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泼之中,一道戴着斗帽的白色身影却是在雨中快速穿梭着,身后还牵着一架马车,马车车身以及车顶都放置着大量的东西,因为下雨,所以其上包裹着厚厚的防水油纸。
因为道路泥泞,所以马儿陷入了其中不肯走,赶马的人只能下马步行。
沈从原先干净的脚踝也沾满了黑泥,此刻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地里蹚水,还要没事拉一拉身上被水淋湿的衣衫,因为有些冷。
明明挺惨的落汤鸡模样,但他此刻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即便被泥土绊住了前进的脚步,可他却只觉着通身舒畅轻松,像是什么都不能再阻止他一般。
“疾风又骤雨,却是喜乐天!”沈从开心的感慨着,然后用力拉马,感觉现下和玩游戏一样有趣,天降甘霖,满是生机。
他自由了,完全的自由了,离开了沈家,离开了不开心的地方,以后便要过上新的生活了。
即便心中还有些难过,可他已经准备好用最乐观的心态去面对接下来的人生,所以一切都是充满希望,欣欣向荣的,他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哥哥,我也想要下来帮你!”沈小染喊道。
“不可以奥,小染乖乖,哥哥马上就好了。”沈从笑道,之后终于大力将马拉出了泥泞的土地,马儿也终于开始工作,朝着前方迈步。
沈从急忙窜回了车上,换掉自己**的外衣和鞋子。
“公子,我们真的要去西域吗,那里很远。”郑姨笑呵呵道。
“是,想去,想去看看母亲生活过的地方。”沈从笑道,眼中充满了光明。
沈小染也是满脸幸福的点头,“对,小染也想看看母亲生活成长大的地方,那里一定非常美丽!”
郑姨笑着摸了摸沈小染的头,“好,既然都想去看,那就去看看好了。”
沈从却是想起了什么,“郑姨,我和小染肯定是要去西域一趟的,您确定也要一起去吗?您生长在中原,我怕我和小染到了那边会待很久,所以……”
“公子这么说,难不成是想抛下我这个老婆子自己走吗?我人老了,也没有一儿半女,公子要我一个人走,去哪里?”郑姨故作生气。
沈从急忙摇头,“不是的,郑姨,要是您想在中原生活,我跟小染是会回来陪着您一起生活的,只是说去西域的这段时间会暂时分开而已。”
“不行,要走大家就一起走,我怎么说也算是你们半个母亲吧,你们可别想丢下我自己走了。”郑姨道。
“好。”沈从笑道,放心的点头,之后出去开始驾驶马车,马车经过泥泞的小路,之后又到了皇城中央,一路经过了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门口的时候,沈从稍微压低了帽檐,视线却朝着其中看了看。
想起先前管家将他带去刑房之后,本是想着按照府中规矩将他处置了的,可看着他不知为何又不愿意那般做了,问了他愿不愿意走,若是愿意,他可以提供帮助。
沈从开始还疑惑这管家为何要相助于他,却听管家说他年纪大了,过两天便要回乡养老,他一生凭着在府中的权力做过太多错事,临了临了便突然想做点好事弥补。
毕竟他儿子也是在年轻时在老将军府中犯了错就被打死了,他一直不喜欢这般森严的规矩,总觉着人都应该有一次补偿罪过的机会来着。
所以他愿意放了沈从。沈从虽不明白管家的过往,却也知道这是上天赐给他的一线生机,他若不把握,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恩赐?
沈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府中司幕有没有为难这位年老的管家,希望好心之人永远安好才是。
马蹄哒哒哒的声音驶过将军府,像是从来没来过一般,很快便在雨幕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去西域路途遥远,归来无期,沈从既有对中原的不舍,也有对中原的苦痛回忆,他只希望,往后的日子能多点坦途,多点喜乐,多点安宁与平静。
希望上天能赐给他这个机会,一路向着幸福出发。
——
时光像是一尾快速从水中溜过的鱼儿,让人难以抓捕。
转眼间便是六月天,沈从一行人已经来到西域将近两个月,他们选择在西域最为繁华的都城安家,毕竟曾经长居在中原京都,对热闹繁华的地方总是有着归属感。
虽说沈从内心里最向往的是《归园田居》中所描绘的乡野风景,可他也要为了沈小染考虑,沈小染要上私塾,自然要在最繁华的地方找到最好的夫子才行。
“小染快点奥,天已经快要完全黑了,迟到的话就会错过表演奥!”沈从在门外喊着。
近几日都城内有一场丰收节,家家户户都会选择在这几天出来唱歌跳舞庆祝,从白天到晚上都很热闹。
当地有钱的官员富豪家里还会举办烟花表演,普通民众到了晚上则是喜欢升起篝火,一众人聚集起来载歌载舞好不热闹,沈从已经带着沈小染去看了一个晚上,今夜还要去。
至于郑姨,她这几日似乎迷恋上了如何整修新家,四处看装饰的布匹和家具,便没有和他们同行。
沈小染很快穿好了她自认为最漂亮的裙子,和沈从坐上了马车出发,等天完全黑下来后,终于到了地方。
这里有好心的人放的免费烟火看,可漂亮了。
一团一团的烟花就像是天空在不断变换装饰或者新衣服一般,漂亮极了,沈小染看的手舞足蹈的,而不远处就是跳着篝火舞的众人,气氛欢乐。
“哥哥哥哥,我也要去跳舞!”沈小染孩子心性,跑了过去加入了众人的舞蹈,她是小孩子,大家也愿意带着她,手拉手将她带到最中间的位置跟她一起跳舞。
沈从见状,笑了笑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看着沈小染那么开心,他觉着现在的生活真是值了。
只是想着想着,他脑中却又出现了司幕的身影。
离开司幕已经一段时间了,他每每想起这人心中还是很难受,他急忙摇摇头,将人赶出自己脑海。
他现在的幸福来之不易,任何人都不能将他拉回过去的痛苦之中。
正看着众人跳舞,沈从却突然感觉身边落下一道阴影。
“沈从,可算找到你了!”来人的声音满是惊喜。
沈从抬头,便见从前见过的云天竟然出现在了这里,着实将他吓了一大跳,不过想想也是,这里可是西域都城,云天是王子,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可看着云天身后跟着的一群乌泱泱的人,他又觉着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找你寻了你许久,想不到你竟真的来了西域!”云天兴奋道。
沈从受宠若惊,又满心防备,“你,要做什么?”
