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溯 第19章 残魂

夏衰转秋，除了中午还有夏末的余热，早晚都有点凉风刺骨的感觉。

又是一个周末，夜栖月夜栖梧清晨出去，中午被热回来了，结果没成想——一进门看见客厅坐着个陌生男人。

俩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个震惊的眼神，然后同时后退一步，试图确认是不是他俩走错了。

没错啊，那就是这人走错了？？

正此时，那人听见了动静起身望来，这下两人才发现这个男人竟然是一头长发，在后脑绑成了个高马尾。

——发绳竟然还是咖棕黑三拼色加厚款。

那人一身不符画风的卫衣长裤，看起来比他们年纪大不了多少。他望过来那一眼，莫名让别人有种不敢与之对视的感觉。

月梧二人再交换一个眼神，夜栖月发问道：“呃，请问您是？”

那人目光扫过来，第一眼却先落在她挎着的斜挎包上，然后才看向他们俩，语气平淡地回复道：“我叫渊暝。”

夜栖月注意到了那一眼，她倏地一愣。

她包里没什么特殊的东西——除了那个小木匣。

她莫名有种感觉——这人好像透过口袋和木匣，“看见了”里面的吊坠。

这种感觉并不明显，只是一闪而过，却让她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何，明明她判断眼前这人跟坏人不沾边，但知道这人有可能发现了吊坠的存在时，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强烈的戒备。

她皱皱眉，内心莫名生出反感。

——好像只要有，有人知道吊坠的存在这种可能，就会让她心中生出警惕与恐慌。

望辰的存在其实并不须遮掩，可那一瞬间强烈的感觉竟让她一时忘记去探究她如此反应的缘由。

这种感觉来得十分突然，对她来说非常奇怪的，但却强烈到让她一时顾不得其他，有点反应过度。

“你为啥在我们家啊？怎么进来的？来干嘛啊？”夜栖梧倒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地问。

“是夜溯晞带我回来的，她允我暂住。”

大姐带男朋友回来了？！

夜栖梧睁大眼睛，惊讶转向夜栖月。

可夜栖月却没给他一个眼神，她突然向黎渊暝发问，虽是笑着，语气却冷峻，甚至带点咄咄逼人的意味，“原来是姐姐的朋友，不知你的名字是哪俩个字？你家是哪的？多大岁数了？”

夜栖梧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心想：怎么这就开始查户口了？

渊暝顿了顿，未直接回答，而是道：“你们就是夜溯晞的弟弟妹妹吧。并非是我不愿回答你，只是不太明白你为何这么问？”说出来别人可能不信，他回答不上来。

心理活动不为人知，乍闻此言夜栖月也是一顿，眼底有所波动。

没错，这人是夜溯晞的人，本不应由她来问询。她想探求谁的底细也不该这样直接、尖锐地问，平常的夜栖月不该有这样的举动。

她冷静反思，她刚才的举动确实有点突兀了，她常要求自己沉稳冷静。但刚那一瞬间，她竟然因为有可能被看穿的吊坠，而言语中夹带了点尖锐——简直像是中邪了，难不成她是被外面太阳照昏头了？

思及此，夜栖月微敛神情。

“抱歉，我叫夜栖月，”她又指指旁边，“这是夜栖梧，我们确实与夜溯晞是姐妹、姐弟的关系。”

她接着道：“我并非是针对你，只是一时发现家里多了个陌生人难免戒备。既然你是姐姐带回来的人，那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再次抱歉，请自便。”

夜栖月如此说，渊暝便也不必说什么了，他便对二人颔首示意，上楼回他房间了。

夜栖梧一脸茫然，坐在沙发扶手上翘起二郎腿问道：“你刚才……？”

夜栖月坐在沙发上，眼神没落在实处，一边思考一边说，“你不觉得这人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嗯？嗯，这男的有股装逼感！”夜栖梧立即点头。

夜栖月：……

夜栖月一秒变冷漠脸：“……你就没有觉得‘渊暝’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哦！”夜栖梧猛地睁大双眼，好像一脸顿悟的样子——然后对上了夜栖月那看透中掺杂冷漠的眼神。

他只好老实讪讪道：“好吧，没想起来……不过确实有点耳熟。”

夜栖月有亿点无语，便不再卖关子：“——黎渊暝。”

“那是谁？姓黎？”夜栖梧疑惑得真心实意。

“七姓氏中，黎家与我们同辈的就叫这个名字。”她终于忍不住瞪了一眼夜栖梧。

“哦，他啊。”夜栖梧终于想起来了，“也不能怪我没想起来吧，那家伙不是傻着吗？好像就好几年前被带出来过一次，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哎，我记得他出来那次，要不是大姐恰巧出门遇上他给带回来，他就走丢了。这样的孩子，家里人不敢再带出来也能理解。我听说他都是在家请家教上课的，啧，不用上学，真好——不过他这样还学啥啊。”

“呸！没礼貌，什么傻了，那叫残魂。”夜栖月纠正，再抽搐一下嘴角吐槽，“再说一共就七家人，里面还包括咱家，你记不住真的说得过去吗？”

