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孟季深想。
比赛结束后,她好像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这一群热情的学妹带到了火锅店里,以意料之外的方式插足了蒲崎的内部聚餐。对的,她就这样混进了穿着熟悉队服的队伍中,在绕桌整周的分食小火锅前落了座。
——说实话,我不算特别开心。人总是念旧的,而今我也羡慕地回忆起我在这个年纪时的往事了。徐教练之前也说过我执拗,太死板,像爱咀嚼旧事的老奶奶。那时候我还反驳过她,现在转念一想,倒是蛮一针见血的。
在火锅店里时,6号星洵对我格外亲切,尽管说我确信自己在此之前是从未见过她的。
“季深,季深。嗯——很有诗意呀,好听!我是星洵,星空的星,苏轼他爸苏洵的那个洵!”星洵热情地将一盘鲜切牛肉孟季深这边推来,“吃点肉吧,今天是徐教练和笛姐请客哦。”
“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我…呃,其实只是打算观个赛就及时回山河的。”
“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是见面也是久别,大家都是朋友啦。”徐慧明热情地将另一盘鸭肠也端过来,“而且,马上就走?这事你可得三思。确定吗,季深?”
她意味深长地挑起眉。
“嗯…?不然呢。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而且我只为队伍安排了今天一天的训练内容。最晚明天,该及时回去。”
圆桌对面,咽着自己小锅里涮出来的鱼片的黄琦停下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含糊不清的话来回答她。罗笛先是递给差点噎住的黄琦一杯水,在这人喝下后也没忘了给她补上不轻不重的一拳。后者在吃了拳头后还是嬉笑着,轻轻摸上罗笛的头顶搓了个来回。
“我们明天要和京远大学比赛,今晚就走。”
收拳后,罗笛代黄琦解释道。
“你是来观赛的吧?那么和我们一道儿去京远会更有价值,不是吗?”星洵也紧跟着补充道,“而且我们还能在全国顶尖大学里玩上整整两天~吃住都是京远全包哦!”
“说真的,我还没见过**呢……”13号杜意然期待地设想起来。
“我想吃正宗的北京烤鸭,想着就脆脆香香的。这次也算是进京赶考啦咱们几个。”9号王采华讲起了笑话。她和陆思影的个子大差不差,发色棕黑,扎着短短的小辫。刚才一直在忙着和祝尧涵聊天。
“有段时间没见过冯仪了,乍一来还有点想她的臭脾气哦。聂明说京远的三个新人貌似还蛮有意思的,课又给那仨人起了通外号。季深学姐也来一趟嘛?高铁费是我们和京远平摊的,他们是真不差钱…哎呀,羡慕羡慕~”黄琦边说着边将鱼片涮进自己的三鲜菌汤锅里,“唔唔,这个涮番茄锅一定更好吃!有点后悔…”
“我觉得你们拉一个第一次见面还不久的人同行还蛮有能耐的……不过她们就是这样,说也不听。你跟着来也好啦,学姐,毕竟我一个人管着这窝羊实在是太累了。”罗笛说着,便将目光移向一旁戴着蓝牙耳机涮牛丸的路尚知和满锅鱼豆腐的李由佳,恨铁不成钢地叹道:“每个人都个性过头了。”
满锅土豆片的田柒雨见状只能心虚地夹了片肉,匆匆涮进自己的小锅中。
去京远吗?
孟季深斟酌着。
凭山河目前的实力而言,短期内,她们是没有与京远交锋的可能的,因此这次交流的机会确实难能可贵。况且实际上,连她本人对京远的认知都还停留在十月份的那场比赛直播中。
“嗯……今晚就走吗?”孟季深最后向徐慧明确认着,“那样的话我要回山河收拾准备一下,恐怕——”
“六点就走,晚上住在京远的学生宿舍。正好现在尚知要去买票,还能算上你一份。再晚点的话恐怕就又要换乘大巴了。失策,我也没想到石家庄到北京的票会卖得这么飞快。”
“坐高铁的话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啊,好无聊耶。像来的时候一样走上四五个小时多好!还有盒饭吃。大家挤在同一辆车上,唱唱歌讲讲故事…想想不也蛮有意思的嘛。”李雪舟夹着块鸭血念叨起来,“那样才像出门吧?”
