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你放肆!”
卿淼一拍桌子,呵斥脱口而出,整个人也在不自觉间站起身,过于激动的情绪令她止不住浑身发抖,胸膛起伏波动极大,指着卿月,半晌儿说不出下一句话。
“论放肆,我不及姑姑半分,起码我分的清亲疏远近,辨的清是非对错,不会像姑姑那样,因为一己之私抛弃父母亲人,罔顾作为圣女的职责,只为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呵!”
卿月冷笑,不屑的眼神如同利刃,一刀刀扎入卿淼的心,将她自欺欺人的伪装一点点撕碎,留下血淋淋的伤口,痛得她无法呼吸。
“你……你……”
“你什么?”
卿月站起来,手指摩挲着竹竹冰凉粗糙的皮肤,不再犹豫,沉声道:“姑姑,你生气什么?戏演多了,连你自己都分不清现实与虚假了?”
“你会找上我,并非念及你我之间的亲缘感情,不过是你精心培养的女儿本事有限,不足以支撑你的野心。你冷血凉薄,而我也不遑多让。”
“从此往后,苗疆卿氏卿平松一脉只余我卿月一人,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卿月抓住清枝的胳膊,拉着她大步朝门口走去。
“卿月,你不准走,卿月,我是你的长辈!”
“来人,来人,拦住她们!”
卿淼在卿月的言语攻势下溃不成军,下意识大喊出声,好似一头斗败的狮子,绝望地发出最后的嘶吼。
见卿月二人头也不回,半开的门口早已没有她们的身影,卿淼直接瘫坐在厚重的太师椅上大口大口喘气。
“她不可以这样,她凭什么这样……”
卿淼空洞洞的眼神直直望着前方,脑海中不断重复卿月扎心的话语,使得她情绪混沌一片,嘴里呢喃不绝,有慌乱,有失望,有不甘,也有被拒绝后的不可置信。
“凭什么?”
屋内如死一般安静,而守在门口的丫鬟们面面相觑,听到拦下卿月二人的吩咐,刚动手,就被卿月一巴掌打开了。
卿月眼神太冷冽,直看的丫鬟们心里发毛,愣是没敢动,转眼的功夫,人已经离开。
她们没能将人拦下,听到屋里有别的声音也不敢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卿淼渐渐将杂乱的情绪消化,余留满腔愤恨与不死不休的怨毒。
二十多年了,那群食古不化的老东西早已化成一捧黄土,但是由他们口口相教,代代相传的小东西,行事作风依旧和他们一样该死。
卿淼这个人一如既往的自私又自负,总是习惯性将错误推到别人的身上,从不反思自己身上的问题。
当年死活要跟着秦王来上京城的人是她,现实生活不如意,她便将错误归结到先长老们的身上。
她总是在想,以自己堂堂苗疆圣女的身份,又有整个苗疆作为后盾,成为秦王府的女主人轻而易举。
偏偏长老们从中作梗,不支持就算了,还废她蛊术,让她失去所有倚仗,害她被秦王妃压制二十多年,堂堂圣女要同后宅其他女人明争暗斗,变着花样收拢秦王的心,不仅失去了唯一的孩子,还要时时刻刻担心失宠失势遭受那些女人的反扑。
而今日,她又有了新的怨恨对象。
明明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只需要卿月动动手指头就能轻易帮她摆平。
多简单的一件事啊!为什么不愿意帮她,还在她的心口捅刀子?
“你们都见不得我好,既如此,谁也别想好过!”
卿淼低喃着,眼眸中闪过一抹狠戾,随即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将卿凝妤召进来,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卿凝妤表情一僵,嘴唇嗫嚅了一下,心口砰砰直跳。
“义母,这……”
“有些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我的女儿你不想做有的是人想,凝妤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卿淼身子往后一靠,漫不经心抬手摆了摆,“我乏了,退下吧!”
“是。”
卿凝妤从主屋走出来,仰头望望蔚蓝的天,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而后大步离去。
另一边,卿月与清枝回到办宴会的花园中,随便找个位置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水,就听到隔壁吵吵嚷嚷,闹得动静非常大,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咦,他们在干嘛?那不是阿朗吗?”
卿月闻言顺着清枝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颜朗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后退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只是苦了站在他身后试图劝架的少年,看起来文文弱弱,劝架时不小心被撞到,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后背也磕到花坛上了。
“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卿月担心颜朗孤身一人吃亏,招呼清枝匆匆忙忙往隔壁小花园去。
此时,小花园中参宴的小姐公子们全都没了玩耍的兴致,皆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围观,有知道内情的,纷纷给不知道情况的人普及发生了何事,议论越演越烈。
“裴允昭你没事吧?”
