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跃边限 第31章 第六章 正反面（一）兵戈

11月23日，上午八点，冀云大学的校门前。

“今天来比赛的队伍……？哦，是山河啊，领头的换了个人啊，好年轻一小妮儿。”年迈的门卫扶正鼻梁上的老花镜，把这队穿着统一的天蓝色体育服的女生挨个瞅了过去，他把进门人员登记本交给了孟季深，让她代表队伍留了个名便放了行。在伍妍三人进门时，他还亲切地向她们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小妍小云，还有小汶。今儿也来打比赛？往里直走，就是排球主馆，别认错咯，小姑娘们。”

“他还记得咱们呢！”陈暮云用手肘顶顶伍妍，而后又笑着向门卫招手：“好嘞大爷！您辛苦了，好久不见啦，想咱了吗？”

另一边，刘若瑜、蒋月涵和陆思影三个初见冀云的人开始好奇地四顾。刘可瑾在刘若瑜打算一迈腿跑出队伍前及时揪住妹妹的后领，后者又不服气又无可奈何地乖乖回了队，走在了刘可瑾的后面，垂脑袋小声抱怨着。

“今天会有很多人吗？”陆思影轻轻捏住蒋月涵的衣角，担忧不安地询问道。

“应该不会吧，毕竟这次比赛在名义上只是训练赛。好了，放心吧思影，你放轻松正常发挥就好，太紧张反而会出岔子的。你看暮云——她还是第一次要正式打比赛呢，现在也活蹦乱跳的，像她一样，自在点儿！”

蒋月涵给她鼓着气，水色的眼睛睁的亮晶晶的。

“好，我会尽力的……！”陆思影用力点着头，幅度大得几乎要撞上蒋月涵的鼻子。

九点之前，新闻社的人也会赶到主馆来准备录制直播事项，现在山河队员则需先抵达主馆，和对手汇合，碰面后进行热身活动和赛前准备，在九点半时准时开赛。孟季深和陪同而来的江宛意一并走在最前，连后者也换上了同款式的体育服。她们商量起准备事宜，引着队伍走向主馆。

紧张吗？当然了。伍妍深吸一口气，走在曾经熟悉的校园中，让她产生某种时空交叠的错乱感，好像现在仍是那个夏天，蝉鸣鸟与未来无限，可她不再是那个小孩了，现在走过了畅想未来的时候，她要去让梦想，一一化为现实。

伍妍摩挲着胸前的项链，暗自下定了决心，步伐也变得更为坚定。我会去超越过往与命运的边限，去改变我自己的悲剧的……

打起精神来吧，伍妍。

————

“好大的场地啊？！”陈暮云一进主馆后便瞪大了眼睛，左右张望个不停，“这就是他们翻新的主馆？顶配了吧！有种打国际赛的感觉了，厉害呀……这个大看台上能坐几千人吧，站满人之后得多壮观呀伍酱，酷——毙了！咱快爱上这里了，要在这里打训练赛吧？哦耶，太帅了！”

宽敞而明亮的排球主馆里回荡着陈暮云热情又明朗的喊叫声。一边的陆思影听到“能坐几千人”后则又无助地望向蒋月涵，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很精神嘛，小彩云？”

聂明的双手突然冒出，拍在了陈暮云的肩膀上。

“好久不见咯，今儿就打一场然后让我看看你长了点儿什么新本事吧？”

“嗯？喔？你是……”陈暮云猛一惊，转过头来，花了些时间上下打量聂明一周，“那个跟踪伍酱的国家队副攻手？对对，我还记得你呢！这次你可得把真本事都亮出来呀。咱拼了这么些天就是等着来和你比试比试的，可别让人空手而归，让咱也有点儿收获和见识吧？”

这番话让聂明有点意外，但她很快就向态度积极又坚决的陈暮云回了一个爽朗的笑容，用宽宽大大的手搓在对方棕色的脑袋上抓抓揉揉：

“初生牛犊总是不怕虎，我也算明白了。不过我可不会现在就打击你可爱的小小自信的，加油吧～小彩云?别让我太失望呀。”

李孟绮在看见聂明朝对手抛了个甜甜的wink之后扶额叹气，先一步走过去把这家伙拉了回来。

“她俩意外地挺合拍呀！”王江晴调侃着，伍妍则因为这句话回忆起了什么。

暑假那时她似乎也拿陈暮云和聂明比较过（陈暮云半夜约人出门和聂明发搞笑视频的事情），现在这个对比的设想居然微妙地成了真。但论实力对比……暮云是不及对方的，起码是目前。

现在伍妍就得考虑该怎么通过配合让暮云发挥得更好（或最巧妙）来如副队长所愿让山河拿下一轮了。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别说其他人，连伍妍都想不出来个好法子。