“想那么走的话你自己坐长途大巴去也行。”罗笛无情地驳回道,“反正我是快困死了,现在只想早点到京远然后好好睡上一晚……哈,今天我在场上救漏了好几个球,几天下来真是困得都有点眼花了。”
“别对学妹们那么凶嘛,小笛?闹腾的样子才像是青春哟。”
一只温柔的大手再次贴上罗笛的发顶。
“你一个顶她们仨。”她毫不留情地挖苦起来和稀泥的黄琦,“你,记得看好她们几个,这一窝人有很大概率在北京走丢。前提是你别也给丢了。”
“所以所以!季深学姐,你要来吗?”星洵期待地追问道,眼睛亮晶晶地闪在轻盈的睫羽下,这让孟季深想起了撒娇时的宋小汶。原本她的意愿还有点闪烁其词,但实在是经不住星洵这么一来。她最后斟酌片刻,点头应答道:
“可以吗?那我回山河收拾点行李就走。”
“好!那就这么定啦。”星洵的脸上绽开明朗的笑,“来,吃肉吃肉。吃完肉才有力气嘛。这两天可还有的忙呢,大家都吃点好的!”她又端来盘肉,夹进孟季深锅里几片,接着转着圈地向大家分了一波。
原本孟季深以为,饭饱后她就该匆匆赶回山河收拾上行李准备及时出发,但这里还是发生了件在她意料之外的事。
饭后,大概中午一点半,一众人临走时。满桌凌乱,但大家差不多都将自己的份吃得分毫不剩。孟季深感觉自己吃了两顿的量。隔三差五就有人上来向她“劝饭”,她也老是不好意思拒绝。
“季深学姐,那个呀 你现在打算回山河收拾东西吗?”
星洵轻巧地跟来,叫住了披上大衣将行的她。
“山河离这儿近吗?我想顺路那里去见一个老朋友,就只见一面,不会浪费太多时间的,可以吗?可以的话我和你坐同一路车——应该可以到吧?”
“欸?嗯……”
罗笛在星洵身后长叹着扶额。
徐慧明和黄琦识趣地同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替罗笛擅自答应了下来。
“好啊。”徐慧明笑道,“快去快回哟。”
————
12月1日,晚上五点半,石家庄西站。
夕阳将尽,天色迫暮。孟季深手捧一杯热腾腾的马斯卡彭拿铁,在咖啡与芝士奶香的交融间放松着身心。
“快点,进站啦,由佳。我们现在该去等车咯。”苗宛笙背上和队友们款式相同的白色双肩包,拍拍正在车站外候车椅上打盹的李由佳的肩膀。
蒲崎的队员们在高铁站附近随意地解决了晚饭,在候车入厅时你一言我一语地攀聊起来。祝尧涵正因为自己没被允许和去山河拜访而郁闷着,和左手一个汉堡右手一杯可乐的梁方海抱怨着。从二人的对话上来看,前者似乎从初中起就是谷瑶的粉丝。田柒雨正安安静静坐在孟季深身边,她的性格比较害羞内敛,过了好久才敢开口向孟季深主动搭话:
“那个,季深学姐,她们应该没让你省心吧?对不起啦,我们这里的人的确比较吵闹哦。”她垂眉温和地笑着。
“没什么,我还挺怀念这种感觉的。”
“这样!嗯……学姐,你之前去过京远吗?”
“我吗?去过一次,不过是2017年的事了。那一波队员的岁数估计都和我差不多了吧?恐怕没什么参考价值。但上届全国赛我也有在关注,我记得你们是在八强赛时和京远交手的吧。”孟季深回忆着,“都说京远以高协调性和组织性著称。你认为呢?”
“协调啊,我觉得可以这么说哦。”田柒雨局促地揉搓着指尖,“她们是以二传手为核心行动的,个人力量相对而言并不突出。但每个队员的力量都紧紧套嵌在二传手的组织里,以发挥最大的价值。”
“她们的二传手是绝对的行动中枢,这一点在十月份的华北地区联赛里也体现得很明显。我明白。我最近在关注她……冯仪啊,她有在国家队训练营里待过吗?”
