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满 第5章 一如当年

除夕

抛开上午热搜的闹剧，周甯还算顺利的回到周家

周家在东南方向，把车停靠在东门，她带着阿琳过警卫员的检查。

天气还是很冷，她和阿琳各带了一个行李箱回来。

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两大袋子的菜，有些狼狈。

她决定亲自做顿除夕团圆饭。

即使，不是真正的团圆……

行李箱的滚轮在重新刷过的柏油道上发出声响，阿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觉得新鲜没忍住，拿手机出来拍。

“哎，那边的姑娘干什么呢？”冷不丁的一道混不吝的男声从远处的篮球场传过来。

阿琳惊的慌乱收起手机，周甯安抚的握紧她的手，看着一脸戏谑走过来的陈凛

她皱眉，面色不愉“有意思吗？”

“这不老远看你回来，我这连球都不打了来迎接你吗”陈凛说的理直气壮摊摊手

“挺无聊的”周甯不想理会他，又想起宴会上的糟心事，面前的人，估计还不知道。

她拉起阿琳的手就要离开。

陈凛大学毕业从国外回来办了娱乐公司。

周甯和他无可避免偶然遇见过几次，陈凛私下给周甯团队介绍过几个不错的项目。

经纪人朱影最后问她的意见定夺，她都没有同意过。

她和陈凛甚至不算熟识，她14岁那年到姨妈家，和陈凛在一个初中一个班，孟舒然也是。

只是孟舒然在她刚来的那段时间做了件伤害她，让她介怀至今的事，在那段糟糕的时间段，隐约也浮现陈凛的身影。

可能那会小，就无可厚非的把陈凛孟舒然归为一类了，讲过的话寥寥数语。

他高中就出国读书，一呆就是七年。

可前几年遇见周甯，却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一般，在一场酒局上，一口一个小甯的喊她，也让周甯一头雾水。

她能感受到，当时他喊她名字的时候，在场的人脸色变了又变。

私下里和他提过几次，他总是幅满不在意的样子。

让周甯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再计较下去倒显得她小气。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怎么跟我说话呢？”陈凛气定神闲指了指身后问“不去打个招呼？”

周甯目光顺着他的方向，扫了一眼，没有看见要好的朋友

“你帮我带好吧”她看了眼阿琳被吓的还没缓过来的苍白脸色，心中更不舒服，口气重了几分

“下次别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了”

她语气出口就剔了棱角，天生不会刻薄，因此格外好分辨有没有生气。

陈凛面色微变，敛了神色，意识不对，向阿琳道歉

“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阿琳低头惶恐摆摆手

抽空打量面前的男人一眼，长身玉立，一双桃花眼摄人，即使是在道歉，也能看见眼底的轻慢笑意。她瞬间喉间哑然。

篮球场上，孟舒然身旁的女生突然开口，语气中满是讥笑

“那不是周甯吗？她居然还有脸回来。”

另一个女生附和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混不下去了。我早上看到她上热搜了呢。”

孟舒然微微皱眉鬼使神差的追问

“什么热搜？”

女生献宝似的递过手机截图，满脸谄媚

“她恋情曝光啦，热搜里的男人权势不小，把词条都撤了。估计也不是正经关系。”

一贯的踩一脚周甯。

孟舒然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被刺痛，一颗心从上到下，凉了个彻底。嫉妒如野草般疯长。照片上的是温邵，即使是很模糊的侧脸她也能一眼认出来，他的手抚着周甯的头发，暧昧无边……

她多不甘，温邵回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她，甚至他和周甯认识也是她促成的。

她第一次见到温邵就喜欢他，这么多年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结果呢？……

她的心猛地一沉，指甲狠狠掐进手掌，目光中满是轻蔑与怨恨，死死盯着周甯的背影。

周甯，凭什么，你的人生那么顺遂，14岁就被接到这里，享受着不属于你的一切！还有他的喜欢，甚至抛弃他，还可以一回来就与和纠缠不清。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去跟她说话了？”孟舒然双手抱在胸前问回来的陈凛，语气不善，带着质问。