好在换二传之前，她还有可以观察的时间。

拜托了脑袋，今天你得转得再快一点才行！伍妍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

“伍妍同学，你好！好久不见啦。”

一个小鸟儿一样灵巧轻快的声音撞进伍妍的耳朵，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沈一许，后面跟着很害羞地背手小步跟来的刘乔希。12号和13号。伍妍确信她们也是暑假时和自己见过面的几人之一，但……伍妍没什么准确的印象。

“若漓说她对我们记得不太清吧？”刘乔希轻声向沈一许提醒道。后者一怔，好像是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一样，挠挠灰色的脑袋，组织起语言来：

“哎呀…那个，我是沈一许，是个新人副攻手，保定来的，之前我们对练过好几场呢，不记得了吗？这是乔希，她也在当时的训练队伍里哦！”

“好…嗯……这个，我能解释。我当时不认为以后能再和冀云有什么交集了，所以没有记住当时见过的几个人的名字和脸。”伍妍礼貌地将手放在身前相握，“所以只是没记住，没有说故意忘记你们这回事。那我是伍妍——二传手，从本地的Z县来，现在是山河的9号。”（她自认为在说这句话时自己的声音在抖）

“不认为会再有交集……为什么这么想呢。”

刘乔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手心一样突然急切地问道，“没想过这种可能吗？”

“啊？因为我也没有太指望自己能和八强队对战，不如说，我那时候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所以根本没想到这一步。”

“啊，我明白，没关系的，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冀云录取，所以根本连问都没问过自己的体育专项面试，结果完全忘记了。”刘乔希明会地一笑，“你好，我是12号刘乔希，老家在衡水，高中在石家庄念，现在担任主攻手。重新认识一下吧？”

她和伍妍握过手，灰色的眸子柔和地微眯着，这让伍妍也稍稍安心了些。

“这样吗？！我看小漓一直认为你是故意去惹她生气的～这么说来其实小漓也有点自恋啦——”

沈一许话才说到一半，一双湖水般冰蓝的漂亮眼睛便从她的身后冒了出来。发觉到自己正被“友好”地盯着的沈一许尴尬地哈哈几声，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始聊各种和训练有关的事情，然后她身后的归若漓表情才柔和了几分，恢复了天使般的纯洁温柔。

……不许别人说自己坏话这点大概也是自恋的一环吧。伍妍好笑地想着。就像自大的小屁孩一样啊。

九点一过，朱昭行带着三两学生坐上了看台，架起摄像机，其他来观赛的学生也陆续进入了看台区。山河的队员们换□□育服，到一边的休息区内做起了热身运动。

距离九点半正式开场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

“连我也有点紧张了啊！这次可是要和实力进化后的冀云对阵。”汪梦如做着腿部拉伸，和身边的周和畅搭起话。

“你首轮就会上场吗？啊，换成我也会觉得压力山大的……”周和畅担忧几分，旋即又鼓舞性地一笑，“你可以的啦，加油！”

“我倒还好，你看思影！感觉她下一秒就会一头栽倒一命呜呼了，我真的觉得该准备好给她打120。”

汪梦如指着正由张初雯和蒋月涵极力安抚的陆思影，后者几乎连头发丝都在抖，而且似乎真的哭了，眼角上还闪着泪花。

“呜唔……对面块头那么大，看着很吓人的…真的能行吗？感觉有点……我…我……”

“除了她们的队长以外已经没人比你块头更大啦，放心吧放心吧！打完这场比赛后我陪你出去玩，好不好，思影？”蒋月涵哄孩子似的轻拍她的背，“喝奶茶，吃烤肉，玩剧本杀，还是逛商场？都可以啦，你先放轻松，让自己深呼吸，再想别的开心的事，乖哟，打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我不是小孩子……啊，啊…就算这么做了也还是会担心的…月亮同学，玉兰学姐…救命啊……”

“实际上越紧张越容易发挥不好，你把这次也当成我们平时的普通训练来吧，活动一下身体，放轻松——”张初雯拉起她的手臂帮她活动起手腕关节。

总感觉这一幕很微妙啊？！刘若瑜在心里不禁吐槽。她刚做完一组30个的收腹蹬地跳，身体轻盈了不少，便顺便找了一块墙纵跳摸了一下高，拍在了一个让她满意的位置上。哈！这下肯定比那家伙高了，高跳可向来都是我的强项！正当她洋洋自得时，刘可瑾却从一旁投来了视线。

