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良缘 第6章 第 6 章

杨季珇进到杨家学堂时，学堂里早就安静下来，众人面前摊开着夫子教过的课业，一个个装模做样、摇头晃脑的背着书，个个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杨思婉看着眼前气宇轩昂、英气勃发的祖父，心头不仅一酸。当年宋仁和登基后，他后院的这些女子花了好些时日才彻底从潜邸搬到皇宫。那时候的她和宋仁和是十分恩爱的，因为两年未见祖父，她对祖父十分思念，宋仁和为了哄她开心，特许她在搬迁的那段时日，回侯府小住，陪一陪年迈的祖父。

那是她和祖父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也是她自嫁人以来活的最自在的一段时日。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宋仁和就已经对祖父起了杀心，那是他对祖父动手前，留给他们最后的仁慈。

现下她只有十三岁，这时候的祖父的腰背十分挺拔，头发也没有变得半白，不怒自威的他依然是所有人心中黎朝的大英雄，现下真的是最好的日子了。

杨季珇一一查验了学堂中男子、女子们的课业，轮到杨思婉时，杨季珇特意选了几个最难的问题，没想到往日惫懒的孙女居然对答如流，这让杨季珇觉得十分欢喜。

见学堂中的宗族子弟们课业精进，杨季珇对有进步的孩子们一一奖赏，就早早让他们下学了。

杨思婉在宫中闲的发慌，最爱一个人读书，现下学堂里的课业自然是难不倒她。本来她想着快点解决完祖父检查课业的事情，让祖父赶紧把义兄介绍给大家，结果祖父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让众人散去了。

杨思婉分明记得义兄杨兆麟是今日进的府，为何这一世祖父没有将义兄介绍给大家认识呢？

侯爷让大家散去，自然是没人敢多做停留，收拾停当便赶紧回家了。但是侯爷是最疼杨思婉，两人又许久未见，杨思婉自然要留下和祖父亲近一番。

见众人从祖父身边散去，杨思婉赶忙凑到祖父身边，挽住了祖父健硕的手臂：“祖父，您此次前去可有受什么伤？您这一去，半年多未归，婉婉都要担心死了。”

杨季珇摸了摸杨思婉的头，安慰道：“祖父一切安好，让我们婉婉担心了，真是罪过罪过。”

“嗯，祖父无碍，婉婉就安心了。不知祖父此次西征，可有什么新奇的见闻，或是什么稀奇的人或事要与婉婉分享？”

杨季珇和杨思婉一起散步到后花园，杨季珇示意杨思婉坐在秋千上：“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你还是莫要听的好。倒是我离开历城半年，你的课业精进了不少，夫子还夸今日抽验进步不小呢。”

“婉婉不过是听从祖父的教诲，将心思多花在与夫子学习上罢了，倒也算不得什么。”

杨季珇见杨思婉如此懂事，心中越发欢喜：“你肯用功，祖父最是开心。但是你也不能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忽视了与旁□□些孩子们亲近。我听人说，你总是和那些兄长、姊妹起冲突，可有此事？”

杨思婉虽然今日才来，但是以前的自己有多讨厌身边的那群人，捉弄过他们多少次，心中还是有数的。今日祖父问了，定是有确凿的证据，她只好抢先一步给祖父赔罪：“婉婉错了，祖父莫怪。”

杨季珇语重心长的说道：“婉婉，你已经十三岁了，再过几年就要议亲了。到了婆家，你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受了委屈回到侯府谁能给你撑腰，还不得依靠你那些旁支的兄弟、姊妹？”

杨思婉自然是知晓祖父的一片良苦用心，但是看着祖父如同托孤一般将她托付给旁支的孩子们，她的心中就一阵酸涩：“不是还有您么？有您在，谁也不敢欺负婉婉。”

杨季珇听了杨思婉故意撒娇的这番话，心中也是十分熨帖：“只要祖父活着一日，定会守护你一日。但是祖父毕竟年迈，后面的路也不知能陪你走多久，你还是得学会团结你的兄弟、姊妹，明不明白？”

杨思婉见祖父如此忧虑她的未来，只好郑重的点了点头：“婉婉答应您，日后定会团结兄弟、姊妹。杨家子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婉婉定会守护好杨家门楣。”

杨季珇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是杨季珇忽然变得犹豫不决，瞅着在秋千上开怀大笑的杨思婉，终究是说出了口：“婉婉，你可曾想过让谁来继承杨家本家爵位？”

杨思婉本就十分奇怪，为何义兄今日并未出现，现下祖父如此提问，想来是在试探她是否愿意接纳义兄：“婉婉觉得，此人定需德才兼备、文武双全，才能承袭杨家荣耀。”

