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语长安 第2章 食盒奇缘

晨光刚染透蜜饯铺的茜纱窗，苏清欢便对着门廊下七尺见方的乌木食盒倒吸凉气。那雕着云雷纹的盒盖上压着张洒金笺，墨迹力透纸背：「酉时三刻，换苏姑娘半勺糖霜。」

“谢公子这是把御膳房搬来了？“她屈指敲了敲食盒侧面的鎏金合页，却被骤然弹开的暗格惊得后退半步。十二层屉匣如孔雀开屏般展露，杏仁佛手酥顶着糖霜珊瑚树，金丝燕窝糕砌成玲珑塔，最上层竟悬着个会转动的琉璃糖画走马灯。

檐角铜铃忽而叮咚作响。谢云昭倚着门框，月白箭袖沾着几星糖渍：“苏姑娘的鎏金铃，可比我这食盒机簧响得清脆。”

“谢公子若把做机关的心思用在点心上，何至于擂台失手？“苏清欢指尖扫过糖塔尖顶，忽觉触感异样，“这燕窝糕里…掺了石蜜？”

“《齐民要术》载，熬糖需’凝如琥珀，碎似冰晶’。“他广袖拂开屉匣第三层，露出半块泛青的甘蔗渣饼，“但苏姑娘的糖霜，分明带着崖蜜的草木气。”

灶台前的陶瓮突然咕咚作响。苏清欢抄起梨木勺搅动糖浆，琥珀色漩涡里浮起几粒桂花：“公子可听说过’偷天换日’？将甘蔗汁与槐花蜜同熬，初尝是石蜜的甘冽…”

话音未落，谢云昭已俯身握住她执勺的手腕。温热的呼吸掠过糖浆表面，惊起细密涟漪：“而后调以梅子酒醒味，收尾用薄荷汁锁香——苏姑娘这手’三重奏’，倒是像极了家父追查的江南私糖案。”

瓷勺撞在瓮沿的脆响里，苏清欢反手将糖浆泼向窗棂。日影穿过琥珀色的糖膜，在粉墙上映出流云纹：“谢公子莫不是要拿我顶了那八十万两的亏空案？”

“若要顶罪，何须带这个。“他从袖中抖出卷泛黄的《糖霜谱》，书页间夹着的松烟墨字迹忽明忽暗，“永徽三年的制糖秘方，换姑娘今日未时三刻的行踪。”

后院忽然传来瓦罐碎裂声。苏小满抱着半截甘蔗探头：“阿姐！昨夜泡的甘蔗汁怎的变成胭脂色了？”

两人对视的刹那，谢云昭的玉冠不慎勾住苏清欢的珍珠流苏。她踉跄跌进装满糖霜的竹篓，扬起的雪雾间，他玄色衣襟上霎时开出朵朵糖花。

“公子这模样…“苏清欢捏起他肩头一片晶莹，笑涡里盛着漏进屋椽的日光，“倒像偷吃灶糖的灶王爷。”

“那苏姑娘便是司命府的小仙婢。“他指尖掠过她发间糖粒，忽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掌心，“明日巳时，带着这枚错金铜钥来西市酒坊——若想保住你的’三重奏’秘方。”

暮色染红青石板时，苏清欢对着铜钥上”天字丙戌”的铭文出神。糖画走马灯仍在案头旋转，琉璃屏上忽现一行糖浆写就的小楷：「酉时三刻已过，食盒归你。」

她掀开最底层屉匣，满匣和田玉雕的糖模在月光下流淌，南瓜纹样的凹槽里，静静躺着半块咬过的百花蜜酿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