“……干什么嘛。”她收起得意的笑，转而撇起嘴生硬又别扭地对上了姐姐的目光。

“你会紧张吗？感觉怎么样？”刘可瑾以一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表情询问着她，“实话实说，我不会笑话你的。”

“……”刘若瑜满脸莫名其妙地沉默了片刻，“啊，肯定会有点紧张吧？我不好说，反正我可不怕冀云，别在这时候小看我啊。”她脸颊微微泛红，有些急切地回应道。

“我又没说要小看你。只打三个回合，但也还得换人，换人之后我会下场的，机会会留给你的。加油。”

“啊？啊……好啊，加油。”刘若瑜回应得结结巴巴，“你，下场？为什么。要论实战我根本比不过你才对吧，姐姐，为什么又要留机会给我？”

“你不打算要这一次的机会？”刘可瑾微微挑眉，无意识地将声音压低了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反正我们也赢不了，干嘛要把我搬出来？只会输得更可怜一点而已。”刘若瑜少见地有点低沉，薄荷色的眼睛垂了下去，局促地盯着脚下的地板，用右手扣着左手的指甲弄出一丁点儿让人不安的声音来。她似乎在退缩与抗拒。

刘可瑾花了点时间来揣摩妹妹的想法。

“这次的胜败不关乎什么。总而言之，我相信你。更换二传后，你和伍妍的配合能派上用场，比我和伍妍待在一起合适。这样说的话你能听明白吗？夺分轮内，出奇制胜的技术与配合和实力一样重要，甚至比后者更起决定性作用。”

“你相信我？哈，可你又有什么理由相信我。我不如你，是不会发挥得像你想的那样的。”

“如果你不上场，就只能证明你始终永远逊色于我，因为没有人会看到你。嘴上说要证明你强，却怯场了，胆小了？现在你如何选择？”

“好，我答应。”

刘若瑜即刻坚决地抬头应道，“你别想压在我头上。在妍换上场之后？哼——好，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刘可瑾沉默片刻。刚刚一直在推脱的是谁来着？不过她没再问妹妹什么，只是有些忍俊不禁，很明显地勾起了一直僵直的唇角：

“祝你好运。马上开赛，你准备一下吧。热身时间，可别闲着。”

她转身离去，向一边静候着的谷瑶亮出了一个ok的手势来表示任务完成。后者计划成功，又得意地将唇一扬：

“不赖嘛，一语中的，直击要害。这下小家伙的战术就定好了，辛苦你了，可瑾。”

“没什么。”

整顿过后，江宛意和冀云的负责教师在赛前最后检查了一遍场地与设施，确认无误后将结果告知双方教练。这时已经九点二十五分，看台也坐上了些人（孟季深目测有两百多人。其中有一部分是熟面孔，是之前在山河时就常来观看训练的学生），许多在兴奋地交头接耳，期待开场。

“准备上场吧。”她回头向身后的队员们提醒道，“别太有负担，尽力而为。大家都在这里，千万不要紧张。害怕的人只会更快地输给对手。”

宋小汶紧紧拉着努力镇静的陆思影的手，深呼吸着，鼓起了勇气，点头回应。

首轮上场的队伍编排是一号位刘可瑾、二号位张初雯、三号位谷瑶、四号位陆思影、五号位汪梦如、六号位宋小汶，同时上场的冀云队则将秦子夏排在一号位，其余则为二号位李孟绮、三号位聂明、四号位归若漓、五号位赵知晴、六号位韩千华。

上了自由人和强拦网手吗？看来对方对我们还是有所戒备的。

孟季深和其他队员一同在替补席内，分析起对方上场的阵容。

“伍妍，接下来也要你加油了。”她轻轻拍上坐在替补席处的伍妍，“首战，希望你发挥好。”

“是。”伍妍应声道。

金色眼眸中的瞳孔一细，霎时如野兽般锐利。她在球场上构建起只属于她的分析空间，拆开并分解一切，将它们全部纳入了自己的意识中。在这一刻，没有什么能再逃过她的眼睛，一切尽在这小小的灵敏的猎食者的掌控之中，宛如草丛中的毒蛇——埋伏着狮虎。

这可怕的智慧究竟能强大到何种地步？

第一轮的发球权被冀云让到了山河手中。朱丽一哨令下，场上下内外登时肃静，首球将由山河队一号位上的刘可瑾发出。

“阿瑾，发个好球啦！”张初雯转头以笑鼓舞。刘可瑾从容自若地从发球区走进几步，左手抛球，在球抵达她的最高击球点后用右手直直击出。

5号吗，她几乎是全能的球员……韩千华认真紧盯站发球的来球，向左方迈脚右脚跟上，滑步到球的位置将球垫起，一传的方向直指前排二号位。为阻拦进攻，陆思影预先冲上到三号位谷瑶身旁，专意提防已经开始助跑的聂明。李孟绮托球而出，四号位上的归若漓却也在准备扣球。

