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怨 第53章 第五十二话：生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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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逐！旧人类！驱逐！旧人类！”

我在声浪之中睁开眼睛来，依稀记得自己刚被巨型章鱼拖入了海底。但这真的是海底吗？那些人，又或难以称为是人，而是古代传说中的鲛人，一个个生得人高马大不说，背上有一块大大的鳍，手脚更是蹼的形状。混乱的队形在神坛面前坐下后却成为了整齐的阵型。有人的视线转过来看我，我意识到那双眼睛很熟悉，虽然是鲛人的模样，但脸型却是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梦境中那个叫露娜的女孩，她身边的那些人像是实验室中的研究员，还有麦克思？那一双双熟悉却都露着幽蓝色光芒的眼睛齐齐注目于我后又让人觉得这数量庞大到可怕。

脚被水压束缚住无法哆嗦，但也意味着心里的恐惧无法找到出口。就在胸口传来闷痛的时候，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讨论声。

“快安插几个流氓到那些人的队伍里。只要有人带领做出些过激的举动，我们的守卫就有借口采取行动了。”“可那是民众的呼声！”“什么民众？那不过是一团乌合之众！而且很快就会变成人人唾弃的暴民！”“反正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法了吧？”“怎么样太太！在那些人的声势更大之前，我们得尽快行动才是。不把这种运动扼杀在摇篮里，带动起全国的人就难以平息了。”

他们的目光似乎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女娜迦身上，一直沉默的娜迦在他们之间环视了一圈，转身向我鞠了个躬后，继续向前走上了神坛。那在高处的神坛，成为了她的演讲台。台下的那些民众终于安静了下来，盯着我看的视线也转向了那位女娜迦。

“一百多年前，有人自诩为自己是高大的民族开始对其他民族的领土开始剥夺侵占，并在战胜后进行残暴的屠杀。那次大战造成了上亿人的死亡，造成了人类史上最黑暗的一页。不到百年后又刮起了民粹主义的旋风。大家都在强调自己民族的优越性并选择忘却其他人的优点。造成的结果，欧盟四分五裂，大国出现了可笑的领导者，极端的宗教徒肆意杀害平民。也是那个年代，年轻的圣立自治国在各个大国的压力之下降格为特别都。四零年代末，拥有封闭人格的AI在某些国家获得了参政权，人类的反对甚至仇恨，最后导致了人类和AI的战争。圣丽都本想保持中立，结果却还是顶不住大国的压力加入人类派。这场战争造成了大灾难使人类差点和机器一起灭绝。

曾经有人认为女人没有人权是理所当然的，曾理所应当认定黑人应为白人的奴隶。曾经又有人偏执于犹太人与□□人就注定是□□，应当被清洗屠杀。又曾经宗教徒与非宗教徒都认为对方是魔鬼。但是现在，我们都明白，他们都是平等的人类，他们都理应当互相尊重。他们而今侥幸生存，也荒芜之中挣扎，惨痛的教训已经让他们明白。他们创造的机械生命，也能和他们成为平等的存在。

他们正在失去亲友之痛中渐渐恢复，开始种植粮食，恢复生产，重新分工，他们很快会恢复以前的文明。但在这种时候，我们却不如人类忘了这一点吗？他们虽然是我们利莫里亚人创造出来的后代，但文明让我们知晓众生之平等。如果我们驱逐这两位陆地上的人，那我们和驱逐AI的愚昧人类有什么区别？我们驱逐完人类，是否会像人类一样，继续会找其他与自己不一样标签的小众群体进行排挤，我们身上独特的标签是否终究也有一日会成为被别人排挤的目标？”

女娜迦的演讲打动了一些人，小部分人选择了离去，还有一些眼中出现了动摇的表情。就像是有人带头站出来就有更多的人跟随一样，有人带头离去，也有人在犹豫是否要离去。但就在这时，我身后的男人开口说：“不行了，不用些手段这风波是不会平息的。让我们埋伏在其中的人搞些动静，煽动起他们的愤怒。”

他的跟班对着什么器械说了句：“行动！”

他的话刚说完，人群中就传来了一声大叫：“别在这里当什么圣母了！我们利莫里亚人为什么要沉入海底？不就是因为这些人类又笨又吵又爱闹事吗？”“如果让人类生活在这里，我们又何必要忍受这海底的阴冷潮湿？”“他们灭绝是他们的咎由自取，和我们利莫里亚人何关？”

“再加点料！牺牲掉那个守卫吧！”

身后的男人传来声音后，不远处就传来了喧哗声。似乎是角落里负责守卫的人和示威的人展开了冲突，原本的秩序一下子混乱了。这就给了守卫挥舞手中棍棒的理由，剧本发展为了那男人口中平息风波的手段。

