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信,夏子信!”
年凤娇见夏子信吐息不及,后悔不已,蹲下来紧张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你怎么那么傻,明知道我力气大还扑上来,不要命了?”
林清秋也蹲下来,睁大眼睛看着他,“子信哥哥,你没事吧?”
年凤娇恼道:“林清秋,都怨你,你不打他,我也不会打你,我不打你,他就不会被我压着。”
林清秋道:“我又没真打他,我只是说说而已。”
“好……好了……”
夏子信又气又无奈,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虚弱开口道,“我这伤不是清秋弄的,我……我说要娶年小姐,也只是儿时的玩笑,哎哟……两个冤家,我早晚怕是要死在你们手里。”
“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胡说!”年凤娇紧张地拉住夏子信的手不肯放,哽咽道,“夏子信,你可不许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我从小就喜欢你,不管你是明王世子还是顺郡王,就算你是平民百姓,我也喜欢你!你不能死、不能死,你听到没有!”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竟然流出了泪水。
夏子信瞬间呆了,林清秋也不由愣住,不可置信看向年凤娇。
年凤娇却似乎已吓坏了,她抹着眼泪道:“我知道你怕我,我长成这样,你也不喜欢我。小时候,你为了躲我,翻墙逃走,装病装傻,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我比不上那些漂亮的小姐,我也想减肥,我也想变瘦,我也想你能喜欢我,可是,我讨厌自己吃得多也饿得快,一点也瘦不下来。夏子信,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不能因我而死,我会很难过的。”
夏子信更是呆住,他没想到年凤娇会说出这些话。打小,年凤娇就如同阴影一般缠着他,不是欺负他、就是以武力镇压他,要么堵门,要么灌酒……现在看来,或许这只是一个肥胖的女孩笨拙表达“喜欢”的方式。
看着她真实的泪水,又想到刚才的话,夏子信不由缓缓坐了起来。有些过意不去地安慰道:“我没事,你,你别难过。”
年凤娇听到这样温柔的声音,竟忍不住将他一把抱住,悲伤抽泣道:“夏子信,呜呜,我再也不能见你了,过了今天,我就不能出门了。我爹要让我去参加选秀,怎么办,我不喜欢皇帝,我喜欢你。”
夏子信的嘴巴张了张,又好笑又可怜,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三福等人也面面相觑,心道,这位年小姐会不会想太多了?
林清秋却站了起来,开口道:“子信哥哥,你们好好聊一聊吧,我先回去了。”
夏子信急道:“清秋,你……”
“子信哥哥,你现在应该好好安慰她。你真的没有看到,她颈上的伤痕吗?”
什么?
夏子信愣了一下,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年凤娇的颈上竟然有一条红痕!难道,这是上吊过的痕迹吗?
不由大惊道:“年凤娇,你?”
年凤娇的眼泪瞬如决堤,哭道:“都怪我太重,绳子都断了,如果以后都不能再见你,夏子信,我宁愿去死。”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算什么,怎么能让你为我去死呢?”夏子信也无措了。
也许他一直反感年凤娇,也许他从心底里认为年凤娇配不上自己,可是想一想,明王府被抄之后的这几年里,又有几个人还肯招惹他?似乎除了林清秋,也只有年凤娇。
也许,他也应该把年凤娇当成朋友,不应该再处处躲避。
想着,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林清秋已同婆子丫环走了出去。
夏子信正想起身去追,却听年凤娇道:“我今天来见你,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回家以后,就要等着选秀,就再也不能出门了。从前别人欺负你,我跑去帮你报仇,往后,你要自己保护自己。”
说罢,越想越伤心,自觉再也见不到夏子信,又呜咽着抽噎起来。
“什么,你从前还帮我报过仇?”夏子信又是一惊。
年凤娇道:“谁让他们在背后说你,我就是打了几个乱说话的人。”
夏子信顿了顿,着实没想到,年凤娇竟默默为他做过这些事。都说看人不能看外表,得看心灵,尽管他时常流连花丛中,见过无数美人,有的是哄骗女孩的手段,可现在看来,这些年,竟是他错了。
想着,便将年凤娇拉起来,问:“你为了我打别人,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他们不敢。我爹可是南军统领,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禁军过不去。子信,你放心,我打人的时候,没有说是因为你,所以……”
夏子信不可置信道:“所以,他们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打?”
年凤娇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破涕为笑。
夏子信见她哭得眼睛也肿了,便问三福:“年小姐的车在外面吗,可有丫头跟来?”
三福道:“有一个车夫和两个丫环。王爷,要小人将他们请进来吗?”