聂明是从二传手前方约三臂远的位置起跳的，这是短平快扣球的起跳点。但李孟绮的托球并不是为三号位而托的……它冲向了另一侧的四号位。汪梦如紧急前补提防归若漓进攻，但是……

伍妍在场外以最快的速度分析着。聂明在左侧方冲跳，她的扣球点在三四号之间的位置。这是…短平拉四！

她在无人防守的空区大力扣球。跟上到前排二号位附近的宋小汶连移动到三号位都还来不及，更不用提去接下这一记扣球了。

“首球拉四？想来炫技吗。”谷瑶在拦网落空后落地，朝网正前方对面的聂明瞥去。二人恰恰在此时对上了视线。

“对呀～这是我的小见面礼，一个下马威。”聂明往网前迈了一步，伸手攀上网，直直和谷瑶近身对峙。谷瑶的表情不太好看，敌视中含几分愠怒。

电子计分板显示出了1：0，发球权来到冀云手中。山河队出师不利。

“别太张扬了。”谷瑶留下一句话，转身折回了三号位的中央。聂明不嫌事儿大地乐呵着，两手叉起腰，晃了下身子。

场下，伍妍扶额。哪有双方队长开场就差点闹起来的。

场上，由冀云方秦子夏发球，山河则全方位戒备。

站发球进入山河场地，路径偏低，宋小汶应对自如，跨步垫向张初雯。张初雯在托出球前尽力考虑着突破冀云由一米八四的归若漓和一米九二的聂明所组成的高墙防守的计策。她们二人在前排能防能攻，如果维持现有队形会让人头疼的……谷瑶和她交换了一个视线。她向谷瑶托出高网约2.5个球高的二点五球，由谷瑶扣出迅速出球的半快球。

5号赵知晴，一名木棕色披肩卷发的主攻手，反应很快。她从后排上前，迅速救起了谷瑶的扣球，将球送回李孟绮手前。李孟绮和聂明迅速组织进攻，这次的球由陆思影救起。张初雯迅速移到球下垫二传，谷瑶助跑起跳，在网上扣出斜线球，绕开归若漓和聂明的起跳拦网。扣球落地，山河夺回一分，比分来到1：1。

“你是不是把谷瑶惹毛了啊？”李孟绮皱着眉问聂明。

后者挠挠脸：“也许吧——但她挺爱生气的，不能怪我吧！来，我们继续咯。”

当比分来到3：2时，山河从连得两分的冀云手中扳回一分，同时发球权来到谷瑶手中。

“呜啊……可恶，那个阿瑶到发球位了，她好难缠的！”韩千华拨浪鼓似的摇起了头，“那是个危险人物啦！”

“别怕嘛千华？——喂——谷谷，发个好球给我看看呗！加油，别让人失望呀～”

被聂明满脸笑意地隔空喊话的谷瑶抽抽嘴角，显然她被挑衅到了，而且更生气了。秦子夏的太阳穴因这一幕有点发疼，她伸手揉了揉。

……把队长惹火了啊。伍妍在场下偷偷嗤笑出声，一旁的王江晴则放声大笑，还是周和畅的提醒才让她收敛几分。

谷瑶在发球区顺手拍球两下，几乎是惯例地抛出旋转高球，后抬双臂三步起跳，在高点击球跳发。这极考验技术技术和力量的发球做到了重、迅、猛，几乎从网上砸过，躲过韩千华和秦子夏的救球，以压线方式落在了冀云队后方边界处。

如一记重炮。

聂明亢奋不已，近乎狂喜地死死盯着将比分追成3：3的这一落地的球。

这种水平的死亡发球，果然只有她才行啊？！

“呀……太帅啦，谷谷，果然你还是在有事做的时候更帅一点啊。下一球我会回在你漂亮的脸上的！”

战局渐热，伍妍在场外如军师般运筹帷幄。

聂明有弱点，一定有，但伍妍还在寻找中。问题就在于，她几乎在被每一个队友配合，而且她几乎发挥得完美无缺……不愧是被选入国家队培训的选手，实力恐怖得无法质疑。伍妍抱起了双膝，静观战况。在谷瑶带领山河队连得两分后，聂明又夺回发球权。这下就轮到聂明发球了……伍妍睁大了眼睛。虽然之前她也并非没有见过聂明的发球，但现在聂明的状态似乎因为谷瑶而大好。

