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怨 第31章 第三十话：自觉

“教授去天台照顾花草了，他在那里等你。”

我终于鼓起勇气找来了医学院，我还以为Doctor Lee一定会躲着我，至少会经历一些阻碍才能见到，没想到我一踏进综合楼的大门，就有研究员认出了我，并且如此坦然地告诉我。

这让我更愤怒了！就连复仇都是在他们的安排之下吗？我的人生难道就是从出生到死亡都被人安排的命运吗？DoctorLee！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到底想要给我一段什么样的人生？

整个丽影医学院，就这一栋特别高的高层建筑。一栋楼里包含了除了普通教室外大学该有的所有功能，从实验室到行政到活动会议，尽管在都内一步步建立了各种附属医院和新校区，但整个医学院都还在靠这栋大楼运作。

电梯到了顶层，但到天台却需要再走一段台阶。所谓的天台，玻璃构成了圆形的穹顶状向上围拢，植物在玻璃打造的各个高度错落，不走到楼边你会以为自己是在植物馆中，而忘了自己这时正在一栋高层建筑的楼顶。

正因为这花房太过复杂，还被当作植物方面的研究所用，所以只有学院内部的人才有权限进入。我走到了花房的中庭，只有这里仰头才能看清大多数角度，看到这会儿除了我之外是否还有人同时在这里。

这会儿并不是课间或实践课的时候，在错落层级间大约二层的位置有一个人一直注视着我，在我发现他视线与他相对的时候，他朝我做了个招呼的手势。这人就是那个Doctor Lee，负责只在传说中存在的第七实验室的教授。

我走到二楼的时候，他正侧目欣赏着一盆吊兰。未经打理的卷叶吊兰叶片杂乱地生长着，凌乱地不像圆球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章法。他却是一副极有兴趣的模样。

与他直面后，我的脑袋又痛了起来，像是有一个意识正在不断地突破，马上就要占据我的身体。

我努力地撑住身体，问Doctor Lee：“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带着很长指甲的手指掐断了几条叶子，原本没有规则的兰草球变得稍微整洁了一些。

“为什么这样？从我出生的那一刻你就开始安排了对不对？我刚查了精d子捐助机构的历史材料，我妈在接受怀孕援助的时候刚好接受了你捐赠的精d子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其中暗箱操作。我的出生就是你阴谋的开始，然后你故意生活在我们周围，成了我爸爸的朋友。给我爸财富和权力的目的就是利用金钱的从属关系将我们一家三口圈养在这个岛上，将我一直控制在你的身边。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我，得到我这副身体。”

“人和人之间用各种各样的线相连结着，构成了这个复杂的社会。什么样的线算是从属，什么样的线算是控制，什么样的线才算是操纵呢？“

听完了他的话后，我的身体止不出发出了一长串得意的笑声。我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分明不是来自面前的那个人，声调和声音却和那个人一模一样。“你是因为害怕我的操纵而感觉到恐惧了吗？”

我脸上的表情已经失去了控制，四肢也开始越来越难控制。这像是在提醒我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了，再这么被他控制下去我的意识很快就会被那个无端输入的意识占去。

“那不是我的意识，那是你的意识。你的意识也不会消失，就像你能读到那份记忆，体会那份情绪，分享那些知识一样。他只是进入到了你的身体里，成为了你的一部分。你以后还是你，而且你还有更大的权力。你不用再担心自己会成为被操纵者，因为没有人会再有权力来操纵你。你身体里一切的恐惧，都可以放开了！”

他终于放过了那盆吊兰，叶子已经从半空的花盆里飘落下来盖了一地。用玻璃做的走廊上，这些叶子和下层的植物看起来像是融为了一体。

不行！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引诱我放弃自己的身体罢了，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我摸到了衣服里藏的小刀，我害怕见到明晃晃的刀刃后会害怕，所以在衣服里面打开了刀鞘，我摸索着刀的外形接触到刀刃，把它用力地握在手心划出一个刀口。

疼痛让我很快使不出力气，但好在意识也清醒了一些，双腿终于可以不用颤抖得那么厉害。

“你想做什么？”他看着我衣服上渗出来的血迹问到，但并没有用到太多震惊或是关心的语气，平淡的声音就好像这一切也一样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

“你这样没法结束这一切的，就算选择了死亡，你以为这一切就能结束吗？”

呵呵，他是笃定了我不敢自杀吗？他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任由他摆布是吗？我用力抓紧手掌从衣服里掏出了拿把刀。但流血的伤口带来的疼痛却让我花了好长时间还是忍不住颤抖。

