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卉只觉得一股杀意从身侧传来,那视线如淬冰般,冷得她汗毛竖起。
被怀疑了么?
容卉黑眸微闪,心里发堵。
看来方才尚未掩藏好的情绪还是被人捕捉到了。
容卉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很紧,她不敢回头,怕暴露更多。柳箔实力强大,和他硬碰硬只会死得更快……不行!她得想办法消除猜疑!
片刻之后,她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险招——让柳箔误以为自己方才所展现出的失控是演出来的。
容卉沉沉狠狠地盯着甘永福看,甘永福被看得一颗心差点从胸口蹦出来,他捂着胸口不断求饶:“夫人,冤枉啊!在下冤枉啊!!”
“方才,你杀生了……”容卉哑着声音,目光幽沉,“你这样…我该如何相信你是无辜的……”
“夫、夫人…”甘永福两手捧着不断挣扎却又动不了的虫子,欲哭无泪,“这还没完全死呢…我、我现在还没杀生呢…”
容卉看向他手掌上的真言蛊,逼自己压下将它收回袖中的想法,手一挥,将那虫子甩到不远处。
她准备趁人不注意将蛊虫重新收回。
可未曾想,那虫子正巧被甩到了柳箔身前。
柳箔手微微张开,将这只不大不小的虫子接入手心。
手一握,咔呲一声轻响,将虫子碾碎。
容卉:!!!
她要跟柳箔势不两立!!
即使内心波涛汹涌,容卉把后牙都要咬碎了,面上也要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好在她这样做确实有用,身后阴森的视线确实在缓缓消弭。
容卉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她故作玄虚跟甘永福说了几句话后,用右手对柳箔比了个手势。
柳箔见此,手刃划破空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甘永福枯瘦的后脖颈。
甘永福眼睛一黑,头朝前栽倒在被褥之上。
容卉后退一步,正想同柳箔道谢,就见他随意将另一只手中的齑粉甩到了地上。
那正是她的真言蛊,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容卉将道谢吞回嗓子眼,深吸一口气,
她忍!
两人将甘永福的身体按原样摆好后,走出卧房。
容卉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分析案件上。
她觉得这里面疑点重重,彭泰和真是因为误食相冲的药材意外离世的么?
“不对劲。”
直觉告诉她,彭咏思有问题。
案件的突破口就在彭咏思身上。
容卉就着药铺院子里冰冷的井水哆嗦着把脸上的妆洗干净。
脱去脸上那古怪吓人的妆容后,再一抬头,露出一张玉貌花容的小脸,或许是因为冷到的缘故,唇不点朱而瑰红、脸不涂粉而凝白,妍丽如娇花初开。
水珠似碎晶般从她光滑的脸颊上滑落,风一吹,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冻僵了。
容卉搓着手,不自觉朝柳箔靠得近了点。
也不知他的体质为何如此之好,仿佛一块碳火,源源不断朝外面散发出热量。
两人走出药铺前将一切都收拾回原样,好像他们从未来过,待甘永福醒来后一定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
刚走出思观铺,外面几座城楼便同时响起五更敲鼓声——
宵禁解除。
容卉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出狱,于是扯着柳箔的袖子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天,等今日夜黑后再出发。”
“去哪里?”
此时初阳还未升起,月光葳蕤照在柳箔脸上,容卉看向他的侧脸,眉骨突出、鼻梁高挺、下颌角锋利流畅,一副极好的骨相。
只是一想到他害死了自己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蛊虫,容卉表情霎时冷下来。她指了指附近的一座小山,没好气道:“我知道弋华山有座荒庙,我们先去那里躲一躲。”
柳箔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开心,眉峰微挑,低头看向容卉,见她两颊微鼓,似乎在气闷什么。
不过容卉气性也去得快,她很快冷静下来朝柳箔继续开口:“今晚,我们调查彭咏思。”
一路上,她嘴巴一张一合没停过,对柳箔讲述今天要实施的计划,却一直没听到男人回话,抬头一看,发现他正在神游。
“你倒是事不关己,”容卉抬头看向他的眼睛,轻哂一声,“你把我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柳箔:“……”
一股风将柳箔乌发吹乱,遮住了他的双眸。
第一次见有人敢命令他,柳箔眼底涌动着辨不明的情绪。
他低头和容卉对视半晌,才薄唇轻启,语气冷淡重复容卉方才所说的计划,没有丝毫错漏。
容卉意外睁大眼睛,难得对他夸奖一句:“真是个好记性的。”
和夸家里的狗听话没什么两样。
容卉说完就转过身,只留给柳箔一道冷冷的背影。柳箔被气笑了,目光直勾勾盯着少女纤细的身姿,带着一股子戾气,却又在少女回头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两人一同朝弋华山方向走去。
到了山脚,容卉领路,柳箔跟在她身后。由于容卉经常在山上采药,所以她对弋华山弯弯曲曲的羊肠小径记得一清二楚,两人很顺利地到达了一座荒庙外。
荒庙上挂着的牌匾因岁月和风雨的侵蚀已经看不到名字了,沿着长满青苔的石阶拾级而上,推开破旧结网的掉色漆红木门,一股灰尘从里面冲出来。
“咳、咳咳!”