——“待过,老家伙了。冯仪可是从大一起就被邀进了国家队夏季青年训练营。”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在旁侧倚着车站墙柱候车的罗笛。
“那是个古怪的家伙,反正,我不太待见她。上个暑假训练时她一直神经兮兮的,我都担心传给她的球会被她一脚踢飞。听说是有个从高中起就她相中的球员,高考最终分数和京远今年的录取线擦肩而过。人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念书,下落不明,弄得冯仪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似的。”
听罗笛这么形容,孟季深总有些担心。这样一号人物啊…别太难相处就好。尽管孟季深觉得只是随蒲崎队在那待两天的话,并没什么机会能接触得到她。
“季深学姐——”
路尚知背着肩包从售票处向她一路小跑而来,亮出自己手里的几叠车票。看票上标明着的位置,她似乎和孟季深坐邻座。见孟季深脸上浮现些许疑惑,她便紧接着开口补充道:
“由佳坐在我们两个旁边!她的确很能睡啦,不过人还是很不错的。或者,介意的话,我可以和学姐换一下座位哦。”
“不,不用了,睡觉倒是无所谓…很普通吧?不用麻烦你费心了。”
“那就好!对了,由佳怎么吵都醒不了,一般来说不会给人添什么麻烦,但叫醒她会有点费劲。至于这个,交给我来就行。”她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膛。
“那可是尚知的音波攻击。”黄琦打趣地插了句嘴,“对了,在高铁上可别外放你的…嗯…重金属摇滚音乐哦?”
“听起来很吓人,呃…可以这么说吗?”
“何止是吓人,那根本就是恐怖。”罗笛咬着牙使劲儿地才赞同孟季深的观点,人几乎是立刻从候车座上弹了起来,“尤其是她经常听的!那不是音乐,那简直就是嘶吼,天呐。她还会开大音量外放,每天都要对她又喊又叫才能叫住,简直是稍微一盯不住就开始随心所欲。这里可不是菜市场!”
路尚知很快委屈地垂下眼睛,很温柔地去捏罗笛的脸颊肉,慈母似地边道歉边安抚着她的情绪。罗笛怔住两秒,随后抄家伙握住自己手边的饮料瓶恼怒地对路尚知的脑袋敲敲打打,骂骂咧咧地驱赶着,脸色都急得通红。
“年纪!更大的!是我!不许再把我当小孩了!”她气喘吁吁的。
“笛哥…哦不,笛妈又发火啦。”梁方海嬉笑地就着冰可乐咽下最后一口汉堡,用体育服口袋里的餐巾纸擦擦手,团起包装纸来随手丢进座位边的垃圾桶。
“这么叫学姐会惹她发火的。好了,你们也别闹了,该进站了吧。”祝尧涵撩起鬓发掖进耳后,也结束了自己的抱怨,反倒正经起来。
“是快到点了。尚知,麻烦你拖上由佳了,准备排队进站吧。”
徐慧明抬头望向候车厅内的大屏,确认过列车的时间后便起身领队。
孟季深想着自己这么说都该是个外人,便自觉地跟在了队尾13号杜意然的身后。这位茶发青眸的短发女生有个在这支队伍里很罕见的性格特点——内向怕生。当孟季深跟在她身后时,她浑身都在不自然地发抖,相对其他队友而言并不大的身子板都僵直了,结巴磕绊好久后才敢同这位学姐打招呼:
“你、你好!我是……13号主攻手杜意然…”
简单聊过几句,了解到孟季深的耐心与善意后,她便放松下来,还送给对方一块美味的巧克力曲奇饼干。孟季深边啃着饼干边带着行李上了车,在安置好行李后循着标号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左边靠窗位子上的自然是是戴着蓝牙耳机的路尚知,右边靠过道位置上也的确是…精神格外饱满的,李由佳?正当孟季深考虑着自己该稍作休息还是该做点别的事情时,快车准时启程。她们驶出站台,与列车一路向北而去。
李由佳浅桃色的眼眸在睫帘下明明暗暗,向她投来目光。孟季深在无意间与清醒着的她撞上视线。紧接着,那双漂亮的眼眸眨了眨——
“小深学姐。”
她的声音软绵绵、轻飘飘的,如同羽毛从耳畔抚过。孟季深目前还没有听到过第二种与之相似的奇妙声音。
“嗯?嗯,我在。怎么了?”
