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香 第7章 第7章

李靖之没理会他的笑，继续往前走。

许腾江巴巴地凑上来，挠着猫下巴挑逗，小猫趴在李靖之肩膀上舒服的眯眼睛：“你的猫叫什么名字，十次有八次见你都带着它出门。”

两人见面统共都没十次的。

“李扁扁。”李靖之说。

李扁扁很给面子叫了一声。

“这连名带姓的……为什么叫扁扁，听起来臭臭的。”

李靖之偏过头觑了眼逗猫的手指：“捡到它的时候瘦瘦扁扁的一条，随口取的。”

“捡的啊！哪儿捡的我也去捡一个，这么好个品种都有人舍得丢？！”

“再完美再珍贵也始终有它在原主人家无法继续呆下去的理由和不受喜爱的地方，它的命运罢了。”李靖之低声说。

许腾江听得直皱眉：“什么鬼？被遗弃不就是它原主人的错吗，买了又不负责，随手想扔就扔，那有这样的道理。”

昏暗的街道，凉风不断地往脸上冲撞，李靖之垂下头隐匿于阴影中令人无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沉默地走着不再开口。

恍惚间一阵喇叭声在耳畔响起，李靖之推着他往里挪。

谁知后面的鸣笛更变本加厉的按起来，两人皱眉往后看，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骑着车都快撞上他俩脚后跟了。

许腾江回头看清是谁后眉头瞬间松开：“爸，妈！今天怎么这么晚？”

家里人啊。

李靖之退到一边。

“临关门了又来了几桌，”老爸说，“大晚上瞎晃什么，载你回去。”

许腾江说：“载个屁，我又不是还三岁能挤在前头，你看你愿不愿意下来走路吧。”

“好好说话！”老妈一巴掌呼他脑袋上，“谁乐意和你挤，你哥在后头。”

他做作的捂着脑袋向后看，果然看到慢悠悠地晃过来一辆摩托，这速度让他不禁想笑，要不是爸妈在前面压着，估计他哥要飙到800迈才舒坦。

“什么时候来的，不是在老家吗？”许腾江看着他哥一脸憋屈的样子直乐。

“今天刚来，土鳖提前进城感受一下城市氛围，”许生递给他头盔：“免得人说我乡土气息太浓。”

“神经病，”许腾江接过，“能载两个吗？我同学一起。”

仿佛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一家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李靖之。

李靖之顶着几道视线被看得有些尴尬，打招呼道：“叔叔阿姨好，哥哥好。”

“哎好好好，之前没见过你，”老爸抬抬下巴，“以后多来家里玩玩，啊。”

没等回答，许生冲他说，“一块儿吧，挺晚了，送你回去。”

老爸老妈没管他们自己先跑了。

怕李靖之挤在两兄弟中间不舒服，许腾江让他坐后面，头盔也给他。

李靖之没坐过摩托，接过头盔正要研究怎么戴，许腾江直接又给拿回去了。

他听见对方叹了口气嘟囔道：“又不会？你真是个少爷，和阮达那个暴发户少爷还真是不一样。”

许腾江摘下他的帽子，靠近两步，抬起头盔在他脑袋上使劲往下一怼。

李靖之垂眸看他，在他靠近的瞬间他下意识想往后退，生生忍住了。

距离的拉近让他看清许腾江的瞳孔是很浅淡的棕色，与昏黄的路灯相辅相成透着股暖意，挺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是一双很吸引人的眼睛。

为他锁卡扣时，手指蹭过他下巴带起一阵痒，李靖之小幅度仰了仰头避开他的指节。

这小动作被许腾江察觉，扣好后食指勾着他下巴处的带子扳正脑袋，顺手拍了两下头盔说：“猫给我吧，我坐中间安全点儿。”

“好。”李靖之把猫给他。

许腾江拉开校服拉链将李扁扁套进去只露出个头，跨上车搂住许生。

李靖之有样学样上了车，牵住许腾江校服一角。的确是挤了点，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他努力往后坐为前面腾出空间来。

实在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拒绝。

车子启动，突然一个后推力吓得李靖之瞳孔骤缩，慌乱中下意识地往许腾江腰上一捞。

“哎！不好意思，失误失误。”许生说。

许腾江扯过李靖之另一只手让他抱好，指责他哥：“你这技术太垃圾了，能开开，不行让我来。”

“你当这儿老家呢能让你无证驾驶，未成年的毛小子。”许生回怼。

李靖之抱紧他听他俩一路边唠边互骂有点想笑。

亲兄弟就是这样相处的吗……

他推开挡风的镜片让风灌进来，风大堆大堆的兜在脸上仿佛在进行一场自然SPA，随后又呼啸着向后方奔去，让他的身心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这份放松之中。

车子碾过减速带，李靖之身躯随之一阵颠簸，内脏在瞬间失重飘浮，又被重力拉扯归回原位。

这段路减速带一个接一个，许腾江也被颠得不舒服，每压过一个便拉长声音“哎哟”一声，宛如设定好程序的自动播报器。

李靖之控制不住在他的哎哟声中闷头笑着，带动胸腔不停颤栗。

许生笑的不行：“脑子有病了你。”

许腾江也被自己傻到，对着前方一通乐。

在连绵不断的风声里，李靖之笑着抬手搭在许腾江肩上轻轻地揉搓李扁扁半露的头。

回到家，许腾江在书桌前写完作业后飞快的洗漱上床，躺被窝里玩手机。

目光落在列表中新添的“矫揉造作的美男子”字眼上，他再次抑制不住地发笑，笑声引得床板轻轻颤动。

他好奇地点开李靖之的朋友圈，内容很少，第一条是李扁扁吃东西的照片，配文胖子。

下一条文案是“我真牛”，同样只配了一张图，是一个异常凌乱的房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各种乐器，画板，笔墨纸砚，弓箭，以及一堆奖杯等等。

