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第53章 Chapter53

落地窗外的乌云缓缓漂移，逐渐遮盖住刺眼的阳光。

办公室倏地暗下来，祁也棱角分明的半张脸陷入阴翳，他眼眸漆黑，混沌光线笼罩，更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情绪。

徐且谧咽了咽嗓子，盯着他的视线没挪动半分，蹭动着脚步，停在他办公桌前。

只是紧绷的肩颈出卖了她此刻的慌张和无措。

走进发现他眼角有点红，不知道是忙工作没睡好还是什么原因，他看起来很疲惫，可依然微仰起凌厉的下颚线，目光直直看向她。

他坐着，她站着，隔一张桌的距离。

谁也没说话，气氛沉默的太久了，甚至空气里都带着一股不自知的带了粘稠。

他忽然耷拉下眼皮，懒懒靠在办公椅里，转动着和办公椅滑出一人的距离。

九年了，徐且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他一个眼神还是能读懂意思。

他让她再过来。

徐且谧抿了抿唇，身体就像有了自己的思想，完全不听使唤地，朝他走了过去。

在他沉沉视线下从办公桌外绕到里，自投罗网似的站在祁也圈出的狭小领地。

祁也不惊讶她的到来，甚至完全知道她的用意。

就像是他早就在等，徐且谧忽略掉这样的错觉，开口时因为知道几本没可能而声线颤弱。

“……院长让我来问，研发项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那天饭局上他后半程态度完全在敷衍，所有人都看得出，说句再考虑只是不想让院长下不来台。

徐且谧那么敏感的性格怎么会感知不到。

但此刻，她还是提了。

那点不为人知的心理在作祟，她忐忑又隐隐期待。

或许，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毕竟以前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她知道自己不配再得到那样真挚的感情。

但能不能给一个原谅她的机会……

在她的期待和不安心乱中听见祁也低低笑起来。

他的眼睫又长又浓，垂落时看起来比以前的祁也多了阴郁的气质，像是灌满了哀伤和无望，让她莫名心口猛地一疼。

他抬起头，那样悲恸的神情又仿佛消失。

“离开我怎么变天真了啊。”他唇角微勾弧度。

曲着的长腿伸到她腿边，西装布料摩擦着她软糯的绒裤，椅子的滚轮安静地滑到她咫尺的距离。

徐且谧只觉得电流顺着小腿窜到身体各处。

她站在他双腿之间，垂眸看他时不可抑制地吞了下口水。

下一秒，他慢条斯理站起身，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压迫感一下来临，徐且谧呼吸有点不稳地跌到桌边，纤细的手臂往后撑在桌上，不小心碰掉了他的文件。

“啪嗒”一声掉落。

祁也没听见似的追过去，拉开的距离再次被扯近。

徐且谧垂着的纤细脖颈折出脆弱弧度，两人鼻尖相抵，气息暧昧又潮湿中祁也低低问：“真的考虑的话，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徐且谧垂着的眼皮发颤，心脏急促到发疼。

祁也若即若离，温热的呼吸沿着脸颊移到耳后，“这个项目对我来说毫无价值。”

“物尽其用，不是你教我的么？”

十几秒内，谁都没动弹，气氛逐渐凝固。

徐且谧痛苦地闭上眼睛，“对不起……”

对不起当年说那么多违心的话伤害他。

对不起她决绝地做了半途逃兵。

对不起她没有归期地不告而别。

她说了太多句对不起，祁也没有任何回应。

是啊，她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徐且谧睁开眼，侧脸看向他，眼里氤氲密布，声音因为愧疚带了明显哭腔。

软的更可怜，她问：“你想要什么？”

她的语气就像是拥有了一把糖果的人问小孩要什么，就算小孩说全都要，她也能毫不犹豫地给。

祁也怔了下，神情很快恢复，语气却有察觉不出的不敢信和小心翼翼，“什么都行？”

“只要我有。”

她笃定地说完这句话后，腰上似有若无的触感突然变紧，用力到像是要把她掐死在这里。

祁也眼尾更红了，缓缓贴近她耳边，“我要你……”

徐且谧感受着耳廓的灼烫气息，咽了咽喉咙。

“——离开他，就像是九年前甩我那次。”

他语气压抑，徐且谧更是窒息，像被人掐着脖子，大颗泪珠滚下来，落在他的领带上。

祁也看她落泪，眼里情绪彻底失控，眼睛通红，“怎么，就这么不舍得？”

他抑制住全身的抖，阖上眼缓了会，猛地起身。

“出去。”他说。

徐且谧急切地摇着头，“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她的话被开门的动静打断。

祁沛珂看着眼前的画面，震惊又有点惊喜。

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可他们俩人气氛又太诡异了。

一时让她拿捏不准发生了什么。

“谧……”祁沛珂刚要叫小姑娘名字。

徐且谧低着头抹掉眼泪，什么都没顾得上，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祁沛珂诧异回头，小姑娘已经不见人影。