孟季深刚刚打开自己座位前的小桌板。
“替我向小瑶传个话吧,我希望,可以再见到她。她有可以打败那些人的力量,也有无法撼动的决心。所以你们一定要加油哟。”李由佳温和地笑道,“山河……我想在更大的舞台上,看到你们。看到,再次翱翔的鸟儿。”
“所以,打起精神吧。不要辜负‘我们’的期待哦。”
孟季深的心骤顿片刻。轻柔的话语对她寄予着极有分量的期待,如同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将权杖向山河捧出。
————
同日,晚上七点三十分,京远大学的女生314宿舍内。
许多人挥汗洒血奋斗了整整十二年,都没有机会真正踏入这座几乎只在幻想中存在的校园,与京远大学的校门素昧平生。“京远大学”这四个字,通常只出现在名校榜的首位,或者被誊写在中学学生们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墙上,与绝大多数人的人生无关。
纵使群英荟萃,对普通人来说,也不过虚幻如梦一场。
或许这也极具讽刺意味的现实吧。
可有时候,偏偏就有那千分之一的可能——
“回来啦,真晚呀。我点了份炸鸡,来两块吗?”
标准的双人寝里,其中一张床下的人向刚刚进门的朱色双麻花辫女生晃晃手里的炸鸡全家桶。
床下坐着的是一名深青蓝色中短卷发的高挑女生。满耳夸张的耳环耳钉,脖子上还戴着有铆钉的黑色项圈和金属项链。她穿着潮流的黑色皮衣,衣角和衣摆处缀满了各种华丽的金属饰品。一手是半掌手套,一手则是数枚戒指,那双亮金色的眼眸更是犹如拥有魔力般迷人。相反,进门的这一人发色朱红,双麻花辫小巧又尽显温柔。眸色清亮,蔚蓝如同雨后天空。眉目柔和,目光清澈,总给人种不谙世事的清纯感。更重要的是,她长着张近乎完美的脸——脸型流畅,鼻梁挺翘,眼尾微垂。很难想象这样的别致长相能真正存在于现实。
后者在自己的座位上放下装满书的米色单肩包,盯着深青蓝发女生手中拎起的全家桶,摸着下巴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儿。
“吃点嘛,怕脏手我可以喂你哟~”
“好呀,这可是你说的。喂吧,啊——”
她将嘴巴凑过去略略张开一点,顺手将左侧的鬓发轻轻掖向耳后。深青色发女生边念叨着还真来呀,边按照约定贴心地喂给对方一块炸鸡。朱红色发的女生在咬走后有点得逞意味地一笑,嚼嚼咽下,满意地开口算是谢道:
“很好吃,谢啦——”说到这里,她又话锋一转,“但你现在不准备准备往一馆走吗?十分钟前队长刚在群里发集合通知哦,你总不可能没看消息。要是迟到了小心她又骂你。”
“我还以为你是刚从那儿回来呢!好吧,我现在收拾就去。不过你刚才说去哪儿了,自习室?真爱学习呀,我记得我们才大一呀。”她顺嘴也挑出只炸鸡块,边喋喋不休着边囫囵咽下。
“除了你这种人…”朱发女生说着便没好气地瞥向对方桌面上全屏放着某动漫的游戏本,“除了你这样可以随时随地开摆的人外,几乎没有人会不上自习的哦。”
“诶~大小姐你可真爱说教,简直像我妈一样。好嘛,只要最后期末不挂科就行了吧,反正我也没打算评优考研什么的。”
“说多少遍了,我可不是大小姐啊。”她苦涩地拱拱手,“一套新水乳就要花掉我一周生活费呢,你一把电吉他就够我吃穿用一个季度啦。还好学校里偶尔有些兼职可做,不然光是搞装造就要把我的银行卡挖空了哦?算了,和你说这个也没用。先摘了你那些耳环戒指项圈吧,我们现在得去一馆接一下蒲崎。学姐们基本都忙着自习呢,只有我们大一的还能抽出点时间来。”
深青蓝发女生也不敢违抗,只好哀叹着慢慢摘去身上的那些饰品,依次放进桌面的小收纳柜里。在卫生间内洗过手又仔细烘干后,才迈着碎步跟在朱发女生身后一并走出宿舍。
