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红殊看着他微然黑沉的双瞳,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威压,她谎话张口就来,
“我跟朋友出去玩。”
白简眉头轻挑,“是电话里的朋友?”
冷红殊眼神闪烁了一下,也不知道白简听见发胶哥讲话没,万一听见了,她说不是,反而坐实了她背着他干坏事。
冷红殊只好先承认了,“是啊。”
白简眼神里没什么情绪波动,他淡淡地提及了此刻来找她的缘由:
“我明天要进组,今晚特意抽空来看看你。”
冷红殊:“…”
他能说出“特意”这两字,就是摆明了让她做选择。而他想要的是,她今晚留下,别出门找她的朋友。
白简长了一张小白脸,却一点不妨碍他身上满溢的压迫感。
他不是直接了当的强势,他是腹黑型的强势。
冷红殊跟他开玩笑,有时候也得看看话题,像再多找个别的床伴玩一玩,或者是,跟他晚上当床伴,白天她再谈个男朋友排解寂寞这种话,在他面前,她提都不能提。
白简不能接受和任何人共享她,他的占有欲是扭曲的,而这里面可以不掺杂喜欢。
冷红殊有终止这段关系的权利,白简说过,只要她提,他就接受,但是,她没有弄脏它的权利。
冷红殊犹豫了片刻,侧了身,
“你先进来吧。”
白简嗯了声,走进了房间。
冷红殊把包包卸了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她有些为难,要是今晚上没排班,她肯定高兴死了,白简居然在开机前一天主动来找她。
但可惜,她今晚还有工作。
冷红殊盯了眼时间,想着,不如她临时请个假,钱还多的是时间赚,白简这一拍戏,又是几个月去了,他们只有这一个晚上。
冷红殊走到茶几边,刚刚坐下来,
白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温声说,
“你电话里,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冷红殊动作一僵。
果然,他还是听见了。
冷红殊无所谓地笑笑,撒娇道:
“我朋友圈广嘛。”
修长冷白的指节捏着白瓷茶杯,好看得像精雕细琢的玉石,他声线温润,明知故问,
“今晚,你还去找朋友玩么。”
冷红殊抱着他的手臂,很自然地软在了他身上,笑眯眯地喃,“当然不去了,你来了我要陪你嘛。”
“哦对,我要打电话跟他们说一声。”
她摸出手机,站起身,刚要走。
一股力牵制了她的脚步。
回头一看,是白简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凉凉的,手心热,奇异的温差让冷红殊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这里打吧。”
他眼瞳如深澈的潭水,沉寂清润。
冷红殊明白,他是在疑心她。她现在要是不打这个电话,白简能怀疑她到进组拍戏杀青。
冷红殊坐下来,拨通了电话,心里祈祷发胶哥能别提到酒吧这几个字。
“喂?你刚说…”
冷红殊趁他还没讲出别的话,赶紧打岔道,“喂,许漾,我今天就不去了,我身体突然有点儿不舒服。”
“啊?”
这个“啊”字的问号音甚至还没拐完,冷红殊动作飞快,啪地一下就把电话给挂了。
“好了,我打完了。”
白简低头,悠悠喝了口茶,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过了几秒,搁在茶几上的电话又响了,是发胶哥打了回来。
冷红殊刚要给他挂断,白简手腕落下,拇指轻轻一滑,通了电话。
没等她开口,许漾的嘴就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直说,
“你要是认真请假,要跟丽姐再说一声,她那边要走请假条才行,不然老板回头倒扣工资。”
冷红殊:“……”
看来这次是瞒都瞒不住了。
简单应承后,电话再次终断。
冷红殊老实和他坦白,“我出去兼职的。”
她没有直接了当的说是什么兼职,许漾在电话里也没有提。
但这通电话中隐约入耳的嘈杂音乐声,以及冷红殊这一身打扮,白简不难猜到她要做的兼职是什么样的工作。
她骗了他。
白简眼神冷了几分,沉声跟她说,
“你缺钱可以直接找我要,不需要打工。”
实际上,在他俩交往的时间里,白简没少给过她钱,即使这段床伴关系是她先主动求来的,他对她照样大方。
不过,每一笔钱给到她,总有个名头,有时是过节过生送她当礼物,以万为单位。
但冷红殊缺的那笔钱,不是几万而已。
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脆弱冰冷,如果再掺入这么大额的金钱来往,冷红殊会觉得,某些她想要的感情,就再不会有了。
”床伴可以这样找你要钱吗?”
