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找到风铃。
圆弧形的阳台有很多个可以系东西的地方,他挤在栏杆边看了一圈,每个点都是空的。
“是不是太早了。”他合理猜测:“风铃还在顶楼没有拆下来?”
狸花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是么,你跳上去看看。”
祁跃:“上顶楼?”
狸花:“扶手台,抬头可以看到。”
祁跃深信不疑,轻轻一跃跳上扶手台,仰头去看昨天挂风铃的房檐:“喔喔,我看到了大哥,真的还在上面,没有——”
话音戛然而止。
祁跃都没看清楚狸花的动作,就被大力推下了阳台。
小别墅的二层高度对猫来说几乎没有危险系数,何况下面是柔软的草坪。
但祁跃还是被失重感吓到了,天旋地转时叫得很惨烈,以至于才刚落地,就被冲出家门的小女孩抱了起来。
“咪咪,咪咪怎么掉下来了?”
小女孩心疼地揉揉祁跃的脑袋,仰头时一声惊叫:“啊,妈妈你看,上面还有一只!”
跟出来的妈妈抬头,正好看见一只高大的狸花从二楼的空调外机上灵活跃上房顶,几步之后消失不见。
“应该是流浪猫打架。”
妈妈皱眉:“这只奶牛太小了,打不过狸花,从上面掉下来了。”
“啊,好可怜的宝宝。”
小女孩蹲在地上,对怀里的小猫越看越喜欢:“妈妈他好漂亮啊,眼睛好圆好大好可爱,我们就养他好不好?”
妈妈陪她蹲下:“决定了?选定之后就要负责人家一辈子哦。”
“嗯,决定了!”
小女孩用力点头:“妈妈,我会一直爱我的小猫的,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