聂明击出了一个意外常规的站发球，宋小汶清楚这球的力度会有多大。她咬紧牙关，压低重心，手臂迎上。

初雯学姐在后排，看来要给梦如学姐，然后再进攻了。宋小汶将球向三号位上的汪梦如垫出，汪梦如会意地代替做了个假插上动作的张初雯托球，由陆思影扣出。与此同时，一抹浅金色跃入陆思影的视线。是归若漓，她和赵知晴组成双人拦网，前者轻松地抬起双臂拦下扣球。

不行，不能落地……！

宋小汶拼上双腿能爆发出的全部速度，扑跃而出，保护起这千钧一发之球。

唔！

手肘…好痛……她的手臂上没有佩戴护具。

“机会球！”谷瑶提醒道，汪梦如与陆思影迅速换位，成边一二，由汪梦如托球，陆思影掩护假扣吸引拦网，由四号位上刘可瑾进攻。本该万全，韩千华却不甘认输救起球，李孟绮插上前排，由秦子夏在三号位快攻出球。

比分来到4：3。

……可恶！刘可瑾暗骂着。刚刚那球如果让若瑜来，是能避开自由人的！但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个。对方的二传手又轮换到了前排，情况要更棘手了。谷瑶还在后排，张初雯也被滞留在五号位，不易组织进攻。困境可能被迫延续。

“不太好。”孟季深叹口气，“但冀云的前排攻手也在后排。只能一搏了。”

伍妍默不作声，只是神情严肃。

“刚刚姐姐她那一球换成我的话可不会让人接住！”刘若瑜在替补席干着急，双手乱挥个不停。陈暮云趁乱调侃起来，但伍妍却认可刘若瑜的说法。如果是若瑜，确实能钻出空子。冀云的战术几乎全部以前排为核心，一旦局势集中在前排，后方力量就会变得非常薄弱。

这个空子的确没那么好钻，因对手的拦网相当难以突破。所以，山河需要一个能突破拦网，又能巧妙进攻的人来与之对抗。所以，要想抓住对手的弱点进攻，必须实现两名攻手一强一巧、一前一后的配合与照应，这样才能应用更复杂的战术，比保守而为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伍妍，你还真是个天才……！

她在这时小小地自恋了一下，但也更加全神贯注。毕竟场下人说再多也没用，事实还是由场上的人所决定的。

山河虽然没有被碾压，在在比分上始终落后，处于劣势。

冀云的2号和5号都是追求稳健的类型，相较于1号和11号来说球风更固定，更容易突破。但3号李孟绮组织的战术让她们二人也各司其职，填补聂明在后排时前排的进攻空缺。

不过队长的强攻可以突破她们二人，2号秦子夏的速度和拦网水平是防不住她的。借此，山河有机可乘。

……

“嘁……”汪梦如在自己的扣球被归若漓拦回后烦躁地啧声道。这一球让比分来到了20：15，落地后的归若漓浅浅一笑，却满怀恶劣意味。

——

“山河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啊？”观众里几个人议论起来，朱昭行也听在耳中。但她丝毫不见慌乱，向麦克风内录进自己标准而镇静的解说音（以一个不会被身边人以外的人听到的音量），实时向网络转播着。

紧张的局势让宋小汶开始慌乱。22：16，几乎没有逆转的可能。啊，还是会输掉吗……像之前一样仍然在拼命过后狼狈地输掉？

归若漓的强势拦网为冀云的场地架起高墙，在防御的同时大挫山河的气焰。

不，不能这样，必须改这种情况。

李孟绮组织进攻，归若漓和秦子夏共同错位起跳，后者掩护。陆思影在判断出扣球手后即刻转移站位，在二号位前和刘可瑾起跳拦网。看反应，归若漓并没怎么将这次拦网放在眼里，这也让陆思影最终有机可乘，拦下了这一球。韩千华晚了一步，扑了个空，山河队得分。

“好！就这样……”陆思影握紧双拳，眼睛亮晶晶，为自己打着气。

这成功拦下的一球让宋小汶心里一亮。对啊，不能先认输！

“小恶魔，别太轻敌呀？”聂明在三号位上向归若漓遗憾地提醒道。

“……”归若漓收敛起笑容，“好吧，我知道了。”

发球权重新回到山河队手中。

陆思影紧抱着球深呼吸，在22：17的情况下入场发出飘球。赵知晴和韩千华在后排防守，飘球直进五号位，前者垫救，但一传过低。聂明选择垫出二传，将球传向归若漓。后者挥臂准备扣球，半途突变轻吊的手势，让准备好接重球的汪梦如猝不及防。她鱼跃接下吊球，陆思影扣过张初雯的二传，借身高优势成功突破拦网。