“那你不成嫖客了,这是犯法的。”
她这样问,白简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复,他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他的钱可以给她花,但要说这是嫖,他觉得又不那么恰当。
冷红殊:“…情人不该管这么多的,白简。”
她的言外之意其实是,想和他进一步发展,到情侣,恋人。
但这话落在他的耳里,叛逆的意味却很浓重,摆明了让他少管她。
“……”
白简默了几秒,眸子低着,有些阴沉。
他并没有说什么,最近工作忙,腾不开空,他总不能把她锁在酒店里,不让她去夜店上班。
茶杯一搁,他起身离开了房间。
门落锁的声音那么重。
冷红殊却以为自己又被他拒绝了,像从前追他的时候一样。
空间里静,冷红殊圈着膝盖,有点心烦意乱。
她不知道白简到底是为她去夜店工作生气,还是为她又越界的行为冷脸?
总之,矛盾碰上他进组拍戏,一场漫长的冷战在所难免。
她发着呆,不知过了多久,摸起手机看了眼,才九点过一刻,原来时间过得这么缓慢。
她想,与其现在满脑子都是白简,不如去打工赚钱,分一下神,不然今晚太难熬。
冷红殊拨通了商绪的电话,低声问,
“老板,今晚上我不请假了,迟点到行吗?”
商绪:“也行,差的时间你下次上班补起来就行。”
冷红殊:“好,我过一会就到。”
————
冷战的时间的确痛苦且难熬,再遇上白简进组拍戏,日子更加度日如年,因为他们连碰面解决矛盾的机会都没有。
下课时间,班级里闹哄哄的。
冷红殊拿着一盒mp4听歌,看漫画。
付蝶从教室外一路小跑冲到了她的课桌边,气喘吁吁地传话过来说,龙飞回学校了。
龙飞,比她大一届的学长,北城职业技术学院里混得最吊的一霸。
去年年中他跟人打架,把人打进了医院里,蹲了一年多的局子,这到今年六月了才放出来。
他还没进去之前,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冷红殊和他的关系很不一般,他们有经济往来,也有感情上的牵扯。
但面对他回校,冷红殊的反应却很冷漠,继续看她的漫画,仿佛置若罔闻。
付蝶:“你咋办?”
