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课李靖之上得挺难熬的,基本上第一天开学老师都先闲扯半节一节课要么查暑假作业,总之教室像是一锅煮沸的粥所有人都在沸腾跳动。
以前的班级同学之间总是阶级分明,人分三六九等,很少出现所有人都是熟悉的朋友能打成一片的场面,只有一致针对某个人时倒是能和现在高度重合。
然而班里越热闹越发加剧他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想看看书打发一下又还没领到教材,旁边的许腾江倒是喊得起劲。
索性摸出手机划拉,微信好友从头翻到尾也没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他叹了口气,大概自己以前脾气真的烂到没朋友,来这边快一天了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
广播通知大课间有升旗仪式,李靖之收好手机慢条斯理地跟着下楼。
清晨的太阳很舒服,从树林间投射出的斑驳光影光怪陆离充满生机。
一个班就两列一列男生一列女生,李靖之来得晚,班里有几个男生比他高,但他也不好插中间去,干脆站在最后。
全校黑压压的人头全挨一块儿,在校领导没上台讲话前个个都唠嗑唠的仿佛几百年没见面。
“姓名,班级。”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满脸雀斑的男生低头开口,手里卷着笔和本子。
李靖之瞥了他一眼,周围人挺多的,在跟他说话?
没人应声,雀斑才抬头瞪他,皱着眉语气加重,不耐烦道:“听不懂人话吗?要不要给你报个聋哑班啊!”
突如其来的不友好。
李靖之盯着他问:“有事?”
“校服校服!他妈的讲过几百遍了吧必须穿校服,一个个不长脑子一样!”雀斑声音陡然加大,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这一嗓子吼得李靖之差点没忍住蹦起来,他闭了闭眼。
要搁以前有人冲他吼这些话他都等不到话说完就得动手,大概是陌生环境让人成长……
他按响手指关节,咔一声,心想好歹平安过完第一天的。
快速判断这人来头,雀斑校服袖子上箍着块红巾写的啥看不清,像村委会的大妈。多半是学生会的,每个学校的学生会总会出那么几个傻逼,官威堪比皇帝,大概是风水有问题。
不过没穿校服不知道对班级影响大不大,他对这个班目前没什么坏印象,一来就惹事以后还混不混了,他报上名字后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我新来的还没有领校服……”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雀斑完成任务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脸戾气地边说边往旁边班级走:“谁他妈管你是不是新来的,没有不会借吗?这点脑筋都他妈要人教还进重点学校,拿钱砸进来的还是生出来就缺根筋,有娘生没娘教……”
李靖之脸色瞬间冷下来,揪住他衣领一拳砸脸上的时候脑子里是空的。
本来这几天就没有过情绪好的时候,还他妈往他枪口上撞,撞吧,互相撞死。什么傻逼,揍就揍了,爱谁谁。
大多数时间里他做事不考虑后果,想打想骂基本随心情来,这也是老爸看不上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所以当周围不知是劝架还是起哄的惊呼声万马奔腾般涌入耳朵时,他也没有停下。
两人相互扭打在一起,他一时没防备被雀斑一脚踹肚子上,生疼。
这段时间以来积累的烦躁和愤怒在粗暴的拳打脚踢中爆发,他发泄一般的拳头密集落下,拳拳到肉,控制着避开了要害。
不过他也没捞着好,被雀斑狠狠一脚猛地踹倒在地又对着脸上肚子上一通砸,很快他感受到了嘴里的血腥味,李靖之抬起膝盖磕在后背顺势掀翻起身,位置颠倒,随即攥紧拳头狠厉地把每一拳还回去。
周围看这架势想去拉架的同学都被误伤了好几脚。
许腾江听见动静从想看热闹又害怕的人群中挤出来时,地上两人正打得难舍难分。
勇士,第一天就当全校的面挑战校规……
他皱着眉想上去拉架又担心自己的肋骨,还断着呢,转头问旁边的人:“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打起来了,”上前一步想截停李靖之挥舞的手臂,没成功啪一下被打开了,正正好好扇他受伤的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杨爽又他妈随便骂人呗。”男生回了一句。
许腾江顿时不爽的瞪了杨爽一眼。
杨爽是学生会成员,也是唯二的重点班17班的学生,成绩挺好,但人傻逼,爱好是出口成脏,比一般人脏。在学生会里担任一个谁愿意都能做的屁大的绿豆芝麻“官”,做得自我感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多人早看他不爽了。
许腾江看着李靖之,这人跟刚才堪称文雅的气质完全对不上号,骂成什么样了啊跟被夺舍似的……
现场乱成一锅粥没人敢拦,这他妈马上升旗的正经场合!
他咬咬唇一闭眼莽上去双手锁住李靖之手臂往后拉开,刚退了两步对方六亲不认一个反手肘就砸在他胸腔附近……
啊,妈妈救命,他要裂开了……
许腾江眼泪都快出来了,好歹终于把人带离战场,忍着疼虚弱地在他耳边小声喊着:“冷静一下李靖之,别打了……”
李靖之戾气未消,激烈动作间呼吸急促,挣扎未果,回头瞪了眼才发现身后人是许腾江,额头上冷汗直冒脸色苍白,他皱眉道:“你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许腾江没能说出话来。
见战火有停歇架势,周围人赶紧把杨爽扯远扶起来,有几个趁机偷摸跟着踹了两下。
许腾江看他慢慢冷静下来松开手,准备让他先回教室躲躲。
但是晚了,这么大动静老师们要看不见那才真是狗屎糊了眼了。
果然广播音乐停了,几个老师快速地往这边走下来,年纪组长怒气十足的声音从话筒里带着回音传过来:“第一天就打架!怎么不在家打完再来啊!不把学校当学校当斗兽场吗,我看一个个的真是反了天了!……”
升旗结束后俩斗殴主角被带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年级组长,肖总,17班班主任,还有杨爽和他父母都在,看起来倒是热闹。
杨爽没占到便宜,鼻青脸肿跟猪头似的比李靖之严重多了,地上滚一趟李靖之也没好到哪去,像个脏脏包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
组长来回瞪着两人:“都说说,是什么理由非得在全校面前打起来!”