“她好像很在状态，太好了！”蒋月涵在场下叫着好。陆思影已经连得两分，看台上也是一片兴奋。

“不是好事。冀云在提防她了。”伍妍眉头一紧，“聂明的眼神在她身上，下一球她们一定会采取行动。这可能又让我们被封锁。”

不出所料，接下来聂明对陆思影防备有加，冀云的进攻也开始在聂明的吸引下避开陆思影。中途谷瑶的扣球堪堪扳回一分，其余时间内，山河都冀云被死死封锁着。最后，第一轮的比分落在了25：19，冀云毫无悬念地拿下了首分。电子计分板的场内比分归零，回合分则显示出1：0。

朱丽吹哨，双方暂时下场休整三分钟，决定第二回合的上场队伍。

“啊……啊，好像失败了。”

陆思影捏紧运动饮料的瓶子，垂着脑袋，肩膀抖个不停。

“你是被重点提防了。”孟季深解释道，“表现得很好，不必自责。对手是全国范围内的强校，你发挥得已经足够优秀了。不过下一回合，我们要更换一下战术。”

“要换我吗？”她小心地开口问，孟季深点头作应。陆思影便顺意地坐上替补席内休息。

谷瑶好像还在气头上，她掐着指节，把她在场上得到的关于对方的事情朝伍妍猛倒一气，伍妍边听边点头，将部分内容补充进自己的战术计划中。

“聂明那家伙发球差一些，但她本人像烦人的大号蝉。别让那人弄明白你的战术，她会围堵你到无计可施！啊啊——小不点，给我瓶饮料！”

三分钟的休整结束。江宛意起身，与冀云交换轮换表，确认后再交给孟季深过目。

“第二局，7号换5号。”朱丽率先报出己方的变动情况。

“山河8号换11号。”

这么快就把拦网手换下？朱丽一怔，但随后她就看见在活动区内跳蚤似的一蹦老高的8号陈暮云欢呼雀跃，做着一连串的准备活动。

“喔喔，小彩云换小蘑菇啊。”聂明以期待的口吻张望着道，顺手搭上7号高亚宁（一名发色暗红，头戴白色发箍的主攻手）的肩。

“小宁宁，今儿有信心吗？干劲儿十足？要把山河打败哦！对了，要小心那个刚换上场的8号，她是个新人，但可不是个简单人。”她说着，指向对方的8号，手指划出一个圈。

“当然哇——哼，交给我吧，队长。别忘了昨天你说打完之后请我吃关东煮哇！”高亚宁的下巴扬得高高的，神气十足地应道。

“对啦，打赢了明天就去吃，输了可就没机会了。打起精神来。走，我们可得上场了。”

聂明一拍高亚宁的头顶，挥手领着队伍重上赛场。

第二回合，山河以一号位刘可瑾、二号位张初雯、三号位陈暮云、四号位谷瑶、五号位宋小汶、六号位汪梦如的阵型上场。冀云则以一号位高亚宁、二号位李孟绮、三号位归若漓、四号位聂明、五号位韩千华、六号位秦子夏的阵容应敌。陈暮云第一次站在赛场上，刚上场就亢奋得几乎一飞冲天，双脚蹦得几乎都不挨地。

“暮云，冷静点，正常发挥。”伍妍在替补席上用手圈起嘴巴扩大音量向对方提醒着。

“嘿……我知道啦。放心吧，伍酱！”她一叉腰，站在网前归若漓的对面爽朗一笑，“嗨，又见面啦。打个招呼吧，咱是山河的8号哦！”

归若漓轻笑着，从网下伸出手同陈暮云礼貌地相握。

朱丽一哨令下，第二局正式开场。

高亚宁吹了个口哨，抛球站发。宋小汶垫球，张初雯迅速组织进攻，陈暮云扣出首球。面对归若漓和聂明的高拦网，她的进攻还是被封住，但汪梦如早有准备，在网下保护，一传成功传向张初雯。后者迅速抬手出球，将球侧传给斜角的谷瑶扣出。

比分来到0：1，山河拿下首分。

“谷谷，nice！”

“闭嘴。”谷瑶烦躁地向聂明回敬道。

“伍妍，打算什么时候上场？”

场下，孟季深突然的询问打断了伍妍的思绪。她抬起头，眨两下眼，而后又思忖片刻。

“让我再摸清楚一点……再过几球吧。而且初雯学姐的动作很重要，我要作参考。”