“大家都冷静些！”前排的女孩站了起来，那凶狠的眼神不是我梦里的老露娜，而是在大灾难后还存活下来的那位年轻露娜。

“既然统治者不愿意驱逐人类，而他在这里又会引起更大的风波。那把他杀了不就好了？！”

她大叫了一声，手掌的鱼鳍展开化作了一把利刀，那利刀在晃过一阵光后向我冲了过来。那速度像是无视海底世界水的阻力，可又分明在水中留下了一条细长的线。那条线迅速延伸，在我脑袋顶端变成了准备落下的花线。

因害怕而在水里透不过气的我挣扎后醒了过来。此时的我正躺在一片砖泥倒塌后形成的石砾上，多亏了身旁的篝火才让身体没有失温。

“醒了？身体还好吗？我烤了一些鱼，赶紧吃些补充下能量吧。”

架在火堆边架子上的鱼还真是不少，让人不由得想起在凤凰城看过的海景。那高楼骨架间穿行的鱼群，就像是人类终于把自然的领土归还了他们。和人类比起来，他们的繁衍程度倒是不得不让人感叹生命的力量。

“昊呢？”

“不知道，你一头扎到水里后也没有找到他，倒是被水草缠到溺水了。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也试着在附近水浅的地方找了找，可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他会去哪里？会不会也被那些海草给缠住了？”

“可能在其他地方得救了，也可能被水流冲到了深海。这岛屿人工开发的时候为了防止水土流失垫高了地势，所以岛屿边沿的落差很大。要是被水流冲偏的话，稍一点路就会到深海里。”

“那就是说……死了？”

“虽然是最亲近的人，但现在这种时代，也说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吧？在救别人前，得先保住自己的命才是。”

恢复了些气力的我被烤鱼的香味吸引而起身，这才注意到阿吉在忙什么。

“你的腿……”

“嗯，我其实也是改造人，因为炭疽病。”

“炭疽病？”

“在文明年代已经几乎绝种的疾病，在这个年代却成为了人类的大敌。这个时代的人在哪儿都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动物倒是在各种地方生长得更好。漂泊的船上老鼠和蟑螂活得比人有活力多了，一次被老鼠咬后没有在意，结果伤口感染很快因为蜂窝组织感染烂了一大片到了不得不截肢的程度，然后就换了这条腿。”

满目的黑暗中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磨的那块铁片。他终于调整到了合适的尺寸将它插入了本该是螺丝的位置。神经接口看来没什么问题，不像是古早科幻电影里那些会在瞬间启动的机械义肢，他只是站起来试了试平衡，看他踏步的模样像是修好了他的脚，还得意地抬腿放到我面前，伸缩了一下五个脚趾。脚的部分倒是没有因为维修而割去硅胶，看起来和真的脚一模一样。

和醒来时相比吃了东西后稍稍有精神了一些。“所以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你看那边！”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远方，那边似乎有一个亮点在闪烁。

“那是北岸垃圾港港口的灯塔，证明那里有能源，还有可能有人在居住，我们只要照着灯塔的方向往那边走就好。照着我记着的地图，那边也是北部沿海农业区进出口用的海港，就是你们要去的地方。”

可那显然是几十里开外的地方。“我们要走那么远，昊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嘛，你觉得他还活着吗？”

“死了我也得把他的尸体找到安葬，我这条命是因为他才能留下来。他可是冒着会被城镇赶出来的风险把我留在国宾馆里治疗，还同时负责两个人的工作为我留了一份口粮。我现在怎么可能就这么抛弃他去别的地方？”

“所以万一他真的死了，你就不带着他的份活下去吗？”阿吉一边收着烘干了的鱼干一边说，“与其在这儿做无所谓的等待，不如继续做你该做的任务活下去！何况他也不是没有可能顺着农场运河漂流到了那里。”

他说的农场运河，是为了方便农业区取水与运输而开辟的运河，本为了同时储水用自超然山而取的淡水河流，而今大部分河道已被埋在海面之下。同样被埋在海面之下的还有岸边的农田。原本的万亩良田而今成了海田，各种海生植物将地基扎实，红树已经十分茂盛。而相对应原本是山头而今露出海平面的几块土地，这会儿却因为海水的侵蚀重新盐碱化，上面只有一些枯草和在盐碱地中也能生存的稀疏杂木。

多亏了他们的根还紧紧地抓住了土壤，才让这些沙土没有被海浪给冲散，也让我能利用这片坚实的土地走向那座在闪耀着光亮的灯塔。但我的眼睛当然不能只放在那个远方的光源上，借助着火把的光我尽量观察着海面和边沿，想看看有没有昊的痕迹。要是没有这些红树，那边也没有那些沉入海中的高楼就好了，这样宽阔的实现就一定能看到那家伙的身影。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