容卉捂着鼻子后退一步,眼眶都变得红扑扑的。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才朝里面走进去。
庙内四面透风,没有她想的那么暖和,反而凉嗖嗖的。
里面似乎曾有人住过,庙边上规规整整摆着几个草席,草席下面垫着厚重的干草。看着并不是很脏,能勉强凑合着坐着休息。
门半掩着没有合紧,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两人走向墙角边的草席。
容卉一坐在草席上就开始昏昏欲睡,只是庙里太冷,她不自觉朝柳箔身边靠过去取暖。
正当她要昏沉睡过去之时,安静的庙内忽然传来几道响亮的咕噜咕噜声。
柳箔回头朝容卉看去。
容卉眼睛睁得很大,躲闪着不敢直视柳箔,红着脸支支吾吾解释道:“没办法,饿了嘛。”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还没来得及捕捉,就见柳箔站起身,俯视草席上可怜兮兮的少女,声音冷淡:“我去外面寻找猎物,你就在这里等我。”
容卉哦了声,小鸡啄米般乖乖点头。
其实柳箔选择外出捕猎不仅仅是为了给容卉寻找食物这件小事,更是因为他看到了盘旋在庙外的信鸽,刚好可以借捕猎这个理由出去而不会被怀疑。
他甫一踏出庙门,那信鸽便乖乖飞回来停靠在他的肩膀处。
柳箔不动声色朝附近的密林走去,确认远离荒庙不会被里面的少女看到后,才抽出信鸽腿上的竹筒,将里面的纸条拿出来看。
里面正是皇宫内皇上身边伺候着的都领侍所传来的消息。
巴掌大的纸条上用娟秀紧密的字迹写着,幼皇见他一直没入宫,以为他生了重病管不住自己了,便开始闹起脾气不愿跟着太傅学习。
柳箔,也就是纪云意,难得感到头疼。
“柳三。”
他对着空气叫了声,一直藏在树枝上的黑色人影刷地一声落下来。
“王爷。”
他低头跪地,很是恭敬。
“你去寻两三只野兔,和几根易生火的树枝过来。”
对于这古怪的要求,柳三表情不变,应了声正要离开,又听纪云意道:“顺便替本王传话给朱乘意,要他告诉皇上,若再不好好跟着太傅学习,便抄三字经十遍,本王随时前去皇宫检查。”
…
自那男人走后,容卉就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守住身上的温度。
因为太冷,她衣服里藏着的蛊虫都自动进入了休眠模式。
天际此时泛出鱼肚白。
容卉看着门口徐徐亮起的光亮,觉得自己的手脚也不再那么冷了。
光线在地板上如潮水缓缓流动,正要流到容卉脚前时,她眼前突然一黑。
一个巨大的身影站在门口几乎挡住了所有光亮。
他背光而立,只有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哒——哒——哒——
容卉顺着声音方向看去,发现他手里正拎着三只兔子,其中有一只脑袋似乎是被石子击穿了,滴滴答答流着血。
“这里是佛庙。”
怎么能在佛庙杀生呢?
纪云意静静盯着容卉问:“那你还吃吗?”
容卉点头如捣蒜:“吃!”
都是荒废的佛庙了,佛祖可能都不屑于呆在这了。
纪云意将另一手拿着的几根木材扔在地上,转身走到门口,抽出自己大腿上绑着的匕首,耐心处理兔皮和内脏,只留下兔子身上的骨肉,然后串在木棍上。
容卉坐在庙上的石阶,凑在柳箔身边看他处理食材,觉得有意思极了,忍不住碎碎念道:“你们暗卫都要学怎么做食物吃么?”
纪云意没说话,安静地处理自己手中的食材。
容卉见对方不说话,便也止了声,一眼不眨打量着他。
男人处理食材的动作有条不紊,即使是在做着这种脏活,他也时刻保持背脊挺立、身姿如松,气质出众得都要接近她所接触过的修明王了,浑身透露出一股掩盖不住的贵气。
完全不像一个小小的暗卫。
将兔子全部都串好后,纪云意便开始生火烤制。
容卉不怎么会做饭,她两手伸出烤火,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手中的烤串,垂涎欲滴。肉烤熟的味道香气扑鼻,勾得她的胃都开始痉挛。
她满脸期待结果烤熟的兔肉。
只是她没想过男人处理起来行云流水,但是做出来却这么难吃。
容卉咬了一口,沉默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饿着挺好的。
兔肉外焦里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烤成这样。
纪云意见容卉不吃,疑惑拿起其中一个兔子,咬了一口。
压抑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纪云意:“……”
他喉结滚动,艰难把肉咽下去。
【无责任小剧场】
容卉(记仇ing):真言蛊被狗男人弄死了!她要拿针惩罚狗男人!
纪云意(惊喜ing):怎么突然奖励我?
*作者碎碎念:果然还是更擅长写感情流呢……我的舒适区大家可能想不到,其实是人外,然后是各种阴湿奇怪扭曲的感情。今天难得休息躺在床上看古早人外文,兴奋得嗷嗷叫,果然,小说还是别人写着更有意思。
感觉本章进度有些慢了,准备加速。大概还要2-3章解决完这个案件?唔……感觉两章就足够解决了,希望各位不要嫌我慢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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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急中生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