死！我今天就死给你看，只要今天我自己了结了自己，就能把你二十多年的计划全部毁了！你再花二十多年培养另一个人体容器去吧，看你现在这年纪，还能有几个二十年！

刀子放到了脖子上，血却沿着手臂滴落下来。不知是那鲜红的血液在阳光下太过耀眼，还是疼痛让我用不出力气，悬在脖子上的手却迟迟割不下去。

“人类怎么可能通过这种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人类的求生本能。就算是人类的意识出了问题，你见过哪个人类会用割喉这种手段自杀的？”

Doctor这么说完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我连这都下不了手。

“渊！渊！“好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和他同时转过头去看那个气喘喘地跑过来的女生。我得救了。嘿嘿，我早就想到了会有这样的情节，如果我的理智尚存，无法了结我自己，那就由别人来了结我。

“就像计划的那样，快杀了我。”

“真……真的要这么做吗？”没想到她却害怕了起来，手抖得比我还要厉害。

“当然，快点！不然他的计划就要得逞了！”

我催促着那个女生，但那个女生不仅没有再靠近，反而胆小得又往后退了几步。

“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快杀了我，了结了这一切。”

“不……不行……我还是做不到。”她一边说一边颤抖，泪水跟着她的这些话流了出来。在这之间，刀从她手上落了下来，和玻璃地板相撞发出了一声脆响。

什么啊，不是说好了怎么害怕都要把这些都了结的吗？只要我不死，我就会继续生活在他设计的牢笼中，而他的计划就会得逞。快把刀捡起来！死才是我的宿命，才是我解决所有事的唯一方法。

“呵呵！了结生命？你以为这是件简单的事吗？还是我来教你吧，就算是这辈子作为你父亲教给你的最重要的事。”

我还以为他要把我的刀子夺下来，但没想到他却后退了一步。他转身取下了那个挂在半空中花盆，花盆中的卷叶吊兰并没有因为他的修剪而好看到哪里去，变得稀疏的叶片反而展现出一种病态。他摸了摸其中一片叶子后，将那个花盆重重地砸向了后面的玻璃。

原本的玻璃围墙随着哐当一声砸出了一洞，他再用脚踹了几下后洞变得更大了。

“实验并不是研究的结束，而是一项新技术应用的开始。今天开始，人类纪元的一个新时代就要开启了。”

他笑着说完了这些话后倒退向后走，他不会是想……

“祝你好运，新Doctor Lee。”他向后倾倒了身子，一个翻转后很快从刚刚敲出的那个洞中掉了下去。

“老师！老师！”女生尖叫着跑向了那个新开出的窗边，而楼下已经传来了比她声音更响的尖叫声，在空旷的地势中不断回荡。

我的头一下子痛了起来，这几天克制住的那些记忆在眼前形成了走马灯，越是不想接受就越是像潮水一样不断翻涌。

没多久后，我出现在了这栋楼地底的第七实验室里。

我轻轻摸了摸门禁，厚重的金属门就打开了。整个实验室的研究员都已经在门后迎接我。见到了我后，他们统一鞠躬，对我喊：“欢迎回来，Doctor Lee。”

“要靠岸了！要靠岸了！”

形成了回声的喊叫在我耳边响了起来，我痛苦地摸着脑袋起身，但却因为使不出力又重新躺回了甲板上。

“怎么了？头疼吗？“昊见了赶紧蹲到了我身边。

闷热让我有些无力，于是只是点了点头。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也没发烧，痛得很严重吗？”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我的脑袋渐渐清醒起来，喘了几口大气后人也感觉好了不少。这时船已经收起了帆布，在与码头碰撞后停了下来。

码头被水淹了一段路，我们和大家一起下船帮忙搬兵器。因为其中有火药，所以不能沾水，把那些箱子举过头顶需要不少的力气。好在只要上岸后，郑夫人的牛车就等在了那里，虽然只有两辆，但能省下不少人力。

昊本因为我在船上时的状态想让我休息，但其实我已经好了不少，所以坚持要帮上一把手。从码头到营地的路这阵子已经修缮不少，虽然利用建筑废料铺就的，但和现有的路比起来走路相当省力。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船队的技术和效率，我们在这里生活了两年都没干成的事，船队一个月就完成得比我们更好。

郑夫人的营地也比之前大了不少，经过整修的废弃厂房已经焕然一新，篱笆已经扩张到了另一边的厂房。厂区里的空地上麦子已经结穗，小片的花坛都长出了速生竹，成片的绿色为厂区带来了不少生机，就像是回到了大灾难前的状态。

我们跟着小队经过牲畜棚，一个月前见到的那些刚孵化的小鸡仔，这会儿已经羽翼丰厚，有人正在其中收集着鸡蛋。猪仔也变得肥壮，动物的生长速度远超我的认知。

“怎么了吗？”看到阿吉停下了脚步，我忍不住问。

“你说说好歹我也是船队的Captain，我都带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到这儿来支援了，这种时候不应该隆重地列个队来表示一下对我的欢迎吗？”

