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于此岸 第1章 入冬

“一切都很好，她听见熟悉的呼唤，她不是孤单一人。”

大朔，永昭三年，冬。

京城，温府。

太阳西斜，府内下人们按部就班点燃廊下和屋内的烛火，灯芯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在初冬傍晚沉郁空旷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在窃窃私语。

光线越发黯淡，穿过空中斑驳的乱云漏泄下稀薄的日影，落在刚刚停在门口的马车上，呈现出稀薄的灰色，看上去像是落满尘埃。

车夫掀起车帘，取下悬挂刻有御史字样的铭牌，双手呈给已下马车站定的家主。

温京元面无表情进入府内，倒不像是回家，竟像是去上朝。府中下人们早已习惯家主这张连阎王见了估计都要说声像的冷脸，都绷紧了皮向他问安。

管事早已候在门口，见温京元回来立刻跟在他身边，为他掌灯。

“夫人在做什么？”

“回老爷的话，夫人在查账。”

“陌驹在做什么？”

“二少爷半个时辰前回府，这会儿正陪着夫人查账。”

温京元指腹摩挲着铭牌的纹路，进书房之前交代管事晚上叫大小姐来正院吃饭。管事连声应下，心中叫苦连连。

听到家主吩咐的其他小厮侍女们也压低头颅，生怕露出一丝对大小姐的怜悯，怕被老爷察觉到打出去。

管事领了差事连忙小跑到内宅，唐茹和温陌驹还在喝茶闲聊，两人一看管事满头大汗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温京元又要找事了。

母子二人神情同步微微皱眉放下茶杯，无声叹气。

“擦擦汗，歇口气。老爷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回夫人的话，是……是老爷说叫大小姐晚上一同吃饭。”

唐茹垂眸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没说话，温陌驹冷笑一声替母亲开口：“父亲这是被谁气着了想拿大小姐撒气？还是谁家打听大小姐的婚事了？不然怎么还记得府上还有位大小姐呢？”

“陌驹，少说两句。”

“老爷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唐茹微笑着岔开自己儿子嘲讽的话，却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甚至屋内侯在一旁的侍女们脸上多少都带着些不忿。

唐茹的贴身侍女裳月见状立刻退出去打探消息。管事苦笑着摇摇头，唐茹也知道他不容易，就让他回去了。

温陌驹撇嘴，从盘子中拿出一个橘子扔着玩。唐茹哭笑不得瞪了儿子一眼，“你是炮仗吗一点就着，半点耐性都没有今后怎么成事？”

“这不是因为在母亲院子里吗？再说了，母亲不也看不上父亲那个性子。”

唐茹听到这话脸上也带出一丝冷笑，“是呀，温京元当年娶的妻子身体不好，生下个死婴就过世了。他为了自己那点面子，硬是从妻子母族收养了个刚出生的女婴，也没有新取名字，就用那个死婴的名字。”

“养了孩子又不负责，等我嫁过来，云谏都快饿死了，也不给分个侍女婆子照顾，差点就死在自己院子里。”

“我是瞧不上他那样子，但也奈何不了他。只恨我没有一个强盛的娘家，自顾不暇没办法为云谏撑腰。”

唐茹自嘲地笑笑，只觉得嘴里发苦。温陌驹见母亲心情不好，连忙把橘子剥好放在她手里，儿子这样懂事让唐茹好受了些。

“没事儿的母亲，今年我也下场科考，等我拿个好名次回来挣个一官半职，父亲就不会关注姐姐那边了。”

橘子的酸甜压住舌根的苦涩，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到裳月皱着眉走进来，母子二人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夫人，二少爷。”

裳月忧心忡忡地向二人行礼，想到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温陌驹都快急死了，他拍了两下自己的大腿，焦急地让裳月快点说。

“今日书院那边出了点事，听说是南平侯府的小少爷和广川王府的丹阳郡主闹了些不愉快，而且也不太体面，齐王家的小王爷和咱们大小姐也吵了一架。”

“我就说苏晏安不是个好东西，谁沾上他都得倒霉。姐姐和齐小王爷吵架肯定是他们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把姐姐气到了。”

唐茹没法接这话，虽说苏晏安好男风这事儿全京城都清楚，但架不住人家的知己们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规矩自然就顺势改了不少。

新皇登基刚满三年，大朔民风开放，女子也能读书自立门户，比起圣上推行的变法……好男风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云谏还没回来吗？”

“大小姐被丹阳郡主拽走了，估计还得晚些才能回来。”