杨季珇接着问道：“那婉婉日日和你的兄弟们在一起进学，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杨思婉摸不透祖父的心思，只好顺着心思答道：“虽然族中学堂确有不少优秀的子弟，但是以婉婉的眼光，他们恐怕都难当大任。几位表兄年纪太大，据我观察，他们不仅在文学方面皆是资质平平，武学更是无所进益。几位表弟虽然年纪小，尚可雕琢，但是孙女再过几年就要出嫁，恐怕到那时他们还顶不起门楣，恐要再生波澜。依孙女愚见，与其一味追求血缘亲近，让各个旁支明争暗斗，不如寻个踏实可靠的可塑之才悉心教导，才能让杨家世代簪缨、代代荣华。”

杨季珇看着原本乖张的孙女，仅半年时间就能有如此见解，心中着实欣慰：“好好好！今日你能说出这番话，祖父实在是太高兴了。原本祖父还担心你会厌弃外人，现下看来倒是祖父狭隘了。”

杨季珇顺势将杨思婉的秋千拦停，便带着杨思婉往后院走去：“祖父今日本想着给你介绍一个人，但是那人思虑周全，怕你不愿贸然接受外人，求着我暂缓介绍你二人见面的时机。既然你如此以大局为重，祖父也就放心的带你去见他了。”

杨思婉听说祖父要介绍人给她认识，又听说那人如此顾及她的情绪，便接着问道：“不知祖父指的是谁？值得祖父如此郑重的介绍。”

杨季珇见杨思婉情绪正常，便介绍道：“这孩子比你大一岁，他父亲是我身边的指挥使，在此次西征途径平今谷时自后方突围时中箭身亡。这孩子的母亲又早亡，一时无人看管，我便在行军途中把他带在身边教养。谁曾想，我越和他相处越觉得他聪慧过人、文韬武略无所不精。再加上他为了保护我，身受重伤，我便越发觉得这孩子为人忠义。”

见杨思婉越听越觉得有兴趣，不似厌烦模样，杨季珇接着说道：“祖父觉得这孩子年龄合适，又有勇有谋，实在是个可塑之才，便想着若他愿意，将他过继到你父亲名下，替杨家顶起门楣。”

说完，两人也到了那人暂住的院门口，杨思婉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忍不住和祖父确认：“祖父，你说的这个孩子叫什么？”

“杨兆麟。”

杨思婉轻轻勾起唇角，一脸天真的看着祖父：“也姓杨啊，那和我们也算是本家，很有缘啊。”说完，杨思婉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一模一样的竹林、一模一样的石桌，这一切都那么熟悉。杨思婉的眼眶温热，她飞快走了两步，推开了那扇屋门，屋内的男子静坐在中厅的桌子旁翻阅着兵法，明明里衣上还沾着血，但是却仍是坐的笔直。

杨思婉急促的呼吸了一声，扯起一个温和的笑，故意扯起天真甜腻的嗓音：“祖父，我找到了这个哥哥了！”

杨兆麟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强忍着痛意弯下腰给杨季珇行了礼，杨季珇心疼他重伤未愈，赶紧把他扶起来，让他安坐在桌边。

“婉婉，这就是你兆麟哥哥，还不快来行礼？”

杨思婉看着眼前还是少年身形的杨兆麟，和他面无血色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此番班师回朝，他身负重伤却不得不经受路途颠簸，身上的伤定是难以愈合。

“婉婉见过兆麟哥哥。”

杨兆麟见眼前温顺、贤良模样的杨思婉，心中反倒有些拿不准。杨思婉嚣张、跋扈的性子，本就是世间皆知的。因为不愿和她起冲突，今日他特意选择闭而不见，怎么这个嚣张的小姐反倒找上门来了。

“小姐不必多礼，在下杨兆麟，这厢有礼了。”

杨季珇见他二人如此和谐，心中自然欢喜，便吩咐手下人去备宴，今日大喜，他要和家人一起吃一顿家宴。

杨思婉一直陪着祖父在杨兆麟这边说说家常，杨思婉看的出杨兆麟一直在小心观察她的情绪，看来义兄确实听说过她以前的性子。

这边青菊按照杨思婉的吩咐，将珍贵的伤药拿了过来：“小姐，药拿来了。”

杨思婉缓缓起身，将药瓶放到了杨兆麟身边：“兆麟哥哥，婉婉听说您为了救祖父身受重伤，婉婉万分感激，但是无以为报，这是父亲留下的伤药，对外伤有奇效，哥哥不妨拿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