她说着，握紧手边标着数字“2”的替换牌。只要向场内举起这个牌子，她就能替换下场上的张初雯。但目前而言还有些早，她得摸清新上场的这个7号。

这应该是个棘手的补位型主攻手。

果不其然，在刘可瑾攻入场地时，她迅速接起自由人让出的发球，又在二传托出后退向后排准备防守。

这下伍妍的计划就被打乱了。莫非冀云已经猜出了她的打算？不……不能临时改变战术，即使7号是个变数，也不会有在短短几球能就能被想出来的更好的办法。

打乱不是破坏，一切都还有可能！

伍妍抓住这份机会，同时也伸手一把抓住了刘若瑜的胳膊。

“？”刘若瑜狐疑地瞥过去，“怎么了，妍。”

场上，比分1：1拉平，由李孟绮发球。宋小汶轻快地送出一传，张初雯从二号位托出低平的平快球。这一球要扣平拉开！归若漓向谷瑶方向追上，识破这招的聂明也早已起跳。四号位上的秦子夏迅速后撤准备接重扣球，李孟绮在二三号位边缘低身等候。

谷瑶已经起跳准备扣球，球却根本没来得及到她手中。陈暮云在三号位上抢扣，没能反应过来的韩千华和秦子夏和球擦身而过。

“……”

“啊？要扣平拉开啊？”落地后的陈暮云看着一双双朝自己投来异样目光的眼睛，尴尬地挠挠头，“哎呀，下意识就抢了。不好意思！”

“算了，阴差阳错也算得了一分。下次注意看着点。”谷瑶抹了把汗，和同样懵圈的张初雯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还以为是战术，结果是失误吗……淡淡地无语着的除了宋小汶刘可瑾外还有网对面的秦子夏和李孟绮。后者二人抽抽眉头与唇角，脸色有点微妙。

“放宽心嘛，一分而已哇！”高亚宁冒出头来，左右手各拍上两人的肩膀。乐呵呵地和二人分享聂明要请她吃关东煮到饱的事，又说着“为了关东煮加油啊！”这种无厘头的话，挥挥手后就回到了她的五号位上。

场下，伍妍汗颜。看起来暮云有点兴奋过度。刘若瑜毫不留情地嗤笑着，翘起来的腿晃晃悠悠的。

接下来陈暮云倒是找回了点状态，她和汪梦如的联合拦网也封住了秦子夏一球。但反攻失利，比分来到2：2。

“那个5号不太擅长配合吧。”高亚宁向右手边的秦子夏小声询问道。归若漓在发球时也听到了这句话，便刻意让发球向对方的五号身边偏移。

刘可瑾被迫垫起一传，汪梦如向球追去，跪地极限垫救，由谷瑶在网前起跳扣出——被聂明单人拦网拦下。

“嘿谷谷，小心后方啊？”

谷瑶眉头一蹙。

不好，这一球…她回头望去，果然是距离她最近的刘可瑾救球。冀云在使计让刘可瑾显露缺漏好乘机而入。

这一球张初雯没能托稳，只好慌乱中托向更近的汪梦如。汪梦如在四号位扣下压边线的一球，扳回1分，勉强拉回到2:3。接下来轮到陈暮云发球。

一记称不上太熟练的跳发，韩千华跃身垫起，交由四号位上的高亚宁托出。聂明助跑起跳，掩护秦子夏进攻。张初雯上前救球，一传冲向刘可瑾和汪梦如之间。后者急托给谷瑶，冀云方救球，重新组织进攻。秦子夏快攻，汪梦如鱼跃垫救，二传权来到了……刘可瑾手中。

……被针对弱点了吗。

刘可瑾一时慌乱，焦急之余托球不稳，出球不到攻手的最佳扣球点。谷瑶助跑起跳扣球，却仍旧被聂明归若漓组合拦回。3：3。被针对的刘可瑾在拉扯中已明显占下风，连看台上的观众都有所察觉，更不用提场上下的球员。

大事不妙啊……伍妍心头一紧。

接下来的一球由聂明发出，宋小汶追球移位迅速用双臂垫起，但张初雯被封在了后排，只能被迫侧传送向谷瑶。扣球避开了拦网，却被对方三号位上的高亚宁轻巧救起。李孟绮出人意料地吊起二次球，钻了山河拦网力量的空子。正在往三号位移动的刘可瑾再次被迫停下救球，汪梦如托出，由陈暮云快攻。

“嘿咻——！”高亚宁低身垫起扣球，李孟绮也迅速移动到三号位后方，高亚宁后撤防守。秦子夏上二号位起跳扣球。宋小汶鱼跃后即刻起身，在汪梦如和刘可瑾身侧准备防守。

但刘可瑾的双臂却突然变得很沉重，在拦来球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晕眩。

好乱，手好重……

球仅仅只是从她的指尖上轻轻擦过而已。

4：3，伍妍的心高高悬起。谷瑶说的不错，冀云的围堵会把人逼到无计可施，刘可瑾已经开始被干扰了。虽说出于战术考虑，冀云的这种真的不会持续太久，但这种程度已经……

伍妍深吸一口气。恐怕她要准备一下了。

就在这时，刘若瑜握住手边刘可瑾上场前为她留下的5号替换牌，在下一球发出前向场内举起。孟季深作为教练则举手向负责人示意。

朱丽将目光投来，在聂明发球前出手将她拦停，随后吹哨向场内外宣布道：

“山河，7号换下5号。”