另一边,京远大学的校门外。
一行人才刚经由建于上世纪初的校门进入学校,而后便立即又被京远大学典雅秀美的内部景观所惊。
无限接近于自然风光的绿化,带有传统建筑风格的公园小桥,百鸟造型的路灯,犹留旧韵的楼栋。偶而几名学生从学校街道上匆匆而过,怀里包中也都满是书本。罗笛找到门口处的地图与路牌,大致确认了方向:她们在校园正南门处。京远一共有两座排球馆,各在学校东西两角分布。
“冯仪好像是说过她们队在一馆训练,二馆那边是平时学生活动和上课使用的场地。那我们现在应该从大路往东走——好了,跟我来。”她从队列中走出,代替徐慧明领队,熟练的陈述感给人一种相当可靠的感觉。于是队伍便放心地跟在了她们这个小小的副队长身后。
但方向感再强也奈不过道路数不清的分岔交错,罗笛不时得驻足打开手机地图,四顾着寻找方向。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路实在不好找,让人晕头转向。
“喔喔,你们应该就是蒲崎队吧。”
一个让人顿觉眼前一亮的陌生声音从斜前方的路口处响起,路灯照亮那人的身影:
那是名高个子的女生,侧分的米黄色短发很是爽利,若草色的眼眸有奶油与抹茶调和相融的独特色调。一身冬装是大衣与撞色毛衣的搭配,暖洋洋的笑容更渲染出分外亲切的气质。
“京远的路实在是不好找,毕竟这地儿盖得实在是太大了。正好,我来带你们过去吧?副队长正在等你们。”她不等罗笛回问便提议了主动带路,向一众队员热情地问候起来。
队员们嘀嘀咕咕交头接耳了一会儿,而罗笛在确认过自己没见过这个人后(上一届全国赛中蒲崎曾与京远在八进四赛中交手)有些疑惑地环臂又蹙起眉头。
“你是……”
“我?我是队伍的13号——我叫孙许辰。沿这条路北走再西拐,在清海公园东头的就是一馆,跟我过来吧!”
孙许辰弯弯绕绕地比划了一圈路,手指左拐右拐,速度快得罗笛根本没看明白。还好孙许辰最后仍决定要亲自带路,罗笛只要作为队伍代表跟着她往前走就好。
“你们是要住在学生宿舍吗?今天上午队里正在安排这件事。尹教练向学校要到了几件空寝,但可能不太够用…我们这里是双人寝,容量有限,所以恐怕要让你们几位挤一下了。一共有五间房,都安排在女生3号楼的一楼,但房卡还得等教练来了才能交给你们。”
路上,孙许辰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向领队的罗笛搭着话。
“五间啊,那就是十个床位。我们十五个人…每间各加一个地铺吧,顺便派人盯住同寝的另外两个人。我,尚知,柒雨,采华,徐教练。这样可以吗?”
被提及的四人也各自点头确认,孙许辰这才放心继续说下去。
“宿舍里有统一的床垫和被子,原本就是学校给每个宿舍准备的,这个可以尽管用!每间宿舍都有配套的卫浴和洗衣机,这个也可以随便用的。室内加上暖气大概有二十二度上来,平时也用不着开空调。反正随心就好…嗯嗯,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正好也快到了——前面那座很高的体育馆就是,跟我来吧!”
这已不是孟季深第一次迈入京远大学的一馆,但她仍旧会在踏足此地时不禁发出感慨。感慨京远大学一馆的明亮、开阔、标准。
那是能容纳千人的看台,围绕着两面标准女式排球网与被隔离开的特制标准场地,供校队专用。甚至当今国内许多专业性比赛还要特意借用这里。这就是国内顶级学府的水准…令人惊叹。推门后,她们只见宽敞的馆内不过零星寥寥几人,都穿着黑白相间的体育服,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情。
“哟,若原,许辰带她们过来啦!”