“关你什么事啊？”陈凛觉得莫名，上下疑惑扫视她。都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他干嘛受她的气，弯下身子抱了篮球冷嗤“你审问犯人呢？”

他不加掩饰的打量她带过来的两个女生，他生得一双桃花眼，眉目缱绻留情，看的那两个女生害羞的低下头。

“孟舒然，你以后别老往这里领人成吗？我妈前几天跟我说，零下七八度的天气，看俩姑娘说个短裙在院里晃，多瘆人啊”

那俩女孩被戳中了心里的小算盘，脖颈瞬间千斤重，抬不起头

“我带人回我家，有问题吗？”孟舒然被拂了面子，脸泛白。

“随便你”陈凛无语至极。

待陈凛走后，人群重新又骚动起来，对于周甯的回来，大部分人都是开心无感居多，人姑娘在这住的几年，见了谁都是温温柔柔的笑，谁看了不喜欢？

虽说周家遭了场横祸，可说到底确实不怪周甯。

现在都这么大的人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什么心思管这些。

圆满点总是好事。

当然了也有讥讽揶揄的，说她不知廉耻，还有什么脸回来。

但是她才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所有声音通通撇弃在外。

她对不起姨妈姨夫哥哥，但她没有对不起那些人。

周致文和孙槿在家门口候着，姨夫气色看起来比昨天病房里好了很多。

阿琳也已经从闹剧中缓过来了，她是个人来疯，看见孙槿和周致文冲上去叔叔阿姨喊的亲切。

周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周甯和孙槿坐在门前处理菜品。

阿琳在客厅里和周致文聊天，阿琳可是正经院校历史专业的学生，可惜了就业形势严峻，她辗转多地最后成为了周甯的助理。

周致文刚好是个历史迷，连续提了几个人物，发现阿琳知道的不比他少，还挺惊喜的。

“甯甯读书那会儿历史也很好”周致文突然想起来，周甯中考的时候，历史将近满分。

“对”阿琳想到个好玩的“而且我们圈里很多人都叫甯甯姐，周正”

“为什么这么叫”周致文不解

“因为甯甯姐内心很红很正”阿琳哈哈回答，说起一件事

“这些年甯甯姐经常捐款，上次拍电影在藏区，甯甯姐看了当地的小学和初中，觉得学校破，捐了款给当地政府修葺”

周致文缓了缓点了头，看着门前正在同孙槿说话的周甯，头发在光下镀了层金，眉眼明净。

不吝啬欣慰，这个孩子是很难得的。

如果时南还在的话……

应该也会很为这么个妹妹骄傲的。

杜清最近工作成魔，一直到除夕这天才肯放过自己给自己放了天假，她哥哥杜寒哲有任务回不来，杜清家算上老保姆就四个人过年。

下午她出门去商店买醋还顺便去周家溜了一圈，给孙槿和周致文提了好多补品。

当时周甯正在厨房炒鸡，香气飘飘，杜清轻车熟路的拐进去。

“快给我吃一块求你了”杜清双手合十祈求

“早给你拨出来了”周甯笑笑，指着一边的小碗里色泽诱人的鸡肉。

“啊啊啊”杜清看了眼就要泪崩。

两个人初中学校在西大街，有家馆子炒的鸡味道很好，后来两人升到高中，杜清因为吃不到了，暗自神伤好一段时间。

周甯看不下去了，一不做二休跑到人饭馆里，特虎的把配方要来了。

一天周末，俞池和杜清到周家找她玩。

她一个人在厨房里捯饬了好长时间

笑意盈盈端出来一大碗的鸡肉，郑重其事的放在两人面前。

杜清一吃是熟悉的味道，兴奋的抱住周甯，就差以身相许了。

俞池在旁边嘴角抽搐的嗤杜清

“能有点出息吗？”

