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二王子殿下醒来一趟又晕过去的消息在宫中传来,太医依然诊断是身子虚弱所致。
只是他之后几天仍旧昏迷不醒,深谙宫中争斗的众人便都明白过来,这哪里是真的身子虚弱,怕不是被人下了什么查不出来的药之类的吧。
西域王子在中原出事,皇帝自然着急的不行,毕竟传闻西域大王子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战场上是个能与司幕一战的英雄人物。
若是中原与西域交恶开战,只怕情形不妙。
想着,天子便想要立刻判沈从死刑,坐实他这个“替罪羊”的身份,给出的最后时限便是今天。
而牢房中,沈从接连被折磨了几天也不认罪,他不认罪钱大人自然也不能轻易杀掉他,毕竟天子那边还要交代。
只是三皇子那边他也要交代,因此这两天他在沈从身上是用尽了所有能折磨人但又不至于弄死人的刑具,逼着沈从画押。
可对方即便已经被折磨的浑身污血,皮肤上没一块好肉,可就是咬着牙不松口画押,愁的他是几晚没睡好觉。
而这日一听皇上下令,钱大人就立马精神起来,兴冲冲的到了沈从牢房中,不耐烦的踢了他几脚,“喂,醒醒,起来赴死了!”
沈从早就被折磨的浑身麻木,直到被钱大人踢到肚子处位置才醒来,几番睁眼,眼睫毛上沾染凝固的血块才被分开,他这也才透着眼珠上的血雾看钱大人,声音沙哑,“将军……可是来带我出去了?”
“哈?”钱大人乐了,“都这样了还想着司幕呢!你都在牢房被关了七八天了司幕都没想起你,现在临死了临死了,你觉着将军会想起你?”
“死了那条心吧,将军从小生活在朝野当中,对各种污秽见怪不怪,他不可能不知道你被关在宗人府后过得是什么日子,要来找你早就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钱大人觉着这种死刑犯都特别有趣,每个人到死都会抱着会有人来救他们的期待,但到最后每个人都没得救。
“画押吧,皇上下了最后命令,今天也不管你愿不愿意画都得画,毕竟皇上要给西域那边一个交代!”
钱大人说着,让人摁住沈从的手,硬是在供词上面画了押。
沈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迫画押,却没有丝毫气力反抗,他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想不到最后,他的结局竟是这样。
心中气血翻涌,“噗”的一声,他吐出一口浓稠鲜血,血迹洒满了整张供词,看上去触目惊心。
“哈哈,总算是完成这件任务了!”钱大人拿着供词高兴的大笑,然后小心翼翼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然后揣进自己口袋,“我这就去向皇上复明,至于你,这杯酒,就赏给你了!”
身后的狱卒闻言,将一银色杯盏递了过来,正所谓毒酒一杯,便是如此。
“看着他喝下去!”钱大人命令道。
狱卒点头之后,钱大人便大笑着走了出去,打算立刻去跟皇上和三皇子交代。
沈从几乎没有抬手的力气,可他还是咬着牙坐起身,颤巍巍拿过那杯酒水,正要喝,却听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公子!”
沈从愣住,扭头就见狱卒帽檐下熟悉人脸,迎冬!
“公子,这酒是没毒的,你一会喝下去就装死,我就把你运出去,我和迎春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路费盘缠,郑姨和沈小染就在乱葬岗处的马车上等着接应你!”
迎冬一边说,一边心疼的蹲下身,将胸膛处藏着的药物取出,想给沈从血迹斑斑的身上涂抹。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从有气无力道,心中第一反应就是迎冬迎春这么做,可是死罪!
“我跟迎春偷了将军的腰牌,再贿赂了守卫,这才得以进来。”
“不过不要紧,我跟迎春这些年下来在府中也攒了不少银钱等您安全离开后我跟迎春也要跑了,大家聚集在一起目标太大,若是有缘日后遇到,我们还能再一起生活!”迎冬笑道,故作坚强乐观。
沈从却是听的直蹙眉,“不,不行的,你们这样做,会,死的……还有将军,他,也会有危险!”
偷拿腰牌,迎春迎冬必死无疑,即便能逃,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们又都是弱女子,能逃到哪里去呢?
还有司幕,若是皇上怀疑是司幕故意指使这两个丫鬟放走他,那司幕会不会被为难?
“公子,将军都待您这样了,您还想着将军呢?您不在府中的这些日子,我可没见将军念叨您!”