“罢了，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吧。裳月你再去打听打听，秋舒你去通知厨房那边准备大小姐爱吃的饭菜，门房那边若是接到大小姐立刻送到我这边来，别让她去书房。”

“是，夫人。”

两人领命退下，唐茹长叹一口气，有些担忧地看着义愤填膺的儿子，到底还是没提给他看的亲事，大概率成不了。

“齐小王爷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齐王又得圣上重用……若是报复云谏，你那个刚正不阿的父亲不会管的，反而会借此机会参齐王一本，用云谏的苦难立功。”

“父亲是个好官，只可惜不是个好父亲。”

温陌驹冷冷地说道，从小到大只有母亲对自己付出全部的爱。姐姐怕连累自己，私下会给自己送些礼物，关心自己的身体。

唯独父亲，只在意他的仕途，在意圣上的褒奖，营造出一副孤臣忠臣的模样，这倒是很有用，京中同僚和上司们对他很是敬畏，生怕被他揪住不放。

对家里只在乎他的威严，只在乎家里安分守己，别给他拖后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逢年过节只有敷衍的场面话，包了红包也只有几十枚铜钱，他只管维持两袖清风的形象，其余的开销都是母亲在负担。

温陌驹很羡慕别人家的父亲，有说有笑这样简单的事情，在他们家很难出现。小时候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他已经长大了，早就不期待什么父爱了。

他想，姐姐应该也是如此。

不，姐姐应该从未期待过任何人的爱。

小时候记事起父亲就告诉过家中所有人，她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只是养女，从那之后她就活得过分清醒且理智。

京中哪有秘密，她就算不说，在外人眼中看来，还不是寄人篱下。

温陌驹越想越生气，已经开始提前演练在饭桌上如何反驳父亲的言论给姐姐撑腰了。唐茹也是坐立难安，在小佛堂默默祈祷希望今晚只是单纯地吃一顿饭，不会有太多争吵。

被惦记的主人公今日确实干了一件大事。

温云谏今天心情非常差，正如很多俗套的故事开端一样，她和闺蜜在体一款沉浸式体验的游戏时不知是因为设备出了故障，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她们被困在此间世界。

她自己还好，角色是用AI按自己的样子捏脸，不会感到突兀或者恐慌。但好友玩得是男号，虽然也是以她自己的脸型为基础吧，但身体到底还是男性。

她们是从小时候开始体验的，导致最初好友的精神状态着实堪忧，两人抱头痛哭了好久才缓过来，接受了这个事实。

温云谏成为御史家的养女，而好友秦燕镜，则是大朔的太子。哦，如今已登基三年了，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真正的衣食父母。

温府自己院中的人几乎都是秦燕镜安排的，秦燕镜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私下送来，京中谁要是找温云谏麻烦，第二天肯定要倒霉，这些糟心事都是秦燕镜在处理。

温云谏有时候会愧疚自己帮不上她什么忙，但秦燕镜却说，只要自己在就好，只要一直陪着自己就好。

——她们是彼此的唯一，她们是彼此活下去的信念。

原本游戏从联机变成单机还不算太糟糕，温云谏和秦燕镜还能刷日常任务打发时间，她们的游戏角色绑定的CP号，如果实在思念彼此，就可以随时传送到对方身边。

当然，温云谏很少使用这个功能，她害怕过于依赖好友，会让她原本就辛苦的生活增添负担，也害怕万一被人察觉拿自己当筏子害了好友就完了。

但这个功能从这个月开始居然下线了，包括偶尔会触发的日常任务，也都消失了。

就像是......她们从前经历过的，坚信过的世界，仿佛只是一场幻觉，一场即将苏醒的梦。

强烈的落差感让她几乎想转身逃跑，或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自杀。“命运自有安排”温云谏用这样的话已经安慰不了自己。

她不惧怕死亡，不惧怕孤独。

但是她怕好友难过，怕好友绝望，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就为了找到回家的路，现在这个情况她只会比自己更难受。如果自己要是先一步离开，那好友恐怕会崩溃的。

不能再想了。

温云谏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缓缓，不想被人看出异常。

窗外天空晴朗疏阔，院中梅花开得正盛，于是她便带着自己表面是侍女实则是暗卫的玉檀和归荑到随便走走。

归荑和玉檀看出少女有些怅然，她们想说些安慰的话语却在与少女对视的瞬间不知所措。

她们跟在少女身边少说也有十年了，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目光，像是想把自己锁进了不见天日的牢笼，拒绝任何人接近。

