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恒星 第3章 离开

何子熳最后还是妥协了。

她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七天。直到复查结果良好，她才出院。

出院手续，是赵茵音过来陪她办理的。

说实话，她不想麻烦赵茵音。赵茵音却无所谓，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说：“又不麻烦，难道你希望明礼过来？你比我更清楚明礼吧，明礼要知道我没来，他得飞回来……”

温明礼前几天就去江城录制综艺，她自然不希望这点小事影响他的工作，同样，赵茵音也是。

她知道她最近要带一支舞蹈队参加比赛。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训练的时间就越来越宝贵。

她也跟她说过，奈何执拗，还提到温明礼，专门录了一个自己拄着拐杖一拐一拐走出医院大门口的视频。

“看看咱们子熳，学会拐拐杖的第一天！”

“……赵茵音，实在不行，你还是回去训练吧。”她真心想一拐杖把她敲回去。

“这不得让明礼知道知道你的情况，别让他担心了。”赵茵音笑着收起手机，陪着她慢慢走，“来！尊贵的何大小姐，今晚中午想吃什么呀，我请客……”

她忍俊不禁，算是被气服了。

半个月后拆石膏，也是她陪的她。赵茵音明明演出将近，还是请了小半天出来陪她。

后面，是被她强硬劝走的。

“记得了，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跑，大幅度一点的动作都不能做，该躺躺该睡睡该坐坐，还得忌口，要谨遵医嘱，这几个月别想着到处跑了，小心又给自己折了……”

“知道了——过几天，我去看你。”

赵茵音临走前有千叮万嘱，到家时也有温明礼发来的语音附和。

“……子熳，你可要好好听茵音姐的，没有完全恢复之前，谨遵医嘱！等我综艺录完，回去请你们吃大餐！”

她听着温明礼的语音消息，收拾了出租房里的一切。

电话打断了他最后的声音。

“房东……嗯，对……上午可以，我下午就走……好，麻烦你了……”

何子熳是看完赵茵音的比赛后走的。

赵茵音带领的舞团拿了冠军，她表达祝贺的第二天下午，独自一人离开了北上，又回了临南，当了老师。

要说这几年，她做的最有用一件事，就是考了教资，三年之后再回临南，还能找到工作。

一所艺术培训机构，坐落在小镇中学学校附近，离家不算远。她通过试用期后正式上班，一到周五两小时，周末四小时，工资按月结。

接手的是一个古筝班，一共七个女学生，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十二岁。好在都听话乖巧，并不难教。

但上课间，总有意外。

“喂何主任，怎么了？”

一个星期总有那么几次，会接到街坊邻里的电话。

这已经是半个月来的第七次吧。

“熳啊，你奶奶又跟人吵起来……”

除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林女士跟别人吵起来那就是家常便饭。

不是什么大事，何子熳一律下班后处理，不过这次听何主任的描述，有些着急了。

貌似要打起来了。

好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她提前下班机构里也同意了。

“何主任，你先帮我拦着点，我马上回去……”

何子熳赶回到村口的文化广场，就见到一堆人拦劝，林女士的声音在其中最是响亮清楚。

“……碍着你什么事了，一把年纪嘴还碎成这样，小心积阴德我告诉你……”

“我怎么碎了我，林羿兰，别以为你说话大声我怕了你，你问问大家伙是不是，我说没说错，我看就是你积的阴德报复你来了……”

“吴丽文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哎哎呀——都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何主任做为小镇上的妇女主任，连忙拦在她们之前好生劝阻，旁边的人也帮忙阻拦免得她们打起来。

“哎林大姐，你家丫头回来了……”人群中有人看到何子熳的身影，回头提醒着。

林女士转头看到何子熳，很快冷静下来了。

“奶奶，医生都说让你少生气，平时做点有氧运动舒展身心，能有什么事比身体健康重要……”何子熳带着林女士从文化广场回到家，路上一直安抚着。

林女士冷静是冷静了，可一路回到家也没说话，何子熳看得出来，她还在生闷气。

何子熳想了想，倒了杯水，“那你跟我说说，隔天我帮你骂回去——也吵这么久了，喝口水解解。”

林女士看着她，皱巴巴的眉头算是松开了，接过杯子，又问她同样一个问题：“熳熳，你真不回北上了吗？”

“不回了。”她的回答还是毫不犹豫的。

“是不是我这老婆子连累了你？”

“瞎想，没有的事。”她站在林女士身后，看着那没有多少乌丝、稀疏而白花花的头发，双手放在干瘦的肩膀上轻轻捏着，笑道，“都这么多年了，反正也混不出什么名堂，何况老大不小，还不如回临南找个安稳的工作来的舒心，又能陪着你，一举两得。”

林女士没好气地笑了一声：“你也知道你老大不小啊——那行，你就当为了我，明天听何主任的，去好好相个亲……”