杨爽吸吸鼻子,道:“报告,我正常走流程查校服情况,这位同学没穿我就记名字,”他说着开始激动,语调拔高得有八度,“谁知道个傻……这位同学一上来就动手!我是正当防卫而已,那么多同学都看见了是他先动的手!”
杨爽他妈妈帮腔:“是啊老师,我孩子在学校规规矩矩从来没闯过祸,学习成绩还那么好,怎么可能主动打人呢!听说这位同学是新来的吧,说不定就是因为打架才被以前学校开除的呢,把这么个劣迹斑斑的人放学校我怎么能放心把孩子交给你们啊?”她说着甚至带上了哭腔。
听完这大段话李靖之无语地睨了杨妈妈一眼没有反驳。
“这位家长,”肖总皱着眉,“我们就事论事好吧,不要随意揣测造谣别人的过往。”
杨妈妈悻悻地缩回去不出声。
“我班上这位同学才刚来还没领校服,不穿也是情理之中,我们有话好好说开比什么都强,”说着看向李靖之:“靖之你也说说为什么突然起冲突。”
“不为什么,他妈妈不会教他做人我就教他做。”李靖之在局势对他不利的情况下丝毫没有收敛。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杨爽怒极,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就要动手。
肖总及时站中间挡开。
“干什么!还要在办公室来一场吗?要不要给你们誊场地啊?战斗力还挺强?!”年纪组长怒喝道。
“老师你们自己看看!这孩子说的像话吗!”杨爸爸说。
说话间一堆唾沫星子往他脸上飞,李靖之嫌恶地抹了把脸。
他最烦这种表面护短实则孩子根都养残了也不会关注的家长。
对随口出言不逊的人他揍了就是揍了,一点悔意都不会有,打架这种事从来也分不出对错,在这里再怎么争论结果都大差不差的一样罚,以前在学校被罚完了回家还得受波嘲讽,他早习惯了。
在李靖之不配合之际,门口突然传来响亮的一声报告。
所有人同时转头面色各异地看向门口,成奕博、吉言带着好些人在那杵着。
“什么事?”肖总看大部分是自己班的人,余光瞥了眼李靖之。
“他先骂人的啊老师,”成奕博指着杨爽不由分说,“我们全都听到了,不然人一新转来的跟他无冤无仇的干嘛动手啊。”
李靖之也跟着转过头,挑了挑眉,还以为群众里会有个许腾江呢,刚拉的那么起劲。
“你说说他骂什么了?”组长面对年纪第一的成奕博,语气明显好了不少。
成奕博看向被许腾江随手指来的几个人,眼神询问,骂什么了?也没人跟他说啊,他当时在前面聊天呢。
好在真有证人,一男生挤在窗户边沿探头大声道:“骂得可脏了,说人家聋哑人,从小就是脑残,考不上重点高中砸钱进来的,还问候人爸妈了,那一大段我都不好意思重复。”
李靖之听得嘴角抽搐,要不是知道他是好心,他可能会再动一次手。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杨爽目龇欲裂,恨不得冲过去把人撕碎。
吉言指了指他又收回手:“别说我们造谣你啊,老师你们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我们说没说谎了,那么多目击证人呢。”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
最后在争吵中年级组长下了判决,两人互相道歉,在办公室门口罚站一早上各写三千字检讨,由于事件恶劣停课三天,同时公告栏处通报批评半学期。
散了场,李靖之耳朵清净不少,拿着纸笔站在走廊上与那位杨同学隔了两座山,偷摸拿出手机翻出以前的存货,收藏的“检讨书一百篇”又派上用场了。
抄完他趴阳台上开始发呆。学校教学楼一楼是架空层,设计的挺好,承重柱不显眼底部宽阔,楼底摆着两张乒乓球桌,没上课的几人打得激烈。
李靖之本就打算请两天假,这下停课倒省事儿了,他打算回家帮着家政阿姨收拾,那怕只是站在旁边看,他也想从第一步就参与进去,打造属于他的家。
打铃后,李靖之进办公室交检讨。
“我和你爸爸那边通过电话了,”肖总收下问:“你是自己一个人在这边是吗?”
“嗯。”李靖之嘴上应道,心里却腹诽,李总忙得脚不沾地怕是电话都没递到他手上,按他的行事风格也不会为这么点破事分心。
“……方便跟老师聊聊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边来上学吗?”
李靖之抿着唇没说话。
见他不说话,肖总也没再问,叹了口气说:“我们学校的教育资源和条件配置跟你以前比不了,看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来这边学习上肯定得多费心……总之不管什么原因来到这里,既来之则安之,你目前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找班上的同学也行,他们人都挺好的,有事千万别自己憋着。”
“行了,这一身伤,”肖总站起身拉开抽屉摸出个小瓶子递给他,“回去按按吧。”
李靖之接过,定睛一看,半瓶红花油。
他实在没忍住看了眼肖老师:“您办公室还放这个?”
肖总笑起来拍拍他的肩:“没办法,守着一群半大小子,没一个安分的,时不时就得给我闯祸受伤,我这颗年轻的心脏迟早得骤停。”
“谢谢老师。”李靖之笑了笑,肖老师是个挺好的人,不论是刚才争论时护着他还是对学生上心他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