“咳咳，那你为啥提他啊，你是怀疑这俩人有什么关联？”

夜栖梧看她不回话，神情也不对，怔愣一下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诧异道：“你是觉得他们是一个人？！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夜栖月没有直接回答。时间遥远，她记不太清那次七姓聚会上的场景了——印象中，那孩子好像一直在走神发呆。谁提及他、跟他说话，他也不回答，就那么睁着双清澈的眼看着别人。要是牵强说，天生非常内向的孩子也可以这样，看不大出来有什么不对的。

——若非皆知他天生罹患残魂症的话。

夜栖梧想了想摇摇头，“不太可能吧，他……说起来，这黎家也是真惨，比咱家和景潋家还惨。景家本就因为窥天命而难多子，只能那么跌跌撞撞地传下来。而虽然咱这两家都断代一代，但起码还有你我，还有景潋。这黎家不仅上一辈不能修灵，年轻一辈还残魂。我还听说黎渊暝他的父母不能修灵也不知道什么是残魂，看他这样，就又要了一个孩子，数年前就带着小儿子出国了，把他丢给了一个老管家，终年也不回来看看。他倒也是可怜，又多亏了残魂，不能理解这些。”夜栖梧唏嘘。

他想到什么又问：“那，那个小的能修灵吗？”

夜栖月神情亦是低沉，摇摇头，“就算是能，他父母也不会准许。”

夜栖梧眼神飘到一旁，又移回来，“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是一个人？”

夜栖月没直接回答，而是低声道：“数月前，黎家黎渊暝独自走失撞上邪灵，昏迷至今。他家用了很多办法，也没有就救醒他，已经不得已而向外求助了，就是没成想反而引起了觊觎——”

夜栖月说到这停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没继续说这个话题。她抬眼望向夜栖梧话音一转，“那这里就有点问题了：他家人知道他的情况，怎么会不做任何保障就敢让他出去呢？我直觉有异便去查了一下，果不其然，本来是没有意外的——如果不是他落单时撞上了一个突然升级、近乎成了‘魔’的邪灵。”

夜栖梧瞳孔微缩，不由喃喃道：“和我们之前——”

夜栖月眸色幽深，接上话茬：“和我们之前经历的一模一样，可惜他没遇上‘神仙’。如果不是黎家人及时找到了昏迷的他，再晚一步，现在也就没必要找别家相助了——我就忍不住纳闷了，这平时好几年看不见一只小邪灵，怎么这最近，魔跟不要钱似的扎堆出现啊。”夜栖月声音低微。

而她疑心“渊暝”的原因——众所周知，每个人所修灵技不同灵力颜色也会不同，就是修同一个灵技的人也会有所不同。例如景家都是偏灰色，景潋却是黛色带点灰。夜家最是特殊，被戏称“祖传杂技”很多年了，因她家家传虽属一个体系，但比较繁杂，多的是不挑血脉随喜好选的灵技，夜栖梧的灵力就是亮金黄色，而夜栖月的却是种带点蓝的深紫。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其专属灵力，而冰蓝色的灵力，据她所知，就是那个虽神智不全、却天生可修灵的黎渊暝所有。

她放轻声道：“而至于刚才那个人，我可以确保，他是修灵者，且灵力确实与黎渊暝一样——我也不知道黎渊暝到底长什么样子，其实在刚才你问之前，我确实怀疑他就是那个傻了二十多年的黎渊暝，但是也确实有地方说不通，比如此时此刻应该昏迷的他为何会清醒地站在你我面前。而直到你提起了残魂，我就有了另一个想法——”

夜栖梧一边听一边皱眉，听到她这么说立即追问：“什么？”

“我这个想法可能有点儿荒谬——”夜栖月似是犹豫，语速放缓。

“别吊胃口，快说啊！”夜栖梧催。

“你也知道残魂是一个整灵魂被打碎，有可能是被打碎成一片片的碎片，也有可能是有一部分从整体上脱离——那假设，他是第二种，有没有可能，黎家的那个黎渊暝才是那脱离的部分灵魂碎片，而那有残缺的整体，”夜栖月视线往楼上去，“——才刚刚进入我们的视野中呢？”

夜栖梧一瞬间哑然，他瞳孔颤动，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你是说，他？这，这怎么可能——那他接近姐姐、到咱家是要做什么？他不应该忙着去补齐灵魂吗？”

夜栖月收回眼神摇摇头，“如果是这样，那黎渊暝的天生神智不全，就好解释了。不过这都只是我的一个猜测。”

“那我们要做点儿什么吗？”

“盯着点儿他，若有异动不能放过。”

“嗯。”

“话说那位救了我们的‘神仙’呢？”夜栖月冷不丁提到，“让你再找，怎么样了？”

“ε=(‘ο｀*)唉，老样子，一根毛都没找到，那人好像凭空出现的。真是神仙，事了拂衣去。”

“O_o我不信，人出现在这世上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_-，再探再报！”

“好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