“差不多得了，好不容易活下来，哪儿有精力搞这些有的没的。”彭抱着木箱，向前踢开了厂房的大门。

空旷的厂房大厅放着收集来的桌椅，不过这会儿不是吃饭的时候所以都空着。不过这整齐的列队还是给了这空旷的地方多了不少仪仗感。郑夫人正躺在大厅后方的那张躺椅上抽着旱烟，那懒散的模样配上华丽的汉服，俨然就是一个考究的女皇帝。

刚刚在门外一副不可一世模样的阿吉，这会儿却是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怎么这么晚？”

“你以为这年头开船很容易吗？这么多小船这么小的码头，研究怎么靠岸都用了半天。”

“你做事就不能提前定好计划吗？你知道这耽误了我们多少时间吗？”她伸手拉了下手边的线，刚刚视线昏暗所以看不到这条开关线，但拉下后她头顶的电灯亮了起来。光很快在头顶那块地方形成了一个锥形，这是……电灯？他们已经用上电了吗？

“这里不愧是世界航运的中转站，材料也太丰富了，港口的能源仓库虽然被泡在了海水里，但好在防护措施让它们一点破损都没有，还是为千万级人口进行的储备。守着这个小岛，就算你们得不到外援，石油也够你们几千人用上一百年。”

“但是如果启动了电，那玩意唤醒了AI怎么办？人类因为AI丧失了六十多亿，现在我们一千多人怎么打得过？”

“谁和你说电就等于AI？电力普及到初级AI普及中间有两百多年，多亏了高效能源才能让全球变成真正的整体，也才有了这个小岛的繁荣，短短7年的AI战争就让电力成为了魔鬼吗？使AI成为AI的不是电力，而是人类。”

她起身后踩了一脚地上的按钮，我感觉地板震动了起来。对地震有恐惧的我赶紧躲开，而我们让出来的那块地方抬高起来。齿轮和皮带运动着将那一小块地板带起来，有点像地壳运动后海上升起的小岛。那平台直到成为了普通桌子这么高才停下，郑夫人将一张纸卷平铺在台面上。那纸是一张洁白的宣纸，比我们做的那些纸白上好多，上面用毛笔画的地图也因此而格外清晰。地图上是营地到布加勒斯特广场最新的地图，包括因为高层建筑倒塌后形成的新山，上面还还原了地形，比我们画的新丽影市区形象上不少。

她拿着烟斗当教鞭，一边指着一边介绍：“这是我们的侦查员这两天调查来的地图，我们和Commander所在的布加勒斯特营地之间隔着湖区。北面的俄罗斯区以前是为工业区配套的高密度住宅区，现在建筑相继倒塌成了一座新的人造山脉。虽然地势高是易守易功的好地方，但也十分崎岖和危险，他们每次过来的交通路线是这条分割湖区南北的王城河河滩，但我们取样分析后发现因为前阵子的化工厂爆炸，下游河水有不少剧毒物质。南面的湖区以前是旅游区对建筑高度景观有限制，但是海水倒灌淹没了不少地方，五个湖周围不仅进了海水，还因此而连成了一体，形成的新海岸早就超过了湖区，沿岸都是倒塌高楼的断裂钢筋和玻璃碎片，不小心就会割伤，十分危险，夜间也不便行走。”

“所以我们还是只能沿着王城河河滩和他们正面交锋。”

“是，我们必须做出在河滩这条路和他们交锋的样子吸引他们更多的兵力。然后派一组精兵从这里暗度到他们的大本营。”

“海上？我们还不了解晚上的风向，小船的时效没法预算。”

“不，是这两天发现的这条铁路路基。这条以前被称作R7T1的铁路原本设计用作工业区往新直布罗陀港的运货通道，设计的吨位数让他十分牢固，目前还未因海水侵蚀而倒塌。湖区旅游开发后为了不影响交通又对这条线路进行了抬升，路基表面上看起来是被海水没过了，但一旦退潮就会露出大部分，整段线路只有一座跨公路立交被冲垮，我们的人已经用竹板做了临时桥，我们在王城河附近挑起战斗后，你们几个组成的小队就从这条路直捣黄龙，除掉坐守大本营的Commander。”

“我……我们几个？”

“难道还有别人吗？你们几个都是船队的中坚，对方没见过你们也不会想到我们还有这么一队人马。这是取胜的关键。”

“这也太重要了吧，我又不会打架，我和你一起去这座叫王城山的山上指挥就好。”阿吉还是说着。

“别废话了！太阳快下山了，轮班吃完晚饭我们就出发。”

不容阿吉狡辩，郑夫人吹响了哨子。大厅的门一下打开，有人推着手推车进来，车上已摆满了鸡鸭鱼肉。这也太丰盛了吧？肉的香味让阿吉放弃了狡辩，也让我的肚子一下子就觉得无比饥饿，脑袋里唯一的想法只剩赶紧趁着这机会大快朵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