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剑锋刺破空气,目标明确刺向车厢里正欲出来的容卉。
容卉反应迅速将头侧过,锋锐剑刃划过她脸颊,一缕发丝散落于空气,敏感的颊侧肌肤传来尖锐的刺痛。
“真可怕啊……”
容卉轻声喟叹,此时车帘已被剑刃划破,她透过门框与车帘的罅隙间,不躲不避与车夫凶狠的眼神对视。
在车夫抡剑正要再次刺向她的间隙,容卉右手展开挥动,锦制柔软的宽袖晃荡出涟漪纹路。
旋即,她将五指摊开,手中的三只蛊虫在容卉抛掷的力道下,扑朔翅膀急速向前方飞去,车夫猝不及防与它们迎面相撞,还以为是什么暗器,下意识朝后仰。
容卉抓住他失神空当,抽出自己乌发上的发簪,压低身子朝外俯冲。
嗒啦嗒啦——
簪子上坠着的珍珠因为碰撞发出清脆响声,待车夫再次回过神时,他鼻尖嗅到一股药香,低头发现容卉竟已悄无声息到了他的身前,与那双阴凉的漆眸对视时,一股战栗感从车夫背后炸开。
“找死——!”
车夫目眦尽裂,手臂肌肉蚯结偾起,他正要抽回剑将眼前自以为是、羊入虎口的女子魂送西天之时,不曾想容卉的反应更快,她像是盯准猎物的蛇,袅娜扭动仰冲而上,手腕轻盈转动,转眼间就将木簪狠狠刺入车夫的颈侧。
——猎人终成猎物,位置调换。
“嗬…嗬嗬……”车夫不可置信捂住脖子,他没想到自己身经百战竟会败给一羸弱女子,强烈的不甘心令他憋着一口气没有倒下,他握紧剑摇摇晃晃挥动,愤怒狞视容卉,死也要将她带走。
“无用之功。”容卉面不改色冷冷吐出四个字,不再看车夫的反应,毫不犹豫将木簪抽出。
噗——
温热的血液喷射出,飚了容卉一身。
伴随“砰”地一声,车夫朝后摔落马车,后脑勺狠狠砸地,地上溢出一小洼猩红的液体。
容卉俯视地上抽动的尸体,用手轻轻抹掉颊侧流下的血痕,伸出舌尖舔舐指头所沾染的液体,粘上血液的唇瓣艳红无比。
忽的,她笑了一声,笑颜比天上的璨色还要耀眼。
她眼皮很薄,肤色冷白,或许是过于兴奋的缘故,眼皮和脸颊都染上了不正常的潮红,美得令人心惊。
至于方才被她抛出的三只蛊虫,已经展翅朝马车外的另外两个人飞去。
两人年龄稍大的看样子接近中年,年纪较轻的正是壮年年纪。
三只蛊虫兵分两路,一只朝中年人方向飞去,而另两只则飞向另一个人。
由于他们二人是专门处理车夫杀掉的人毁尸灭迹的,所以他们并不像车夫那样身怀武艺。
因此当他们二人看到朝他们飞出残影的虫子时,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那古怪的虫子轻而易举钻入了眼眶。
喀吱喀吱——
颅内响起蚕啃食桑叶的声响,起初他们只觉得有股酥麻感从眼球后传来,但很快这股奇特痒麻的感觉立马蜕变成令人难以忍耐的可怕的剧痛,好像正有无数根针在扎着、搅动着头颅脑浆。
“啊——!”
容卉不再看车夫已经毫无生机的躯体,抬眸朝惨叫方向看去,眼神直勾勾俯瞰马车外倒地哀嚎的两个人。
“真可怜啊。”她虽是这么说,可黑色的瞳仁不见任何同情/色彩,反而更像是兴致盎然。
叫的最惨的是那名壮年,由于进入他脑袋的蛊虫比中年人多了一只,所以他所经受的痛苦也是中年人的两倍。
他额角爆出青筋,因为太过疼痛,甚至开始扣自己的眼球,想把脑袋里爬动啃食的东西给掏出来。
容卉捡起马车上车夫掉落的剑,跳下马车,后背晃动披散的黑发如碳,在光下如同质地上好的绸缎。她拖着剑走到狼狈打滚的二人前,歪头笑盈盈道:“做个交易怎么样?”
“你们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我便要你们死得痛快点——如何?”
容卉唇角保持翘起的弧度:“这个交易是不是很值?”
分明他们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剧痛,分明他们的耳膜只能听到刺耳的嗡鸣声,可容卉不大的声音却如同清泉一般浇醒他们浑浊的大脑,令他们却听得格外清楚。
随着容卉话音落下,他们脑袋里的疼痛消失了。
只是疼痛还残留在身体里,二人不自觉痉/挛颤抖,如热坏的狗一样趴在地上狼狈吐舌喘气,待缓过神后才抬起惨白的脸后怕地看向容卉。
“你、你做了什么?!”
容卉身上的白衣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看起来就像生长于地府黄泉路旁的艷丽彼岸花。她脸上的血液已被袖口粗略擦掉,唯有唇瓣的红变得愈加鲜艳夺目。
——如同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红衣恶鬼。
容卉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不紧不慢发问:“你们为何要杀我?”
“我们凭什么告诉你!”开口的是中年人,二人对她怒目而视,宁死不屈。
只不过容卉可不会要他们就这样轻易地死去。
“凭什么……?”容卉双眸幽深,轻笑重复。
“既然你们不愿说,那便继续疼着吧。”
二人脑袋内再次出现那可怕的痛楚,比方才更甚,他们猝不及防惨叫出声,没有形象地在地上打滚。
最先受不住开口求饶的是壮年:“大人,我不知道!啊啊啊!我真不知道,放过我放过我!!”