然而无一幸免的都遭受到破坏，满室飞溅的墨迹与颜料，胡乱扫落在地的奖杯和纸张以及明显被狠砸过的钢琴……

看完，许腾江笑不出来了，再往下已经不能看，朋友仅展示最近一个月的朋友圈。

李靖之家是外地的，他之前问过说他妈妈老家在这里，当时看他不愿多谈的样子许腾江便没继续问。

这照片发出时间在他转学前，这是和家里闹矛盾自己跑来找妈妈求安慰？父母不在一个地方，吵架还是离婚了？

被子里微弱的手机光源照亮许腾江的脸，他点开对方的对话框，斟酌着想说些什么，纠结一番还是直接退出息屏睡觉。

周末这天许腾江赖了小半天床，顶着刚睡醒的鸡窝头去敲他哥的门，今天商场那边搞活动，人肯定不少，他们得去店里帮忙。

洗漱完两人清清爽爽地骑着摩托过去。

终于忙到饭点过去，许腾江的手机疯狂振动起来。

是他们几个人的群消息。

-文言文：晚上火锅怎么说，要先集合吗？

-唐岁：几点啊

-唐岁：我们在外面逛呢，到点了直接过去

-成奕博：我定的七点

-阮达：那就自个儿过去吧，你们通知李靖之了没

-文言文：……尴尬了，没加好友呢还

-文言文：@XTJ自己想办法通知李靖之

-成奕博：@XTJ自己想办法通知李靖之

-许腾江：知道，我联系他

-成奕博：我没定包厢啊，包厢不够热闹

许腾江点开李靖之的微信给他发消息。

-XTJ：晚上七点一块儿吃饭啊

对面回的很快。

-矫揉造作的美男子：地址

-XTJ：人民广场这边，你不是来过我家饭店，就那附近，你过来找我吧，一起过去

-矫揉造作的美男子：好

让人意外的是李靖之来得很早，在他发完消息没多久就到店里了。

许腾江讶然，不可置信的掏出手机看时间，“才三点，怎么这么早？”

李靖之卸下背包，随口说了句：“闲的。”

许腾江看着他，他今天穿了件介于蓝绿之间的浅色衬衫，在阳光下格外亮眼，比唐岁还白，发着光似的让人移不开眼。

严重怀疑这人衣柜里拥有七色衬衫，随时召唤神龙……

“门口杵着干什么，让人进来啊！”许妈妈看两人傻站着堵门口简直想骂人。

许腾江赶紧接过李靖之的包放柜台上，打开小风扇，说：“你先坐会儿吧。”

“你同学叫什么名字来着？”许妈妈问。

李靖之主动回答了。

“靖之？怎么这么拗口，镜子还顺口些呢。”许妈妈说话带着地方口音。

许腾江说：“怎么还给人改名儿啊，你礼貌不礼貌。”

“就你礼貌！”许妈妈又是一巴掌掴他背上，“这么跟你老娘说话。”

“没关系，一个名字而已。”李靖之礼貌地笑了笑。

许妈妈拍拍他手臂：“哎，好孩子，吃饭了没？阿姨给你煮碗粉。”

“吃过了来的，您忙您的不用管我。”李靖之赶忙摆手拒绝，他就是一下子闲下来不知道该做什么，恰好许腾江给他发消息，才厚着脸皮过来了，哪还敢耽误人家做生意。

看他们去忙了李靖之才放松下来，也不敢在一楼多呆，许腾江带着他上二楼转了一圈。

二楼比一楼空间大，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延伸出去一个小露台，摆着两张桌子，对面还有个小房间，许生正在里面偷懒睡午觉。

李靖之撑着脸在露台处坐下。

看着许腾江给他倒水，又摸出来一袋零食堆在他面前：“我看看过没过期……阮达他们挺久之前带的了，”说着看了他一眼，“别介意啊，店里也没别的了。”

李靖之摇了摇头问：“有糖吗？”

许腾江抓了把糖和巧克力给他。

李靖之撕开巧克力包装，一边嚼一边问：“你每天都会来店里帮忙吗？”

“周末有空就来，平时看心情，天天在学校哪有时间。”

“你哥，”李靖之斟酌措辞，“没上班吗？”

“嗯？”许腾江一下笑开来，“啊，他很像无业游民吗？街溜子一个。开学就该大二了，大学开学都比较晚。”

不怪他多想，许生染着头红黑发，摩托来摩托去的，现在又在店里睡懒觉……是他刻板印象了。

没聊多久，吃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许腾江被喊去帮忙。

李靖之撕开一包薯片看着楼下的街道慢慢吃着。

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今天他的确是闲，准确说从他来到这里之后每天都挺空的。从小到大，他没有周末，每天每天都会被各种各样的兴趣班，补习班填满，每一秒都在接收新东西，大脑长期处于超负荷状态。

突然停下来倒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了。

楼下人坐满后，许腾江领着顾客上二楼，远远的往李靖之的方向瞥了一眼。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结界之中，与周围的喧嚣人群显得格格不入。但他是透亮的，也许是因为衣服的颜色，可能是骄阳泼在他身上的光，都很难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许腾江叫醒他懒惰的哥哥起来干活。再次端着砂锅上楼时他又往李靖之那边看，他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两个女生，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笑着说话，李靖之只时不时点个头不怎么开口……

忽然，李靖之抬眼朝他看来，许腾江顿了下，指了指楼下示意他要继续帮忙。

李靖之点点头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