夏子信正要开口,年凤娇忙摆手道:“算了,我来送个礼就走,就别叫她们进来了。”
她今天终于将心意吐露出来,哭过后也回过了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将放在一旁的礼物拿出来,送给夏子信。
“子信,我知你喜欢弄笛吹箫,这是我托人从江南给你寻来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夏子信见是一支碧色竹笛,接过手,放在唇边比划了一下,笑道:“很衬手,这是我今年收到最好的礼物,谢谢你,年小姐。”
年凤娇难得地羞红了脸,道:“子信,以后,你就叫我年凤娇吧,我不想再吼你,你也不要再躲我,成吗?”
夏子信点了点头。
年凤娇便说要走,夏子信亲自送到门口,看着年凤娇在几个肥胖的丫头搀扶下,上了年府的马车而去,方才叹息了一声,捂着疼痛的脸走进偏厅。
此时,小刀子正在清理今天收到的礼物,见夏子信进来,忙恭恭敬敬站住。
夏子信看着屋里堆得琳琅满目的礼盒,问:“林小姐的礼物在哪里?”
小刀子忙将最上面的一个精致木盒拿过来,笑道:“我就知道王爷要这个,所以早早便放在了一边,省得一时需要找不着。”
夏子信接过盒子打开,只见盒中整整齐齐摆放着四个小瓶子,一个写着“龙骨金创药”,一个写着“保胃袪湿丸”,一个写着“玉面修颜散”,一个写着“风流禁香珠”。旁边还有一张帖子,打开来一瞧,上面写着:小妹清秋谨以此“四大护法”恭贺兄长子信芳辰,礼薄情深,万望珍重。
小刀子忍不住笑道:“要说这送礼哪,平常的人不是送钱财,就是送金玉,送花、送酒、送箫笛,偏林小姐最是送得新奇。记得去年,她送了王爷一支曲子,叫什么《柳初新》,今年不同,竟送这天下闻名的‘四大护法’,若非对王爷十分了解,谁能想出这个礼物?哎呀,林小姐怎么知道王爷今日要与人打架,真是未卜先知啊。”
夏子信哭笑不得,又气又羞,拂袖摇头道:“这个丫头,分明是在变着法儿地嘲笑我。哼,难怪,我说她怎么随身带着金创药,敢情是有备而来。”
说罢,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向小刀子道:“你快把那‘玉面修颜散’拿出来,我脸上肿成这样,明儿怎么见人。”
小刀子连忙道:“是,是,小的这就拿来给爷涂上。”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长匣,躬身道:“王爷,外面有个伙计,声称是为他家公子送寿礼来,让小人一定要转交给王爷。”
夏子信接过长匣,打开一看,只见匣中放着一面破旧的青旗,展开瞧时,旗上写着“南城酒家”四个大字。
“南城酒家,这是什么意思?”
正走进来的三福听见这话,脸色一变,慌忙看了看那破旧的青旗,又紧张地看向自家王爷,眼珠颤动、表情复杂。
夏子信却未察觉三福的异样,只问小厮:“来人长什么模样,是哪家的伙计?”
小厮道:“长得一般,说是《第一客栈》的小二。”
“《第一客栈》的小二怎么给我送酒旗来,还送的别家酒旗,想必是弄错了吧?还是说,他想戏弄本王?”夏子信说着,随手将青旗扔回长匣中,冷冷道:“莫名其妙的东西,扔一边去吧,我不要。”
“呃……是。”小厮只得又捧了出去。
三福见状,连忙跟出去,让小厮将长匣给他。笑道:“王爷不要,我却喜欢这匣子。正好,我屋里正缺一个箭盒,不如给我吧。”
“这敢情好,小的正不知如何处理,福爷拿去,是再好不过。”
“我拿去了,你回头可莫要四处搬弄口舌。”
“小的岂敢?王爷的东西哪样不是由着福爷先拿,小人怎么敢多嘴?”
三福方才松了一口气,拿起匣子急急往自己屋里去。
幸好,幸好王爷没有什么反应,幸好他什么都没想起来——因为这青旗,分明就是当年王爷和慕景白结义时的物件!
当年,因为抄家之后慕景白的“背叛”,他家王爷遭受了巨大的打击,随后也失去了部分记忆,如今时过境迁,到底是什么人故意把这个东西送来?那人到底有什么居心?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家王爷与慕景白的关系!
难道,是慕景白回来了?
想到这里,三福不由瞪大双眼:不,他亲眼看到过王爷的痛苦与挣扎,他绝不能让慕景白再次出现,绝不能让他家王爷——再次承受那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