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弥把半伴安排妥当,还是买了去京市的机票。
因为阮乔也打来电话,说好久没见了,希望她去一趟。
桑弥把购票信息截图发给桑湛和宋祁平,桑湛已经去新疆采风了,看到截图只让她注意安全,宋祁平则说他最近得了一副风格诡谲的画作,会是魏老爷子喜欢的那类,让她顺道带去京市。
桑弥便又抽空去了趟宋祁平那儿。
宋祁平带她在画廊里慢慢转悠,逢人便说,“这是我女儿。”
好像这满屋子的收藏品在桑弥面前,都失了光彩。
出发前一晚,桑弥提前回公寓。
洗完澡,敷上面膜,倚在沙发里看电影,却收到文若冰的微信。
-桑小姐您好,听说您明天上午要去京市,刚好和魏总一趟航班,我提前两小时过来接您,可以吗?
信息内容挺突兀。
桑弥把航班信息发给过阮乔和魏明朗,因此魏延霖知道也不奇怪。但这大半夜的,他的秘书突然告知明早过来接她?
桑弥回: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机场方便些。
-好的,打扰了。
文若冰立即给魏延霖打去电话,“桑小姐说她自己开车去机场,不用接送。”
“知道了。”那头只给了这三个字。
文若冰今天并没有加班,接到魏延霖的电话,让联系桑弥时,她其实正在清吧和朋友喝酒。
通话切断,文若冰在清吧门口站了一会儿。
朋友出来找她,“想什么呢?”
文若冰说:“一个位高权重且冷淡自持的男人,和一个漂亮独立的富家千金,男人和女人很般配,外形、家世……而且男人对女人挺不一般的,光凭一个侧影就能在人潮里认出她,可是他们却表现得很疏远——为什么?”
桑弥生日那天,她下车查看故障时,隔着蒙蒙细雨,车流如织,魏延霖偏头便注意到了她。
“隐忍不发总有个理由吧。”朋友挠头,“他们都是单身?”
“女人是男人弟弟的女友。”
“靠,乱|伦啊,你说为什么。”朋友无语。
-
十一点的航班,桑弥八点半出发,开车去机场。
不到九点,她将车停进机场车库。她预计会在京市短暂停留几天,东西带得不多,只一只小号行李箱,左肩上背一个画筒。
头等舱的票,从vip通道进入,快速安检之后,桑弥在贵宾休息室里坐着听了会歌,之后便有工作人员来请她提前登机。
桑弥选的是靠窗的座位,换上拖鞋之后,她向空姐要了一杯苏打水。
旁边的空位隔着一条过道,空姐引导着乘客落座,桑弥听见空姐甜美的嗓音,“魏先生,这边请。”
桑弥一顿,就算是同一趟航班,不会这么巧吧?
她慢半拍转过脸,恰好看见穿黑色衬衫和黑西裤的男人在真皮座椅上坐下。
记忆里,魏延霖似乎一直钟爱黑、白两色,他穿白衣时,有雪径人踪灭的孤寂之感,穿黑衣时,无端让人想到暮野里的孤峰剪影。但不管白衣还是黑衣,他身上那股肃冷的张力,总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距离感。
魏延霖大抵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偏头朝她看来。
视线对上的一瞬,桑弥笑了笑,“好巧。”
说完才觉得,好傻。
不是都知道会乘同一架飞机了吗,还做出这种惊讶的表情。桑弥自己都不好意思。
所幸魏延霖那张清冷的俊脸面对她时,一贯不会出现多余的表情,他淡淡“嗯”了一声。
章唯远后上来,一眼看见窗边座位上的桑弥。白色一字肩衬衫配棕色牛仔A字裙,长发披散肩头,侧颜被窗外的光线勾勒,闪着细碎的微光。
他眼睛一亮,笑着走过来,“桑老板,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半伴的咖啡很好喝,我是你的忠实粉丝。”
桑弥应付陌生人的搭讪很有一套,微微笑一下,礼貌又疏离:“谢谢。”
心里既惊喜又狐疑,半伴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连坐飞机都能遇见拥趸者。
又听见章唯远转头喊了声,“魏三。”
桑弥才知道原来他和魏延霖是认识的,因此也稍微放下了戒备。
章唯远的座位就在桑弥后面,头等舱的座位空间很大,偏偏他坐下之后,还不断找话题找桑弥聊。
因为章唯远是魏延霖的朋友,礼貌起见,桑弥好脾气地侧过身。
章唯远和桑弥一来一往,言笑晏晏,魏延霖看着面前桌板上的电脑屏幕,只觉得章唯远聒噪。余光睨一眼右手边的人,眼眸弯起的弧度很耀眼,原来桑弥不止对魏明朗,对陌生人也是会笑的。
章唯远当然知道桑弥这样侧转着上半身不方便,他便扬声和魏延霖商量,“魏三,我们换个位置。你到我这儿来办公,我和桑小姐聊,不打扰你。”
大可不必,桑弥这么想着,一边不由得将目光落在魏延霖身上。
魏延霖倚坐在深棕色的真皮座椅里,面前支开一个笔电和一个平板,修长手指偶尔滑动一下触摸屏,侧颜似雕刻,对章唯远的话充耳不闻。
章唯远自讨没趣,对桑弥打圆场道:“我朋友是工作狂,经常选择性失聪。”