何子熳一听林女士的术语，动作一停，没等话说完，马上打哈哈，往门外走了。

“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没菜了吧，我又回来的急——现在，我去买菜给您做顿好的去——”

“熳——何子熳！你给我回来！”林女士走到门口是要把她拦下来，结果人已经没影，气得差点笑岔了，“走得还真快……”

林女士想罢，扶着老腰靠着门口，冲外面大声喊着：“何子熳，我告诉你，这亲你明天相定了！那小陆多好的人呐……”

她自打回来临南，这半个月林女士使出浑身解数要让她去相亲，何主任听了这事也很热情，不知道去找的男儿，适合的都往林女士手里塞照片。

林女士看着满意的，就把照片塞到她手里。开头因为人情她去了两次，后来就找到何主任，以工作为由拒绝了。

现在看来，林女士很不死心，特别对她看中的那个小陆。

这人她没见过，倒是林女士代她见过了。听说这位小陆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高有身高，要学历有学历，还是公职人员，家庭条件都也不错。

而林女士最满意的一点，是独生子女。

林女士原话是这样的：“他爸妈都是文化人，留小陆一个独子，以后的事对你也上心，婆媳关系也好解决，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争风吃醋，到老了也不会因为房子出问题……”

总之，小陆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加上何主任从中搭桥，小陆那边对她也是满意。

“满意什么满意，我不满意。”这话是她单独讲给林女士听的，为了避免林女士生气，话里还是挺委婉的，“您老就少操心了，别总听隔壁老王家说的那一套。我少了男人我也不碍事，何况我还没老，不出三年，我一定给你找个孙女婿回来。”

话是这么说，林女士不信：“三年？你说去北上也是三年。好了，现在回来了，这三年干什么去了？你要现在谈上，三年之后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给你带外孙你信不信？”

何子熳酝酿了几番话，还是没说什么，只能从何主任那边入手。

何主任虽然说很尊重年轻人的选择，但也好言相劝：“熳啊，镇上大三十的都带两娃了，逢年过节家里乐呵呵的，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就不打算热闹热闹？可能你不在意，你奶奶呢？你想想，人老了熬不住寂寞，总想找点事干，你又工作在外，要是给她抱个外孙，她能往外面吵吗？”

“是……吗？”她半信半疑，眉头蹙了又蹙，转头给赵茵音打了电话。

“你疯了？”赵茵音听完她的话，话筒都快惊破了。

“你都跟他再一起……四年了吧，没打算结婚？”何子熳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说是要商议来着。

“就算结了能立刻给你生一个？”她也是哭笑不得，“何况我跟他还没这个打算呢……”

“所以，你真打算丁克？”

赵茵音没想到她还记得这种陈年旧事，干笑地掩过这个话题，反问她的事：“你行啊，前脚还说好好养伤，后脚就跑回临南了，一句话也不说……”

她毫不犹豫地挂了，就当做没听到。

［你别假装没听到啊，这事儿我知道就算，你要让明礼那家伙知道，你就赌吧］

赵茵音这条信息发过来，她只是皱了皱眉头。

还是想想相亲的事情怎么解决吧。

何子熳走出巷口，在买菜的路上，就碰到何主任往这边过来。

“熳呀，正好要去看看你奶奶——怎么样，你奶奶还好吧？”何主任刚从吴婶那边过来，看到她也停下来。

林女士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也不是一两次了，但要何主任两头跑去调解是没两次。

“没什么大事。”何子熳正好想要了解一下，“我奶奶她这次怎么闹得这么凶，跟吴婶吵什么？”

何主任静静看了她许久，最后才叹了口气说：“这事儿你奶奶是让我封口的，可你问了，我也不瞒着，毕竟人啊，哪有没被人说过闲话的……”

不说久远的，就拿何子熳又出走北上这三年，小镇上的人都知道，如今回来半月有余，又是一事无成，免不了成为别人的谈资。

恰巧就在，一些说的过分的话，被林女士听到了。

以前那个年代，又是女性又是知识分子的可不多见，林女士就是其中一个。很多人都说，老何家又有一个读书人家的媳妇，以后可是小镇上的书香门第。

后来，老何家成了笑话。

早些时候还是别人的饭后笑柄，后来她有了小子熳，又上了年纪，脾气不好，听到便见一个骂一个，就很少有人再提——至少不当面说。

现在吴婶不仅当面提陈年旧事，还扯到她孙女身上，简直往枪口上撞。

何主任说到后面，看着何子熳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呢，平平安安，别让你奶奶担心就行了。”

何子熳想抽根烟，摸到口袋空空，再看向何主任，听完只是笑了笑，插着兜道了声谢。

“对了，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何主任走前顺便提了一嘴，“那个小陆啊，说要请你吃个饭，问你有没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