“小姐，您是在担心离开书院之后的事情吗？”

温云谏听到玉檀的问话，脸上神情稍微柔和了些。有人给她找好借口，自己当然要顺着演下去。

“有一点吧......我不想嫁人这个愿望大概没办法实现。”

“怎么不能？小姐不愿意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

温云谏看归荑一脸杀气恨不得冲回府上干掉温京元的模样被逗笑了，她摘下两朵红梅别在两位忠心耿耿的侍女鬓边，成功安抚住她们。

“我如何不明白......只是我不想用这种事，至少现在还没发生的事麻烦他。”

温云谏转着手中的花枝叹气，“大家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再说了，我是什么身份，还是算了。”

“而且。”温云谏想到秦燕镜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不知晃了谁的心神，“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母亲从未因我的身份苛责我，怠慢我。弟弟也未曾因为我的身份疏远我，朋友们都对我很好，书院里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也很照顾我，我没什么不知足的，珍惜眼下吧。”

“玉檀和归荑在，就算最后真的嫁人，你们也不会让谁欺负了我，对吧~”

“当然，我们就算拼了命也会保护好小姐的。”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玉檀和归荑很心疼少女的隐忍和谦逊，她们恨不得昭告天下圣上和长公主对小姐的爱护和看重。若不是圣上和长公主都心疼小姐，怕她进宫没有自由郁郁寡欢，她们小姐现在已经是皇后了，怎么可能还要看温御史那厮脸色。

温云谏目光望向远处，忽然见到有几个熟悉的人影向偏僻处走去，这让她心中浮出些不好的预感。玉檀和归荑也嗅到微风中传来的一丝血腥气，面色凝重。

“走吧，去那边逛逛，过会儿再回来。”

温云谏面色如常，抬手示意两人陪自己去看看情况。见三人离开，躲在窗边偷听的同窗们才松了口气直起身。

不光是屋内，假山山洞里也钻出两三位官宦家的小姐，一群人神色凝重凑在一起讨论好友心情不好的事情。

“我可真该死，早知道就不同兄长说考虑向云云提亲的事情了。”户部侍郎的女儿梁舒有些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家里原本还挺高兴的，这下坏了，别说是空欢喜一场，我都担心云云恨我多管闲事。”

“云云不会恨你，但是确实是咱们误会了，以为对云云来说脱离那个家是件好事。”

抚远将军府的大小姐白绍衣默默撕碎刚刚给家里写好的信，若无其事地坐回去，收获好友们的一圈白眼。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想如何，而是温御史会对云云如何。温夫人拗不过他的，她的母族当年受过温御史的帮助，不会向着温夫人说话。”

“另外，有温御史在，温陌驹的前程和姻亲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得罪人可是他最擅长的事，你也抓不到他的把柄和软肋，当真是无欲则刚，天生就是干御史的好苗子。”

礼部尚书之女云曾卿看得明白，她看不上温京元的人品，但却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不是个好官。

“......没见过谁家日子过成这样的，真真是歹竹出好笋，能养出云云这样好的品性，他们还不珍惜！”

“也难怪云云不喜欢成家，日日看在眼里的都是这些东西，还是算了。我还攒了些体己，到时候给云云送去，房子我买不起，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这倒是，云云吃穿用度那么省，咱们养她绰绰有余。”

姐妹们叽叽喳喳说得热火朝天，旁听的几位公子们终于松了口气。主要是自家姊妹恨不得把温云谏扒拉到自己家里，每天都要给他们洗脑。

他们不是不喜欢温云谏，只是不算男女之间的喜欢，更多的是尊敬。

毕竟，温云谏那双眼睛，确实压迫感很强。

无论你撒什么谎她都能看穿，一些阴谋诡计或者上不得台面的的手段在她面前自动失效，当朋友是没问题的，枕边人还是算了，他们是真的害怕。

“哎？丹阳呢？”

“她不是去更衣了吗？”

“这样吗？出去的也有点太久了......”

