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呈砚确定她没伤到骨头后,检查她手上的伤口。
这期间,苏悠还来不及收起释放的感情,一直小声啜泣着。
贺呈砚吹去她伤口处的沙砾,沉默半刻后,抬眸看向她的脸,轻声问:“很疼?”
苏悠哭着摇摇头。
她本来也不是因为受伤才哭,但是现在听到他的关心的声音,苏悠感觉到更为汹涌的委屈涌上泪腺,导致她哭得越发厉害。她觉得自己这样真的好丢脸啊!
看着眼前的姑娘哭得根本止不住,贺呈砚喉头上下滑了滑,终于,他抬起手,保持着合乎朋友身份的距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也只能做到此了。
苏悠渐渐停止住哭泣,接过他的递来的纸巾,把自己的脸擦干净。还好刚才就卸妆了,不然更丢脸了,这简直是今晚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苏悠抬头问贺呈砚:“你怎么还没走?”
贺呈砚把手滑入裤兜,偏头看了眼十字路口的方向:“我刚才在那里等红灯。”
言下之意是,你刚才摔得狗吃屎的样子我全都看到了。
“......”
苏悠苦笑着:“那.....那行吧,咱们以后就当不认识。说完,她灰溜溜地戴上墨镜,抬脚准备溜。
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贺呈现砚拽回去,他顺着她的话,心不在焉道:“可以。等上完药再当不认识。”
“......”
苏悠傻乎乎地就跟在贺程砚身后,去他的车上涂药,可还没走几步,她就停下脚步。
贺呈砚回头:“?”
苏悠瞪着严肃眼睛:“我不能跟你去。”
贺呈砚觉得好笑又无言。他自觉从刚才到现在,自己也没惹着这姑娘吧,怎么就生气了? 但是他疑惑之余发现,自己竟然还有点怀念她这霸王小脾气。
“为什么?”他十分配合地问。
“男女授受不亲,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话,那我们——”她手大概丈量了下距离,然后又退了一步,“得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
“还有,”苏悠委屈巴巴地补充,“你以后也不要撩其他女生了,这样对你的女朋友不公平。”
她想过了,无论是真的如沐成溪所说,自己真的喜欢贺呈砚也好,还是自己只是怀念和他曾经的友情也罢,她都必须在他是明确单身的情况下去靠近他。
“不公平?”贺呈砚完全转过身,面对着苏悠,脸色沉了几分。
苏悠狠狠点头。
而后听到他冷笑一声。他往前走了一步,昏黄的路灯下,他表情彻底敛去温度。
“那你觉得,你对我做的,就公平了?”
“我……做了什么?”
贺呈砚的眼神顿时冷的吓人。
他本想着,经过这么多年,她总该会流露出些歉意的表情,哪怕是一点点,但是她明显什么都不记得的,还不明所以、傻乎乎地问他是什么事情。
见他生气,苏悠也不敢再问。不过从前也确实是他迁就她比较多,大概他是因为这个受了气。
她低下头:“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伤害到了你,所、总之......很抱歉。”
贺呈砚嘴角漾出一声嗤笑,似乎觉得不可置信:“不经意? ”
见她低着头,一副饱含歉意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贺呈砚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本来也不打算再跟她有什么交集,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转过身,看着昏黄的水泥路,“我没有女朋友,因为不想被安排相亲,那故意说的。 ”
“那绕医生......”
“普通同事。”
“哦!”她心里燃起一小簇火苗,随风飘呀飘,“那我们可以——”
“苏悠。”贺呈砚冷漠的声音,随着微风滑入她的耳朵,“今天之后,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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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求和被拒绝了吗?”苏悠躺在精致的粉色hello kitty床单上,手机夹在耳朵边,双目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都不想和我当朋友了。”
“重逢之后你得罪过他吗?”
“没有吧……”
“那就是因为以前的事儿了,”手机里,沐成溪那边打了个哈欠,换了个方向剖析,“那你们之前到底是怎么分开的啊?”
“就电话里吵了一架,然后我把他联系方式都删了。”
“因为什么吵啊?”
苏悠回忆了下:“好像是因为.....辣椒酱。 ”
“啥玩意?”
“我当时刚来北淮上大学,吃不惯这里的菜,想吃他做的辣椒酱,他就说回来给我做,但是他太忙了就给忘了,我一生气就......是不是挺过分的?”