场上，刘可瑾虽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因张初雯眼神中的忧虑而转身下场。在姐妹交接时，她向刘若瑜叮嘱道：

“别慌，别乱，别急，然后加油。找突破的方法，抓紧节奏。”

“好好我知道了！你去歇会儿吧。”刘若瑜别扭地应道，“我来接替你……可不会让你再失望了。”

她站上球场的四号位，简单将对手扫视一番。

这还是她首次直面冀云。上场一看的话，这群人个子还真高啊！？不对不对…别怕，反正妍比你的压力更大，而且你要证明自己，对吧？不能让任何小看你刘若瑜！一会儿妍也会换上场，然后就顺着她来吧。嗯，一切都没问题！

加油啊。场下，蒋月涵双手合十，心里连连默念着“冯学姐保佑”。陈暮云从一号位上向刘若瑜望去，也暗暗下定了决心。

“哟，小薄荷来了。”聂明将眉一挑，转过头去和六号位上的归若漓讲起了悄悄话，“你期待的快到咯！我来帮你激将一下吧？”

言毕，她抛球打出，开展新一轮攻势。归若漓没太听明白，但还是迅速进入了状态。

宋小汶向右一步垫下发球，张初雯换至三号位后方侧传出球，谷瑶在高亚宁和秦子夏的拦网下强攻扣球。韩千华早有防备，半蹲下垫起，交给己方四号位上的李孟绮。高亚宁换向后排防守，秦子夏扣球进攻，由汪梦如和刘若瑜双人拦网。

球在扣出后即刻被刘若瑜拦下，她拦网的高度差不多和汪梦如齐平。……跳跃力。秦子夏啧声。难缠的人又来了一个。

“喔喔，跳好高呀！”高亚宁感叹道，低身接下拦回球。李孟绮找准角度，聂明同时从后排助跑起跳——倒霉！后排扣球。谷瑶见状迅速加入拦网队伍中，但聂明的大力挥扣轻松突破了三人拦网，落球得分，5：3。

“……后排扣球。”伍妍在场下垂眸沉思着。场上的山河队员似乎因为这代表强大实力的一球而乱了阵脚。

但伍妍也从这一球中更清晰的看到了冀云战术的内容。她们，像是由聂明领导的突袭军，力图以武服人。

在伍妍的分析内，冀云的战术开始被提取、整合。

只要有人能封住7号，原战术依然能实现。

“小妍，你的手在抖啊，也很紧张？”蒋月涵注意到伍妍握紧2号牌的手，“快该上场了啊……没事，你可以的，首战一定会大胜！”

“别对我期望太高啊，我只是个除了脑袋和我以外没一点优势的新人哦。”伍妍无奈地笑笑。

上场可就不能只动脑子了！她要发球进攻，要实际配合，要接球救球，要托出更复杂的球、处理更多的信息。这样真的行吗？她有资格与聂明正面交锋吗？伍妍想着，手仍然不停地颤抖。

场上，山河再次陷入困境，队伍的进攻基本都被严加封锁，同时聂明又发起各式强攻，使人防不胜防，难以招架。明明刚刚她们的战术还是稳定的，可为什么现在——

正当伍妍思忖之时，刚刚扣下了让比分来到6:3的大力扣杀的聂明，从场上，向她，投来了不同寻常的一瞥。

那双幽绿色的眼睛，以一种期待的、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场外的伍妍。

啊，难道说……

初雯学姐的动作也在放缓，这个以稳定为主的组合已经不能应对冀云的攻势了。虽然每个人都很好地发挥着，但这种固定化的状态缺乏变数，持续下去只能让冀云继续肆意玩弄。

在汪梦如勉强攻回一分后，伍妍坚决地高高举起了手中的2号牌，向场内示意。

朱丽眼底微微泛亮。她吹响小哨，向还未发出下一球的队员们宣布道：

“山河，9号换下2号。”

中秋快乐！久等了各位…伍妍要上场咯

作者也成功加入了大学排球社！

老规矩，上！

高亚宁 19岁 176.5cm/64kg 主攻手（冀云7号）

赵知晴 19岁 175.5cm/62kg 主攻手（冀云5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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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六章 正反面（一）兵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