又迅速转头，祁也还在站在原地，背着落地窗的光，神情模糊不清，只有瘦削又颓废的轮廓，她逐渐察觉到不对劲，要去扶下一秒就要倒下的身体。

“阿也，你怎么了？”

祁也没有回他母亲的话，甚至直接忽略她，抓起车钥匙，脚步不稳地跌撞出去。

还好蒋钦川没走，他看见徐且谧哭着出来就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祁也又犯病了。

他叹气，抢过祁也手里的车钥匙，飙车一样开到柏雪那里。

柏雪看了眼祁也的状态，这次连病因都没问。

宋原在旁边刚要说一下详细经过，“他——”

“见徐且谧被刺激着了。”柏雪接过来。

“诶？神了。”宋原真好奇：“你怎么知道的，哪天跟我破案去吧。”

柏雪给他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说实话，祁也这个病因就是因为徐且谧而起，变得如今这么严重，那是他自作自受。

就好比，他完全可以直接拒绝掉院长，甚至那个饭局都不必去。

柏雪都有点同情祁也了，她对待徐且谧处处带刺也不全是因为自己一颗真心被辜负，还有九年里看着祁也这样备受煎熬过来，她于心不忍，甚至很多时候都会想。

徐且谧是怎么做到那么狠心的，让人一点消息都找不到。

她去药柜里拿出氟西汀片，罗西汀片还有舍曲林，又接了杯温水。

宋原看了眼异常安静的祁也，半蜷着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不爱说话，半死不活的模样，不忍再看，转头问柏雪。

“他这个思维反刍还能好吗？”

柏雪：“不好说，时间太长了已经九年了。”

“到底为什么啊？”宋原就想知道什么事件引发的，潜意识里觉得和祁也闭口不谈的分手有关。

柏雪死亡微笑，“不好意思呢，我有我的——”

“行行行，你有你的职业操守。”宋原说：“但思维反刍这个东西正常人都有吧？我每次和你吵架输了，半夜睡觉前都他妈得寻思寻思，这次没发挥好。”

柏雪笑的不行：“真的假的？”

“……”

思维反刍确实正常人都有，轻微其实没多大关系。

但严重的会引起抑郁症，是自我伤害的一种，祁也就是。

徐且谧提分手那天雨下的很大，几乎要淹没整个平芜。

良好的排水系统也难以抵抗瓢泼大雨，交通完全瘫痪，救护车用了比平时要长很多的时间赶到的隆礼路36号公寓。

距离祁也昏倒过去了6个小时。

等他醒来后也是几天之后的事了，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徐且谧，想求她别分手。

想说她喜欢蒋钦川什么他都可以学，想说他会让自己变得有价值，愿意给她继续利用，只要别离开他。

但她消失不见了，完完全全的，所有人都联系不上。

也就是那天，他翻遍了整个平芜甚至其他城市，都没有找到她的一丝一毫踪迹。

祁也因此患上思维反刍，他无数次回想，如果那天不晕倒是不是不会找不到她……

他不断地想到分手那天所有的对话，徐且谧脸上的每一种细微表情，甚至是那天的大雨。

九年里，他试过用各种办法，可找到徐且谧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的病也越来越重。

到最后，他甚至想，她不要他就不要了吧，让他见一眼，面对面沉默也愿意。

—

徐且谧回到医院和院长说了事情没有办好。

院长惋惜了声，看她脸色不太好，就让她先回家休息。

徐且谧没推脱，她脑袋现在像个浆糊。

回去瘫倒在床上的时候，接到camlia的电话。

她猛地坐起身，心里那根缠绕混乱的线团被她费力的理了理。

然后忐忑地接起，camlia直接开门见山问：“今天阿姨看你好像哭了，是我儿子欺负你了？”

Camlia的儿子……

她不敢相信，四年前在瑞士遇见很投缘的人竟然是祁也的妈妈。

可是，她以前明明听周笙说，祁也的父母对他几乎不上心的。

她一时想的很多，跑了神，听见Camlia又问了遍。

“……啊没有的，是我们医院想和觅野合作，院长安排我来问问祁先生。”

祁沛珂听小姑娘一口一个祁先生，生疏的很，想来也是她误会。

随后又听徐且谧解释，是被桌子上的热水烫到，所以眼睛红了。

祁沛珂关心了几句，顺便给儿子找补，“烫伤了没有？阿也他不太细心，但优点还是挺多的……”

徐且谧咽了下嗓子，小声反驳说：“……他很细心的。”

祁沛珂愣了下，然后笑起来，“那你考虑一下我们家阿也？”

“……”

“做阿姨儿媳妇吧？”

徐且谧垂着眸，手指来回扣着床单，痴心妄想的心思冒出。

九年前难比登天的事情，如今这么顺利降在她头上。

只是……

“阿姨。”她第一次这样称呼Camlia，软软的很没底气，“这件事情您和…他说过么？”

她觉得祁也不会同意……

但祁沛珂听她的松口，几乎是答应了的语气，高兴道：“我问问阿也，到时候给谧谧答复。”

徐且谧红着耳朵，“……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