颜朗气得不轻,回头将裴允昭扶起来,扯着他上上下下检查一轮,确认人没事才放心,重新将目光转向那个动手的人。
“官府办案还要提供证据,你空口无凭,就说你朋友晕倒是被我下了蛊,呵!真是搞笑,我连你朋友是谁都不知道,没准就是你们之间闹矛盾,你气不过给人家下毒呢!”
“你少在那信口胡言,谁人不知苗疆蛊术出神入化,能在无形中置人于死地,方才我朋友路过不小心撞到你,因有急事没来得及道歉,谁知你们这等蛮夷子会不会怀恨在心痛下杀手?”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湖蓝色锦衣的少年,瞧着年纪与颜朗差不多,三角眼,吊梢眉,长得一言难尽,听旁人叫他庞桐。
他张口闭口就是苗疆蛊虫怎么样,蛮夷子又如何,妄图将罪名扣到颜朗的头上。
颜朗也不甘示弱,讥诮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又迅速从在场其他人的脸上扫过。
当他看到隐于人群中的卿月时,双眸瞬间亮了几分,心里头那股气突然变得平和。
月儿在旁看着呢!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杂毛赖上,不然脸就丢大发了。
“你说我对你朋友下蛊害他昏迷不醒,而我觉得是你心术不正对朋友下毒,还有在场的众人,谁知道他们私底下与你们有没有仇?他们皆有可能接触到你朋友,甚至存在动手害人的可能性,既然如此,那就通知宴会的主家,报官大家伙一起接受调查吧!”
庞桐只是针对颜朗,想往他身上扣罪名,并不想因此得罪在场的其他人。
毕竟上京城高门贵族众多,今日基本都来了秦王府,而他爹虽官至礼部尚书,但他家并无爵位,背后也没有底蕴深厚的家族支持,势单力薄。
他爹能有现在的成就,一来是个人能力出众,懂得审时度势;二来是私底下有别的倚仗,站队了。
庞桐作为家中长子,由父亲亲自教导,自然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明白什么人不能得罪。
这会儿听到颜朗的话,心头蓦然一慌,直觉事情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一旦顺了颜朗的意将事情闹到官府,颜朗会不会有事他不好下定论,但是他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
思及此,庞桐的三角眼快速转动,一边出声阻拦拖延时间,一边思索破局的对策。
“你别想用冠冕堂官的话迷惑众人,官府的人又不懂蛊术,到了那还不是由你说的算?”
“你难道不知道世上有蛊医吗?”颜朗白了庞桐一眼,故意加大音量说道:“据我所知,上京城中也有不少能人异士吧?就算不去官府,偌大的秦王府难道还找不到一个长眼睛能还我清白的人?”
颜朗说完这话也不管庞桐什么反应,三两步走到一个小厮面前,吩咐他道:“去,把你家王爷或者世子喊过来,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闹到宫里去,届时孰是孰非自有定论。”
随即,他又看向其他人,用一种发疯想创死所有人的口吻道:“诸位今日能来参加宴会,说明家中一切都好,没有特别着急的事。既如此,事情没掰扯清楚就都留下来做个见证,谁要是走了,就说明他心虚,我有理由怀疑他有问题。”
“按照这位庞公子的思路,我这么说没毛病,大家伙应该没意见吧?”
颜朗这么一问,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谁好人家参加个宴会变成嫌疑人会没意见?
意见多了去了。
在场都是上京城权贵们精心培养的小辈,最重名声与体面,由不得旁人诬陷。
这会儿听到颜朗强势又不要脸的话,顿时气得不行。
情绪稳定的还能保持冷静,打算观望后续,情绪暴躁的,特别是出自将门的公子,直接开骂或者动手,现场瞬间大乱起来。
小姐们没见过这种场面,生怕波及到自己,纷纷尖叫着躲避跑开,而公子们乱作一团,打架的、拉架的、和稀泥的,全部都搅和在一起了。
颜朗敢说那话,便存了将事情闹大的意图,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别人动口,他就怼回去,别人动手,他摩拳擦掌奉陪到底,招招有回应,根本不带怕。
可怜裴允昭一直在颜朗身后,群架打起来时,他根本来不及躲避,乱中被人踹了两脚,倒地险些被人踩到,还好卿月与清枝时刻关注这边的动静,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
劫后余生,裴允昭的心口极速跳动,与卿月二人站在檐廊之下观战,脑袋晕乎乎仿佛注入一团浆糊,辨不清当前形势。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乱成这样了?
“在这等着,别乱跑,出事我可不管了。”
卿月叮嘱裴允昭一声,与清枝一起去拉架,将那些没有打架能力却稀里糊涂参与打架的公子解救出来,只留几个武功好的继续过招,以免闹出人命没办法收场。
“住手!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