先注意到蒲崎队的是刚从换衣间里冒出来的深青蓝发女生,她脑袋一偏便瞄见了窝在门口的蒲崎队,立刻兴奋地朝场地内吹起响亮的口哨。不远处的朱色双麻花辫女生也回过头来,松开手里球框的推车杆,好奇而谨慎地将众人打量一番。
“我就说咱们这儿大吧,人家肯定会迷路的。你们两个还真是就干等着,这可不像招待人的态度!”孙许辰顺势就叉腰批评起了两人,“还有啊,队里的人都天天不见影的,大家最少也该来迎接迎接远道而来的队伍吧?嗯,再这样我就要和队长提提建议了——”
“可她自己都还没来呢。”朱色双麻花辫的女生提醒道。
“啊,那倒是真的。”旁边忙着清点球数的赤橙色松垂单马尾的女生转过身来笑着应道,“冯仪也爱玩失踪呢,还是去音乐室找找她吧。”
“嗯?终于有张熟脸了。好久不见啊,余辉~”
黄琦在看见这位赤橙色发的女生后骤然眼前一亮。
“好久不见!唉,怎么回事,冯仪今天还是不来吗?把事情都丢给你一个人操心了啊,真是过分的负责人——”
名作余晖的垂马尾女生背着手,朝她俏皮地一歪头,明朗地笑起来。这是京远大学的3号,副队长及副攻手,余辉。而她身旁那个正用洁布擦拭着框里排球的中年女人发色深灰,烫了卷,个子约莫一米七出头,年纪在五十岁上下。这正是从国家队退役的二传手,教练尹琼。
这两位都是老熟人了。蒲崎队的队员们几乎个个都在闹腾着朝余辉这边招手,徐慧明也上前主动和尹琼握手,简单地叙了叙旧。最后,只有孟季深有些不知所措地留在了原地。
“哦?”
余辉在这时注意到了人群外没穿着蒲崎体育服的孟季深。
“生面孔,这位是?”
孟季深刚想开口解释,罗笛便先她一步抢答道:
“没什么。这是我们队伍的今年新助□□,是跟来观赛的。”
孟季深不知道罗笛为何要隐瞒她的身份,但还是很快地接受了这个现场编造的现实。她现在的身份是孟雪,蒲崎的新助□□。
“今天有很多人都在上晚自习,估计得明天才能赶过来。那就上午九点来这里汇合吧。我拿来了五张房卡,都在一楼。宿舍使用事项…嗯,许辰和你们说过这个了吗?”
尹琼说着,将肩包里的一叠房卡都交给了徐慧明。
“说过咯,不用担心。来,先分一下吧。”
她将房卡分发给罗笛、路尚知、田柒雨和王采华四人,还不忘留一张在自己的手中。
“谢了!那我们这儿就先去休息了,整顿一下,洗漱洗漱。毕竟明天要打场五轮,后天还要打场三轮。我们队今天上午才刚忙完呢,是该好好睡一觉。”
“和冀云吗?辛苦了。好好休息,明天尽全力。”尹琼正式地祝送道,“一路过来真是麻烦你们了。明天早上可以到第二食堂刷宿舍卡买饭,校方会报销的,放心用就好。”
……
场外,深青蓝色发的女生在这时和朱色双花辫的女生交头接耳起来。
“若原,你今天的反应不太对呀,怎么了?可别不战而退哦,明天要打五局呢。对手好歹也是八强,不能太小瞧哟。”
“说话的时候别贴我耳朵太近,蓝溪。热乎乎的……唔,好讨厌。”名作朱若原的双麻花辫女生蹙着漂亮的细眉侧头闪开,“我没什么啦,唉,只是感觉不太对劲。你也没必要太在意这个,偶尔的焦虑而已,太正常了。反正你也小心为上吧。万一呢?但好像又没什么,我也说不准了。”
“你什么时候也像冯~学姐那样多疑了?坏毛病!”
蓝溪咯咯笑着,揉上朱若原披到剪头的其中一条麻花辫。渐渐地,她的纠缠不休也感染了被焦虑笼罩的朱昭行,后者便有些苦涩但真心实意地露出了笑容。
“你呀……”
11号 蓝溪(副攻手)——177.0cm/64kg
12号 朱昭行(主攻手)——174.0cm/59kg
13号 孙许辰(副攻手)——179.0cm/65kg
3号 余辉(二传手)——169.5cm/58k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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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八章 新视线(二)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