往教室外一看,人已经进来了。
龙飞还跟以前一样,寸头,个高,眉眼硬朗,一身戾气,一看就不像个老实人。
蹲了一年牢,他身上的野性不敛,反而锋芒更胜。
冷红殊抬头瞥了他一眼,评价:“判少了,放出来个麻烦。”
付蝶,“你小点儿声,小心让他听见,他就是来找你的。”
冷红殊和龙飞认识是两年前的事,那时候她刚入学,从偏远的南方城市过来,人生地不熟。
她长相过于亮眼,性格又比较特立独行,直来直去,不喜欢低头服软,也不顺从温和,以至于她在这种社会哥社会姐聚集的职业学校里遭到了孤立,甚至是排挤。
当时,二年级有个学长喜欢她,给她送了几次礼物,冷红殊没收,他就趁下课休息,直接放她课桌上。
没成想,这男的前女友是个混的,不高兴自己刚分没几天的前男友又盯上了漂亮的小学妹,便污蔑她是小三,还在学校里到处传,甚至拉了几个人,合起伙来欺负冷红殊。
有回她们扯她出去,龙飞帮她解了围,还放出狠话,说今后他都罩着她,在学校里欺负冷红殊,就相当于欺负他。
碍于他做事狠辣的性格,和校园一霸的地位,从那之后,学校里也没人再敢排挤冷红殊。
他们两人的关系也从漠不相识,变成了还算不错的朋友。
龙飞在外人面前逞凶卖狠,在冷红殊面前,就像拔了獠牙的狮子,温顺得不行。
冷红殊身上背的债还不动了,还经常找他要钱,龙飞家里是北城有名的暴发户,也乐意给她花钱,几万,十几万,更多也不在话下。
冷红殊面对白简是个单纯的恋爱脑,想跟他只谈感情不谈钱,但对她不喜欢的异性,她一向刻薄,且无情无义。
要了他的钱,又和他出去玩了几次。
龙飞隐隐有种已经把冷红殊当成是自己女朋友那意思。
冷红殊那时候还没遇到白简,她也无所谓和某个异性稍微暧昧点儿,以便能从他身上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可是后来,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已经无法满足龙飞了。
他开始对她身边的一切异性生出一种扭曲的敌意。
恶化到了极致,便有了去年的打人事件。
是的,就这么可笑,龙飞因为吃醋,把一个追求她的小男生打进了医院,自己也蹲了一年多的牢。
冷红殊现在身边已经有了白简,她不想再和他扯上半点关系。
但在龙飞的眼里,时间似乎还停留在去年的夏天,他和冷红殊还是像从前一样的好。
桌面上,落下一个红丝绒的方盒,里面是一枚钻戒。
“送你的。”
龙飞黑漆漆的眼盯着她,他是典型北方人的长相,高颧骨,高鼻骨,单眼皮,看着凶,跟她说话时,语气却很温柔。
付蝶有些僵硬地盯着他俩,不敢吱声打扰。
龙飞也就对冷红殊一个人好,对其他人真不敢说。
班上人的目光悄悄胶着在他们身上,默然吃瓜。
冷红殊一撇眼,冷冰冰地,“什么意思。”
“路上经过首饰店,看着好看就买给你了,没别的意思。”
他摸摸鼻骨,视线盯着她,
冷红殊:“不好看,我不要。”
龙飞:“不好看放学我再带你买别的,怎么样?”
冷红殊吸了口气,打算跟他说清楚,彻底撇干净关系,上课铃蓦然响起,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学生们慢慢悠悠地回了座位,龙飞瞅了她几眼,也离开了教室。
课堂上,老师把龙飞的事拎出来又说了一遍,以此警戒学校里的人,不要知法犯法,要遵守条规,简历上留了记录,今后也不好就业。
冷红殊心不在焉地听着。
放学后,冷红殊和付蝶结伴,去校门口的如意面馆吃晚饭。
龙飞跟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也跟了上来。
坐在露天的餐桌边,透过淡青色的大伞,夕阳余晖铺撒在光滑的木制桌面上,像薄荷的颜色。
龙飞他们坐旁边那张桌,吵吵闹闹地,声音刺耳。
“龙哥怎么不坐那边去?眼睛珠子都要滚过去了”
冷红殊翘着腿玩手机,对于来自隔壁的热切关注,视而不见。
街上路过的人给他们发了传单,一张桌子放一份。
起初冷红殊没在意,付蝶还拿它搁面碗。
不经意的掀眸一瞅,传单上面都是兼职的信息。
底部有一个框,里面写着剧组群演急招。
冷红殊看到白简的剧组名,眼睛亮了亮。
她手指尖捏着传单,要把它从付蝶的碗底抽出来。
付蝶抬了下碗,好奇问,“怎么了?上面写的什么?”
一旁的龙飞也注意到了她的举动。
他盯她,定了几秒,而后垂下眼,仔细地看了看冷红殊正在看的传单底部方向,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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