现在周甯又给她做了些出来，这个人真的很神奇，她做任何事都能精准的做到别人的心坎里。

她第一部电影上映的时候，有不少高中同学在评论区底下留言。

说她成绩好，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温温柔柔的力所能及帮助别人。

当时杜清大四在公司实习，中午就着眼泪吃完了一顿午饭。

晚上俞池来接她回大院，两人遇见了温邵。

周甯离开后，温邵依旧有很多人追捧喜欢他，比高中更甚。

天之骄子依旧优秀耀眼，大学四年自己和校友把还不像此时发达的人工智能做起来了。

杜清俞池清楚，他是把自己心里一块角落，封起来了。

那天他应该刚结束应酬，一个人靠在车上吸烟。

他表情很淡，烟却抽的凶，有少见的颓色。

棱角分明侧脸在月色下显的很孤寂。

见是他们来了，眺去一眼，把烟掐了问

“走看电影吗”

声音是哑的，眼睛是红的。

那年他23岁，人人都说羡他年少有为鹏程万里。

可杜清俞池看见的，却是一个落寞甚至叫人不忍心的温邵。

*

“温邵加你微信了吧”杜清吃的满嘴流油不经意问

“嗯”周甯正在拨菜的动作僵了一瞬“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的”杜清手向后挥了挥想到两人热搜的事，也没了顾忌，大咧咧的说

“他从来不会跟你计较的”

“你放心，这些年我看着呢，他没谈过恋爱”

“不过说起来，他确实挺惨，现在人应该还在上海呢，年夜饭都不一定能吃上”

“在上海？”周甯想到他昨晚和她耗了那么久，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杜清的那句，他从来不会跟你计较，击中了她的内心。

百感交集。

“是啊”杜清不假思索“他们一个项目临时出了问题，他12点多就飞上海了”

周甯愣了愣，微阖了眼眸，想起来两人最后在微信上的交流是11点多，应该提前给他发个祝福的，不免有些遗憾。

她有几次听人提到过这些年温邵在做些什么，他很优秀，他的理想抱负都实现了。

“你们俩怎么被拍到的”问到最关心的事情上，杜清放下了筷子坐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去看姨夫遇到他了，他把我送回来，在车上说了会话”周甯言简意赅。

“只是这么简单？”杜清站起身凑到她面前，眼神逼问深表怀疑。

“就这么简单”周甯眼神定在汤上的油星星上，暗了暗。

“真的？”杜清不死心的继续问

“咚”的一声，周甯把汤勺撇碗槽里，面对杜清双手掐腰用鼻子深呼一口气，露了点往日的锋利灵动“我看你，就是想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吧”

杜清吃了瘪，上前狠狠揉了揉周甯的脸，做了个鬼脸，临走前拿了个她洗好的草莓。

年夜饭大部分都出自周甯的手，阿琳陪周致文孙槿说了一下午的话，现在更是小嘴叭叭的吹捧周甯做的饭。

“叔叔阿姨，我们一起拍张照吧”阿琳举着手机兴致勃勃“我今天刚进来想要拍个照开着，结果差点被逮了”

周甯忍俊不禁笑出来

“你怎么净说些瞎话了”

温邵解决完事情，在飞回北京的飞机上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今天是除夕吃年夜饭的日子，他思绪一顿。

也不知道那个人在那过。

他点进去和周甯的聊天界面，放大了她的头像应该是她养的猫，胖嘟嘟的。

发过的朋友圈很少，露脸的自拍照就一张，日期还是前年的，一个人站在稻田里，裤脚挽到小腿，周身沾染污泥，两条及肩的羊角辫。

她却笑的明媚，是他很久没有看过的笑容。

这个是她一部年代剧里的造型，背景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剧里的主人公，家庭美满，日子清贫但快乐。

温邵眼神晦暗，她演这个角色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刷新的时候，刚好周甯新发的朋友圈蹦出来，温邵看到内容后，挑了挑眉。

中间那张孙槿和周致文在前面挽起对方的手臂，周甯站在两个人中间，搂着孙槿周致文。

配文是“明天就新年了，愿岁岁有今朝”

温邵看了很久很久，倦怠被一扫而空，靠在座椅上，心里的那些不可言说的缝隙被填满。

照片上的周甯，在室内穿着姜黄色的宽松毛衣，长发绾成一个侧麻花辫，眉眼带笑，看着很温暖，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