江城那边气候偏潮湿,吃饭的时候无辣不欢,几乎每家人都会做辣椒酱。高一暑假时,她心血来潮要和妈妈学做辣椒酱。她跑去超市买了一大堆材料,兴致满满地全倒出来,铺了一地红辣椒。
但是学到一半就累了,材料不能浪费,她就把前一晚熬夜打游戏,正在家里补觉的贺呈砚叫过来跟妈妈学。最后装了满满两大罐。贺呈砚做的那一罐,一点也不辣,甜甜的,有后味,她特别喜欢吃。
“是挺过分。”沐成溪诚恳道。
“.......”
“但是啊,虽然你做的确实不对吧,但他一个大男人会因为这点芝麻大的小事记恨到现在? ”
苏悠迟疑半秒,承认道:“以前我也经常欺负他.....”
“举个例子听听。”
苏悠一根根掰着手指头回想自己的’光辉事迹‘:“嗯比如,夏天我往他被子放过知了和螳螂。”
“......”
“有一年冬天,非逼他和我一起吃冰淇淋,结果害他发烧了三天。”
“......”
“考试不及格,我妈要揍我的时候拉他挡在前面挨棍子。”
“......”
“还有——”
“好的我懂了,他这是积怨太久啊。”
“......”
说起这些事情时,苏悠也很后悔,听到沐成溪的评价,她的心情简直陷入到深渊,她闭了闭眼,哼哼唧唧地拍了拍床:“所以他不肯原谅我也是我活该。”
“别这样想啊,姐妹,”沐成溪安慰她,“不如,认真道个歉?”
苏悠脑想起贺呈砚的眼神,想到一句经典台词,嘀咕:“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沐成溪哭笑不得,化身情感大师,劝解道:“我劝你先好好想想,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你现在的状态简直跟我失恋一模一样。”
躺在床上的苏悠突然静止不动,屏住呼吸。
失,恋。
这两个字用在她和贺呈砚的关系上,怎么这么陌生,但又意外的契合现在的状态。
莫非她真的对贺呈砚产生了朋友以外的情感?
想到这,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两下。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顾不得捋额前散乱头发,急切问道:“朋友之间感情破裂难道不会这样吗?”
“感情深的话也有可能,”沐成溪顿了顿说,“但是这种事情你要自己感觉啊。爱情和友情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因为太晚了,聊了一会儿,沐成溪就睡着了,两人就结束通话。
坐在床上,苏悠思索了一会儿沐成溪的话,不禁回忆起当初刚断联系的时候。起初,她一直以为贺呈砚会主动找她,等啊等,却只等到妈妈生病的消息。
在医院里口袋空空拿不出钱的时候,她这才知道,前些年家里的积蓄被舅舅骗去全亏了。她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休学去打工,却在最后递交申请表的被表演系教授成兰拦下,开启了她各种跑龙套的生涯。
那个时候她不止跑龙套,还打好几份工,才勉强支付起了母亲的手术费用和后续治疗费。在这种极端的痛苦之下,渐渐的,她对自己一切的情感变得麻木,变成一个只想赚钱的机器。这种情况,当母亲病愈后,她却依旧没好。
十八岁像一道分水岭,苏悠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霸王。
想着想着就有些烦躁,苏悠翻身下床找出明天参加活动要穿的衣服,把今天穿的薄外衣拿到阳台,刚要扔进洗衣机时,一张名片从口袋里掉出来。
她捡起来一看,是今天晚上张天朗给她的名片,上面有微信二维码。犹豫不到半分钟,苏悠就跑着回房间拿手机扫二维码。
她现在无法给自己的感情下定义,但她想要挽回贺呈砚的心是真的。
几秒钟后,手机界面上,显示好友已经添加成功,苏悠深吸一口气,跪在床前的粉色软垫上,在对话框打字。
那就先从道歉开始,希望还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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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最后一天,恰好是周日,北淮欢乐堡经过半年的休整后,重新开张。上午十点,门口的行人和车辆络绎不绝,有大人领着小孩,还有牵手而行的情侣。
门口建了一个大舞台,铺着红毯,几个穿着统一演出服的人卖力地敲锣打鼓,欢迎游客的到来。
舞台和售票处之间的公告栏上贴着新鲜出炉的海报,贴心地列出适合亲子游玩的项目和推荐情侣游玩的项目。最下面还写着四个大字——重磅推荐。
苏悠戴着墨镜和帽子,穿了一件白色薄长袖和长到脚踝的粉色裙子,站在海报前研究。
研究了会儿,她看了眼时间,转身在长长的队伍旁边张望,两分钟后,她看见马路边上,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吉普车上下来。
恰好路过的两个女生忍不住偏头多看了两眼,好帅好帅,好想要微信啊……但是帅哥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果然,他皱眉了!更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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