丹阳郡主朱清瑜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和自己看不顺眼的死对头——南平侯府的小少爷苏晏安关在一起，最可怕的是还被他的好姘头狗男人齐小王爷误伤。

不过还是苏晏安更惨一点。他不光吸入了迷香，还被灌了一肚子下三滥的药物，为了维持理智还拿匕首把自己的大腿捅了。

比起他的惨状，丹阳觉得自己心态平和了许多，对着门外的小王爷疯狂输出：“齐墨你个狗东西，你给我等着，这事儿咱们没完！”

齐墨也是个狠人，他坐在门外听着也不生气，早就被苏晏安搞得心态崩溃的他现在就要狠狠地报复苏晏安。

至于为什么选择丹阳郡主，当然还是为了恶心苏晏安。齐墨还沉浸在报复的快乐中，忽然就被泼了一身冷水。

齐墨阴鸷的神情在回头的瞬间熄灭了。

谁懂啊，做坏事被温云谏看到了，四舍五入不就等于被温御史那条疯狗看上了？

温云谏和屋里的两人关系也不是一般的好，而且他确实有点害怕温云谏，就像是遇到天敌，回回搞事回回被抓。

因此，齐墨只能含泪咽下苦水，向少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玉檀，去把门打开。齐小王爷要阻拦吗？”

“不了，天太冷了，我先走了。”

今日格外寒冷，被泼一身冷水的滋味不好受，齐墨灰溜溜地离开后，温云谏心中的气其实没有消减。她憋着火走进屋内，玉檀和归荑已经喂了二人解药，丹阳哭着扑到温云谏怀里，后怕的情绪涌上来，让她浑身抖个不停，温云谏耐心地安抚好她的情绪，一抬头，就看到生闷气拒绝上药的苏晏安盯着自己看，给她气笑了。

“怎么？你是三岁小孩吗？”

“不用管我，我没事。”

“......天塌了都有你的嘴顶着，真是怕了你们俩。”

温云谏搂着沉默不语的丹阳来到虚弱的苏晏安床边，从玉檀手上接过药粉直接洒在他大腿的伤口处。

看着疼得闷哼带着破碎美感的京城四美之一，虽然很不道德，但她在此时此刻有些理解齐墨愿意当舔狗的心情了——实在美丽，无关性别。

苏晏安本来很委屈，但看到温云谏眼中平静燃烧的怒火后，忽然就不委屈了。他安静地看着少女用包粽子的手法包扎好自己的伤口后，乖巧地被归荑扶起来，自己整理好仪容后和丹阳一边一个老老实实跟在温云谏身后。

“齐墨那狗东西呢？”

“被我泼了一盆冷水，离开了。”

丹阳和苏晏安震惊地看着少女，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啊！

“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不会传出去，就算齐小王爷要报复，大概率也是来找我。苏晏安的话......自求多福。”

苏晏安被叫大名吓得一声不吭，也不敢反驳。

京中谁不知道苏晏安就外表看着像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实则性格乖僻得很，养得一手好“狗”。除了温云谏和他姐，谁也管不了。

今天他在齐墨这儿小小地翻了个车，还被温云谏逮到了，能不心虚才怪。

温云谏和同窗们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两人离开。书院中的其他人见怪不怪，都以为是他们吵架又被发现了让温云谏训了。

“云云，要不你别走了，留下来住一宿吧。”

丹阳抱着温云谏的胳膊不撒手，苏晏安冷笑一声明示丹阳快滚，获得丹阳的怒视。温云谏摸摸她的头，把小姑娘哄了回去。

“别怕，回家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嗯，那云云有空一定要记得来找我玩！”

“好，快回去吧。”

送走了丹阳，马车里只剩下苏晏安和温云谏，这会儿他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生怕温云谏注意到自己。

“行了，别躲了。”

温云谏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可能是虚弱再加上出汗，体温有些偏低，今天的事到底还是伤到他了。

“我没事，别担心。”

温云谏收回手沉默不语，对苏晏安宽慰自己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苏晏安也知道少女担心自己，再加上最近少女心情不好他也知道，原本是想约上少女出去玩放松下心情，现在看来，最近应该是不行了。

他得腾出手好好处理一下碍眼的东西。

南平侯府对温云谏是一百个欢迎，有她在侯爷和夫人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府上大小姐苏承枫也是温云谏自封的手帕交之一，府上没有人会不喜欢少女。

门房看到自家少爷和出门前截然不同的精神就知道要遭，原本他们还想请温云谏进府，但被她拒绝了。

“你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嗯，我知道。云云你真不留下吃个饭？”

温云谏垂眸摇头，脸上挂着面具似得笑容解释道：“不了，这么晚该回去了，若是父亲回府问起来，怕是要责怪母亲。”

“快回去吧。”

苏晏安脸上的笑也收敛了些，他在踏入门内后，下意识回头望去，从逐渐闭合的门缝中，窥见少女眼中那抹带着疯狂意味的绝望，呼啸着穿透自己的胸膛。

温云谏：家人们谁懂啊，出门在外身世全是别人给了（捂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