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水和冰,哪里有固定的界限,只看温度高低来变换形态。
向渺想说的其实是:在某种程度上,严冽也可以成为妈妈山水画里的一部分。
她就是觉得,要是妈妈还在,肯定也会喜欢严冽。
可以的话,向渺愿意把妈妈的爱分一半给他。
没人不需要爱。
也没人不喜欢被爱。
向渺想让严冽体会到世界上不同类型的爱,但事总与愿违,假设不会成真,严冽也早已过了会为这些事伤心难过的年龄了。
高考完的第一个晚上,向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就是睡不着。
各科的知识点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里,但没等它们在脑中晃完,她已经跑神去想到底去哪里玩,目的地还没筛选个大概,晚上吃饭时给严冽说的那句话又见缝插针地冒出来。
这么一来,她就更清醒了。
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不能偏心,要夸一起夸,所以她在夸完向峥后,也夸了严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跳那么快。
——“哥哥,你也很帅。”
想起向峥说她越来没大没小,当时向渺还特意加了前缀,没有直呼严冽的名字,很有礼貌。
等说出口,感觉却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向渺心里有鬼,在那个场合,她忽地觉得这句话像……**。
还是当着向峥的面、随时可能会被抓包的**。
太刺激。
向渺忽然有些害羞,脸也不受控制地冒着热气,她深呼吸口气,翻身坐起来,抬手小幅度的往脸上扇风,但是没什么用。
过了几分钟,向渺认命地叹口气,下床穿上拖鞋走到客厅,她也没开灯,只是用手机的手电筒照明,就那么半黑着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静静喝着,直到她心里的那点悸动逐渐恢复如常。
凌晨两点半,天气阴沉,窗外漆黑一片,四周静谧无比,向渺也不觉得害怕,她曲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嘴角的弧度就没落下去过。
谁都不知道,她当时是有种冲动的,想把一切说出口的冲动。
那样太草率,向渺不想那样,所以她忍住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在迷迷糊糊中向渺又想,要不就挑很浪漫的地方当毕业旅行,那个地方要么花团锦簇,要么蓝天白云……虽然雨天的江南小镇很有氛围,但她不太喜欢雨天,还是不要了。
将睡将醒间,向渺脑海突然又闪过一个念头:也不知道那些小镇下雨时打不打雷,要是打雷的话也能接受,严冽知道她怕雷声,到时候雷声一响她就钻到严冽怀里,也许都不用她开口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向渺想象中的场景太美好了,以至于在听到严冽的声音、睁开眼看到他不甚清晰的面容时,她迷迷糊糊以为还在睡梦中,她弯起眼睛的同时,几乎下意识就朝他伸开手臂,叫道:“严冽。”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鼻音,听起来黏黏糊糊的,她笑得很甜,对他说:“抱抱。”
向渺等着他俯下身拥抱她,但严冽没动,他垂眸看着她,没理会那句话,也没触碰她伸出的胳膊。
向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她闭了下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但等再睁眼时那微弱的亮光已经消失,她的视野里只剩一片昏暗。
让本就没睡醒的人思绪更加恍惚,以为梦又结束了。
再次闭上眼睛时,向渺觉得梦中梦太烦人,两个梦里都没等到严冽伸手抱她就消散了。
第二天向渺由于太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血液不流通,被她枕得发麻难受醒的。醒时,她身上搭着毯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严冽帮她盖的。
向渺的眼睛弯起,但胳膊又像是被蚂蚁爬着一样难受,向峥走进屋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坐在沙发上皱眉活动着肩膀,但又能明显看出嘴角的笑意。
向峥:“…你这又难受又想笑的,咱们注意点形象行不行啊渺渺?”
“不行。”向渺温声拒绝,“胳膊麻了。”
“能看出来。”向峥很纳闷,“胳膊麻了你乐什么呢?”
向渺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开心。”
虽然没能得到拥抱,但只要想到还是忍不住想笑。
向峥:“……”
算了,好不容易高考完,不和她计较这些,她觉得开心就好。
向峥叹口气,又问:“那你十五分钟之内能乐完、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门吃早餐吗?”
他说:“马上十点了,再不吃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向渺讶异:“这么晚了?!”