“你知道撒谎的代价么?”
“我、我没撒谎!”
容卉仔细打量他,逼问了几句,见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便放过了他。
壮年男人身上的疼痛停止后,他无力瘫软在地,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完全不像方才那样硬气,甚至不敢抬头看向容卉。
“那你呢?”容卉侧头看向痛呼的中年男人,眸中暗潮涌动,“你当真什么都不说么?”
“不!你这个妖——啊啊啊啊!!”
中年人脑袋里的痛苦突地变得更加强烈,他想昏过去,但是意识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没有说“不知道”,而是说的“不”。
看来他知道一些内情。
容卉眯起眼睛,漫不经心想,要不是两只不熟的蛊虫进入同一个人的身体后会打起来,她此时已将真言蛊给放出来了。
既然不愿说,想来是还不够疼。
容卉唤出壮年体内的其中一只蛊虫,命令它进入中年人体内。
中年人已经丧失了对身体的感知能力,直到第二只蛊虫正要爬到他脸上时,他才有所感大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么?我会要你知道的……”容卉不吃他这一套,见他还是不愿说实话,便仍操控蛊虫往他眼睛附近爬。
中年男人感觉到蛊虫即将爬进他的眼眶,吓得喊叫:“我说!我说——!!”
“——别让它进来!!”
“这还差不多嘛。”容卉嘴唇微挑,令他体内的蛊虫停止动作,又操控还没爬进去的蛊虫回到她手里,耐心等男人喘完气后才缓缓问道:“可以说了吗?”
“咳、咳咳……”中年人已经完全不敢再顶撞容卉了,他深吸一口气,颤着声音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一股脑说出来道,“因为太后不想让人医治好皇上,凡是修明王带回皇宫的大夫,都被太后暗中杀掉了……”
“修明王任由太后杀那些大夫?”
不太妙啊,看样子修明王不会管她的死活了。
“不、不是……一般都是晚上那些大夫离宫后才被杀的,或者是过些时日才死的,修明王一直有派人保护那些大夫。”
一般而言,太后不会明目张胆惹怒修明王,他也不明白太后为何这次这么急,几乎是当着修明王的面也要把眼前女子带走杀掉。
“依你所言,我是来宫后‘死’得最快的那个人?这是为何?”
“我、我不知道…”见容卉脸再次沉下,他慌不择言道:“大人,小、小的是真不知道为何今日如此着急!”
“那——”明明是大白天,光却照不暖容卉眼中的温度,她眼珠子不正常转动一下,“我换个问题——”
“皇上得的是什么病?”
“……”
中年人喉结滚动,他张开嘴,试图发声却只能发出几声干巴巴的嘶嘶声响。直到他深吸了几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找回自己的声带道:“皇上每月二十到廿五时期会变成——”
“妖物。”
“……妖物?什么意思?”
中年人嘴唇嚅嗫,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掰碎了讲给容卉听。
“……”
获取到想要的信息后,容卉干脆利落举起剑,将他们二人的头颅砍下。
啪嗒一声,脑袋落在地,滚在她的脚前。
她命令惊魂蛊从他们的脑袋里爬出来,要它们释放毒液处理二人尸体,自己则在思忖方才得到的信息——
“……只有太后的药能够帮助皇上变回人样。”
“——这就是为什么修明王一直没有杀太后,因为皇上就是太后手中的筹码。”
“皇上真变成了妖物……?长什么样的妖物?”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旦没有太后的药,宫中便会死一堆人。”
“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尸体都是我们处理的,而那些尸体他们——”
“死状格外惨烈。”
“他们身上的痕迹完全不像是人的力气能弄出来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哒哒哒哒——
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打断了容卉的回忆,她侧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那里如今空无一人,可她知晓很快将有一骑人从那边出现。
能从那个方向出现的,应该只有宫里的人了。
会是修明王么?
好在两人的尸体已经被蛊虫处理完了,连肉带骨全都消融在了泥土里,完全找不到痕迹,只有车夫的尸体是完整的。
她收回蛊虫,面不改色拿剑往自己身上割了数刀,然后把剑柄重新放回车夫的掌心里,自己则双手紧握木簪蜷缩在马车旁。
纪云意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容卉一头青丝凌乱散落在染满血液的衣裳上,她脸色惨白,唇瓣却鲜红如血,单薄的眼皮和柔嫩的脸颊晕染着病态的红。
她应该是还没回过神来,浓密纤长的眼睫发颤,上面还挂着将坠欲坠的血珠,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可怜又令人怜爱。
她听到声音,掀起眼帘看向他。
那双眼睛里没有他以为的柔弱害怕的情绪,相反,她漂亮的猫眼明艳且富有生机,她似乎还没从杀人中走出来,眸内布满红色蛛网,漆黑的瞳孔迸射出独属于兽类的极度野性。
她身体狼藉、容色憔悴,看样子饱受摧残,可眼睛却璀璨明亮,仿佛没有什么能打倒她。
红与黑、可怜与冷酷,在这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中,纪云意耳朵一阵嗡鸣,仿佛听到了血液极速倒涌入颅的涓涓声响。
他心脏受到强烈的震颤,完全无法离开视线。
先前,他只觉得太后动了他的东西要他愤怒。
可如今,他竟想引颈受‘控’,成为容卉的裙下之臣。
【今天没有小剧场,因为作者想不出来了嘿嘿】
*作者碎碎念:谢谢大家的营养液!!!今天卡文了,把先前写的推翻重写了,所以时间比较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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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裙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