桑弥笑说:“看出来了。”
魏延霖听见这句,微微偏转过脸来。
桑弥被他冷眸盯上,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不该附和章唯远损他。桑弥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淡了,抿住唇,坐正之后随手翻开一本旅行杂志。
魏延霖清楚地看见桑弥的表情变化,他目光转向电脑屏幕,神情淡淡。
桑弥早起没喝咖啡,看了会杂志后,眼皮逐渐发沉,她将座椅调低,戴上眼罩,不一会就睡过去了。
睡着之后还以为是在公寓里,侧转过身子,两腿往上缩起。牛仔A字裙下摆到小腿肚,为了便于行动后边有道开叉,桑弥这个姿势和色气毫无关系,画面静美如一张写真照。
但从旁观者、特别是魏延霖的视角,能清晰看见她被牛仔面料勾勒出的腰臀轮廓,两条交叠在一起的细长小腿,以及一截若隐若现的大腿线条。
面前电脑屏幕上的文字成了幻影,魏延霖指间轻转着一支细烟,眼角余光不知落在哪里。
桑弥睡熟之后,又动了动,两手环抱住膝盖,身体曲线更明显了。
听见斜后方传来解安全带卡扣的声音,在章唯远站起身之前,魏延霖把面前的桌板推到一边,随手拿起薄毯,走到桑弥的座位旁,抻开,盖在她身上。
他给桑弥盖毯子时,并没有偶像剧里那种俯下身、深情注视的亲密感,只稍稍弯了下腰,指尖拈着毯子的两个角,随即放开,毯子就那么从半空中落在了桑弥的身上。
可即便是这样,章唯远还是无比震惊。
“乐于助人,怜香惜玉……这不像你啊。”
魏延霖没理会章唯远,抬手唤来空姐,要了一杯温水,像是随口提的一句,他说:“头等舱买的是服务。作为乘务人员,需要时刻关注乘客需求,培训时没学过?”
他音量不高,语气清淡,但因为身上自带上位者的矜贵气质,寥寥两句话,让空姐瞬间白了脸。
章唯远去洗手间,没听到魏延霖对空姐说的这句。
回来后,他双眼在前面两个座椅椅背上打转,最后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空姐过来轻声提醒,飞机即将落地,桑弥掀起眼罩,坐起身。
盖在身上的薄毯随着她的动作滑到腰际,她垂眸看一眼,以为是空姐在她睡着时帮她盖上的。
下飞机时,她偶然瞥一眼魏延霖的座位,觉得不对,再转过头看看自己的座位——那条多出来的毛毯,是空姐从魏延霖那儿拿来的?
魏延霖在前,桑弥在后,她看着他峻拔冷峭的背影眨了眨眼。
章唯远走在桑弥身侧,殷勤道:“桑老板去哪里,我送你。”
桑弥笑说:“不用了,谢谢。”
章唯远不想放弃和桑弥单独相处的机会,“别客气啊,我在京市还算吃得开,桑老板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只管开口。”
桑弥有些头疼,“谢谢章先生,不过真的不用了。”
章唯远还在问桑弥这趟来京市的原由,桑弥只说过来玩。
前面的魏延霖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桑弥,“住酒店,还是家里?”
“……家里。”桑弥答。
她在魏家老宅里有专属房间,就像桑湛会给魏延霖和魏明朗单独留出房间,桑弥读大学时,放假要是不回宁城,也都是住魏家。
魏延霖轻颔首,“我正好要回去。”
面对面,魏延霖这样说,桑弥立刻乖觉道:“我跟你的车过去。”
“嗯。”
章唯远听得眼珠子要掉下来,“你们……?”
魏延霖在京市有许多房产,他只提到“家”这个字,并没指明是魏家的老宅,章唯远还以为魏延霖要带桑弥回他的私人住处。
魏延霖没解释,桑弥对章唯远笑一下,也没说话。
魏家的车早已等在机场外,司机帮桑弥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桑弥带着画筒坐进后座。
魏延霖似乎很忙,手边的平板屏幕亮着,他低头查看邮件,许是嫌车里空气太闷,他抬手松了一颗衬衫领口的扣子。
桑弥挨着这侧的车门坐着,一手扶着画筒,车厢里安静至极,她只觉得左手边人身上自带的那股压迫感更盛。
难捱。
路上铃声响,桑弥把手贴在链条包上,不是她的,是旁边魏延霖的手机来电。
魏延霖目光不离平板平板,随手点下接听键,嗓音低沉,“喂?”
“魏三,你真把人带回家去了?”章家来接他的车打着双闪等在路边,章唯远却掐腰站在烈日下。
“嗯。”
章唯远气笑了,“兄弟不仗义,人是我先看上的。”
“那又怎样?”魏延霖散漫地应一句。
章唯远:“我看桑老板跟你也不熟啊,她怎么就……”
不熟?
魏延霖余光掠过身侧人,一手扶画筒,一手搭在膝盖上,单薄的后背象征性地挨上靠椅,不放松,甚至可以说拘谨。
是不熟。
章唯远头一次对自己的个人魅力产生了莫大怀疑,他企图找补,“你俩不是今天才认识吧?”
“是。”
魏延霖撂了电话。
章唯远更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