她还以为撑死**点呢。
说着,向渺下意识环视客厅四周。
“别瞧了,就我们俩。”向峥说,“你小严哥哥有事要忙。”
“哦。”向渺迟疑几秒才收回视线,慢声应道,“知道了。”
虽然不经常发生,但严冽也有在假期突然被叫走的例子,他的工作不受朝九晚五的限制,相应的,也少了劳动法应有的那道保护屏障。
向渺嘴角的弧度稍微收了收,也想叹气了。
“我说你表现得不要太明显啊。”向峥指了指昨晚刚插进花瓶里的鸢尾,“我回来的第二天、送你的花还没谢呢,劝你把心里的那点失落收回去,照顾照顾你哥可怜的情绪!”
向渺:“……”
她叹气的是严冽的工作,又不是因为不能和他一起吃早饭,有什么可收的!
这么想着,向渺没动,而是把身上的毯子往肩膀上裹了裹,裹成晴天娃娃那样,她突然问:“哥,你说四年后严冽是不是就自由了,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啊?”
向峥愣了瞬间,反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向渺又把自己往毯子里缩了缩,小声道,“我就是想让你们能活得轻松、随性一点,不要再被别人逼着走。”
她耸了下鼻尖 ,瓮声道:“这种日子不是过得太久了么。”
听到这句话,向峥敛着眉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客厅安静了几秒,他才朝她笑了笑,道:“会好的。”
他说:“我们现在不就在越过越好吗。”
说着,向峥起身,走到向渺面前,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昨天是我,今天是你,怎么回事啊?”
“我们两个要是轮番这么来,你小严哥哥真受不住。”向峥笑了声,故意道,“等会儿回来看到你这样,说不定扭头就想走。”
想到昨晚的那句“老人言”,向渺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觉得他们天天这样的话严冽会为难死。
她并不是容易内耗的人,只是偶尔想到时心里还是会有些闷。
为了不让严冽为难,向渺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心情。
原本想着,中午就能见严冽一面,但事实是,连晚饭他都没能赶回来一起吃。
这下,向渺是真的想叹气了。
在这一天中,向峥已经列好这几天的食谱,准备大展身手,他们去了超市,买了很多菜和零食,把严冽家的冰箱塞得满满的;也讨论了旅行要去哪里,等严冽忙完就开始计划去;下午她还和杨曦聊了很久,给她说了旅行的事,问她要不要一起,杨曦神神秘秘的说她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过两天再说……
十来个小时,向渺感觉什么都没做,但罗列下来杂七杂八的又像是做了很多,总体来说放松又开心。
唯一有点不习惯的是,就是好久没有见到严冽。
等完全静下来,没有写不完的卷子转移注意力,一不留神就会想到他,严冽的身影就那么来回在她脑海里转,想忽略都难。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起得太晚,将近零点,她依旧精神抖擞的。
所以在听到客厅传来细微的开门、关门声时,向渺的眼睛蓦地亮了,她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卧室门。
严冽并没有开灯,客厅昏暗,只有卧室发出的微弱的光稍微照亮那片地方。
隔着几米的距离,向渺看到严冽的身形顿了几秒,接着他才抬脚向她走过来,等站在她面前才开口问道:“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向渺抬眸望着他,眼睛逐渐弯起,又说,“晚上好。”
严冽目光笼着她,说晚上好。
向渺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严冽又说:“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嗯。”向渺点点头,还是把缠绕舌尖的那句话说出口,“你累不累啊?”
严冽的反应比平时要慢,他说:“有点。”
根据向渺过往的经验,严冽会先摇头,大多数都是说“不累”,实在很累就会说“还好”,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有点”。
向渺不再拉着他聊天,而是连忙催他赶快去睡觉。
话可以明天再说,什么都不能影响严冽休息!
只是向渺没想到的是,严冽越来越忙,连着几天只有两个晚上见到了他。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除了出差那种不可抗力的因素外,严冽以前就是再忙也会抽空和她吃顿饭。
从小,向渺就不是钝感力很强的人,相反的,她能清晰地发觉对方情绪的转变,只是近几年安全感太足,她不用害怕、不用担心,所以就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向渺才后知后觉、忽然有些不确定地想:严冽是在躲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