这人寻他做什么,是不是有病?还有,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这人为何能知道他在这里?
“我,我……”云天我了半天,激动之下却有些不知如何表达出自己的情感,想了半天措辞,他终是打算直奔主题,开门见山。
“我找你,是因为你,是我亲弟弟。”云天激动的满面红光,天知道他被接回西域,被大哥治疗醒来后,第一件事不是追究害他之人,而是立刻告知大哥关于沈从的事情,他们的亲弟弟,竟然被他外出中原一趟给找到了!!!
大哥经过了震惊与迷茫后便立刻派人前去中原寻找沈从,还让他按照沈从长相画了很多小像。
只是寻找之人却在半路就传来消息,说是见到了一与沈从很相似的人,只是远离中原京都。
开始他跟大哥不相信,毕竟沈从人好好的在中原将军府,哪里可能会跑出来,便一边让人暗中监视着那人禀报的与沈从格外相似之人,一边又让人继续前往中原查探沈从的踪迹。
而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时间。同时前往中原那边打探消息的人竟然传信说沈从死了,吓得他和大哥差点没原地去世,毕竟刚知道亲弟弟是谁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简直是要人性命。
大哥也差点提刀领兵杀上中原。
还好跟踪沈从的这队人马也说发现了和画像一样之人,他这才亲自过来看,叫人找准了沈从位置,直接带了大批人马就冲了过来。
云天满脸都写着兴奋,目光灼灼的盯着沈从,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因为视线太过热烈,沈从都有些难为情起来。
“什么……弟弟?你在说什么?”沈从满脸不解,脚步往后退开几步,先前他和云天差点因为林非涯的陷害而做了那种事情,因此他其实并不太想看到这个令他尴尬的人,对方现在说的话他也是完全听不懂。
“就是你是我亲弟弟,我是你亲哥哥啊!不信你问问他们,我们是不是长得很像!”云天看着身后带过来的一众人,基本都是他手下的官员。
“是,二王子跟三王子果真相像,臣等参见三王子!”身后众官员道,对着沈从行了大礼,这处的动静很快吸引来在场普通民众的侧目,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聚了过来,想着今日是不是在此撞见了什么大人物。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能不能带你回宫说,先回我们的家?”云天眼睛亮亮的,说着就要去拉沈从的手。
“不许动我哥哥!”沈小染跳了出来挡在沈从面前,目光戒备的盯着云天。
云天看着身前这个小萝卜头深思了下,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小妹妹是谁,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们的母后只有我们三个儿子,没有女儿,不过呢,如果这个小姑娘听话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跟大哥说,认她当个义妹!”
这话一出,被叫做“小萝卜头”的沈小染当即炸了,愤怒道:“谁要做你的义妹,我是哥哥的妹妹,哥哥也跟你不是兄弟,哥哥是我的,只是我的!”
云天看着萌嘟嘟的沈小染,忍不住伸手掐了下沈小染的圆脸蛋,结果没用力都掐出一个红印子,乐的他笑了出声。
“哈哈哈,小姑娘家的果然可爱,总之不管你怎么说,你哥哥都是我亲弟弟,那你也算是我半个亲妹妹吧,走了走了,一起带走回宫!”
云天大手一挥,就让身后的人将沈从和沈小染一起带走。
沈从抱紧了沈小染,视线犹疑的盯着面前一群人,对方人多势众,他不可能跟这些人对抗起来,并且对方似乎看起来没有恶意。
最终沈从还是万分犹豫之下坐上了云天的马车,跟着对方一块回了西域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