迎冬道,虽说她曾是将军的贴身丫鬟,可将军毕竟高高在上,不亲近下人,她们对将军的情感没有对沈从的亲近。
同时,将军身份尊贵,能力非凡,这样的小事情,是不会难倒将军的,所以她们才敢这般大胆的偷了司幕的腰牌。
沈从心中一痛,他猜想司幕这段时间也必然不会想他,毕竟他于司幕,终究只是个玩物。
可被迎冬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他心中终究还是宛如被人用尖锐匕首刺了一刀,疼的他难以呼吸。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害了,你们,还有将军,我,不走!”沈从道,开始推拒着迎冬。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其他狱卒巡查的脚步声,迎冬脸色大变,抓住沈从的肩膀强硬将杯中酒水给他灌了进去,“公子,你现在不走才是害了我,毕竟我是来送毒酒的,你若是还‘活着’,我怎么交差!”
迎冬力气大了些,直接捏到了沈从的伤处,这一捏,沈从却直接被她痛晕了过去!
见状,迎冬虽诧异,却也心中一松,反正目的也是达到了嘛!
“喂,你在干什么?”两个巡查的狱卒过来道。
“大人让我赐这人毒酒,他现在死了,我要把他扔到乱葬岗去!”迎冬掐着嗓子,学出男人的浑厚嗓音。
“那行,我们也来帮忙!快,帮着把这人一起抬出去!”
其中一名狱卒说着,直接就过来伸手帮忙抬起沈从,迎冬想拒绝都没机会,最后只能心惊胆战的跟两人共同将沈从抬到了外面的车上。
“不对,这人……”
就在卷草席的时候,狱卒却突然发现了沈从胸前有些起伏,似乎还有呼吸。
“刚死了人都是这样的,估计还没死透!”迎冬急忙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帮帮他!”狱卒道,随手抽出腰间长刀,对着沈从的心脏就要刺下去。
“不行,不要!”迎冬大惊,拔刀就与狱卒交战在一起。
“靠!你到底怎么回事!”狱卒道,一刀砍掉了迎冬头顶的帽子,这才发觉了迎冬的身份,顿时大喊大叫着有人劫狱,很快赶过来帮忙的其他狱卒便将迎冬也抓了起来。
“立刻将此事报告给钱大人,等大人定夺!”狱卒道,将沈从跟迎冬重新押入了牢房当中。
穿着狱卒衣服躲在一旁的迎春见状,知道事情败露,便趁着没人注意急忙退走,她要去通知郑姨和沈小染,让她们快逃!
同时她自己也要逃!
毕竟事情败露,他们一调查迎冬,很快就会知道她也是同谋,还有郑姨和沈小染,估计也会被牵连。
她和迎冬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整件事情,若是成功,就一起逃走从此亡命天涯,若是失败,那就能跑一个是一个!
“再见了,迎冬……”迎春边跑边哭,因为她明白,劫狱之人,一旦被抓,必然死罪,没有其他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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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钱大人高高兴兴的拿着供词到了皇帝寝宫,却意外的发现司幕也在,天子似乎在跟司幕交代关于西域的什么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钱大人没想那么多,拜见了皇帝后就兴冲冲的取出供词以及其他调查陈述交给欧阳乾,一脸等着领赏的表情,“皇上,您吩咐臣调查的事情,臣已经调查好了,这是供词!还有,人也已经被处理掉了,想必不会影响中原与西域的友好关系的!”
人,处理掉了?
司幕心脏突的漏跳了一拍,大脑突的有种像是想抓住什么东西,但是却没抓住的诡异感觉!
那人说的,已经被处理掉的人,是沈从?
他双眸倏然瞪大,不对,不可能是沈从,皇帝要处死他的人,怎么可能不知会他一声?
不不不,是他自己表现的对此事过于漠不关心了,皇帝这才敢随意动他的人!
可,沈从,沈从他,司幕蹙了蹙眉心,该死,那人居然敢背叛他,即便皇帝不处死他,他也不可能容忍沈从继续活着,玷污他将军府的脸面!
沈从确实该死!司幕想着,可不知为何,在得知人死了的消息后,他心中就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空掉了一般,那种感觉正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侵袭满他的整个心脏,然后是整个胸腔,最后是他整个人!
不,不能,凭什么,凭什么他会死!他做了那样的错事,什么都还没偿还,就直接死了吗?简直放肆!
司幕紧紧的捏着双拳,他震惊的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正在失控的边缘,但却又觉着这种情绪实在莫名其妙,为什么,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