“什么？”

“如果在水中溺水这么久，还能让你相信他能活在这个世界上，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存在吧？他是什么改造人吗？”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单纯地相信他还活在这个世上。又或者，是希望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要用这么悲观的语气？这段时间你应该是回忆起不少过去的事了吧？你就跟我老实说吧，反正事到如今，我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出这个岛。”

“Captain，你才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了？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只是我的大脑里应该还存储着那些记忆才是。我的嗜睡症也不知道有没有好一些，但最近那些梦在醒后总能清晰地记得。梦是连接意识与潜意识的纽带，我又分明能辨清那其中分明有不像话的记忆。”

机械与初级的算法式AI带来的结果不是让最高阶层拥有最高的财富而是人力的极大浪费。社会上拥有了越来越多的失业者，为了管理他们只能为他们提供最基本的保障，还有不事生产毫无意义的工作。这些底层人无法增加社会运行的效率，提供更多的财富，根本不可能有余闲创新。没有价值的他们反而还企求更好的医疗教育，更多就业岗位，合理的住房。他们不事生产又贪婪，不仅是社会的拖累，还成为了不稳定的定时炸弹。为了解决掉没有用的底层人，酒店议会授意发起一场瘟疫。简简单单的呼吸道疾病，有足够的医疗设施就能治愈，死去最多的自然是缺乏医疗设施的最底层的人。

曾经有一位姓马的商人找到了DoctorLee，那位被称为是神的男人。他为了阻止这一决议展示了如何在信息时代达成对大众的管控。大数据让高层能掌握每个人的详细信息，让他们定出来的制度更有效率地选择在不在一个人身上生效，同样他们的千人千面算法，也能规束一个人的命运。性格有天生的因素，那通过分析基因就能知晓。他的成长环境只要经过设计，就又能决定后天的因素。过去我们无法管理这么多人，有了它后AI能帮我们实现监控，并随时举报其中不服管教的分子。

为了证明这一机制他们选择了一名叫卢昊的孩子作为实验，在大数据时代，只要给他的父母推送各种育儿经验，儿童玩具，并通过操纵父母的工作，提供不一样的家庭条件就能控制孩子的成长，纵使天生的智商再高，也只能迫受阶级限制学到他应学的知识，培养出他应有的价值观。

有主角必定也会有反叛者，有一个莫名的反对组织在暗中察觉到了这个计划，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他的父亲，但却通过搞混乱的数据推送让他明白了自己与孩子的处境。人不是AI，都会有自己的情绪，害怕失败的监控者在没有那位神明的授意下进行了小小的报复。但没想到这反而加剧了失控。砸毁了工厂的卢德成为了卢昊心里不可抹灭的印记，他们只能审判卢德成为对卢昊的警告。并通过乐善好施的人成为他的扶养人让他成为一位内心尚存正义之人。心存正义身处在互相残害才能生存的社会底层，是一通极具戏剧效果的实验。

卢昊如实验设计的那样成为了一位高尚的医者，商人本想得意地向神炫耀自己精心培育二十年的成果。可这时才发现神明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的实验。当初的话不过是他的敷衍。他看起来像是对脑神经科学更感兴趣，他希望通过对脑部结构无限制的开发研究来控制所有人吗？待开发发售脑机接口后，就能通过病毒程序随时干预所有人的行为，甚至是通过改造后的生物病毒来感染所有人类。这样商人对整个上层阶级的那些人都将变为毫无用处而被抛弃。

他猜错了，人类之神和酒店议会的其他人不同。他什么都有，对权力，对财富，对享受都已经失去了兴趣。他对人的研究，只是单纯的出于最本初的好奇。上天为什么要创造人类这种生物，为什么要赋予人类与众不同的灵魂？

尽管是误会，实验结束了。商人终于放弃了实验体，正直的穷人在已然形成的社会机器中被冷落排挤，最终成为一部悲剧。

不，商人又猜错了。

人类之神并不是对那个男孩没有兴趣，商人团队递交而来的阶段性实验报告他也并不是都放在文件夹的角落。他对这个实验很有兴趣，对实验成品更感兴趣。在过了二十五岁的分水岭后不仅能同时拥有常人难以习得的晶体智力，还能保持异常高超的流体智力。除了智商外，还为了外科手术训练了灵活的身体关节，为了高强度工作锻炼身体，而拥有超于常人的健壮体格。

这样的身体，是他进行另一场实验再好不过的容器。

高层的地下实验在历史中并没有被记载，更何况这样不可思议的实验真的能成功吗？。这是都市传说在我脑中留下的记忆，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实呢？

郑昊，真的就是卢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