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溯 第17章 古昭

幸而现在天亮得早，夜栖月到教室天已蒙蒙亮。

她感觉她上了几个周的课，已经适应早起了。

她打个哈欠坐在位置上，却突然感觉有点异样，她张目四望——教室嘈杂十分，却几乎没有人在学习。

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好像在讨论什么，她的同桌更是往前探头，隔着两排跟人说话，椅子都翘了起来。

就这么嘈杂着，也没个老师来，平时在各个班来回走的级部主任也没见着个影。

夜栖月把同桌的椅子压下，“小心别再掀翻了椅子，你安分点吧，快把后面同学烦死了。”

同桌双手合一对后面赔了个歉，终于聊完了，一屁股坐了回来。

夜栖月：“你们这热火朝天说什么呢？老师呢？”

同桌讶然：“你还不知道？”

“怎么？”夜栖月心底弥漫出丝丝异样的感觉。

“上天的恩赐啊——突如其来的假期，放两天！老师们全去开会了。”

“为什么？”夜栖月不解，“今天不是周二吗？不是节日也不是该放假的周末，为什么给假？”

“这谁知道，反正能歇就行。”同桌摇头耸肩。

夜栖月视线落到前面空荡荡的桌子上，盯了两秒，她突然问：

“柳与盼呢？”

“不知道啊，没看着——”同桌被问得一脸懵，猜测道，“可能请假了？”

——

“栖月？”

夜溯晞下楼的动作顿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往下走。

“今天怎么回来了？请假了？”

“不是，”夜栖月丢下书包把自己摊在沙发上，心不在焉道，“学校好像出了什么事情，给我们放了两天假。”

“啊？”夜溯晞闻此，第一反应也是诧异，“什么事能把学生都放了？”

“……不知道。”夜栖月像是在出神，眼神没有落在实处，神情莫名，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

此时，二楼一个房间的门开了。渊暝本要出来，却猝不及防看见一楼的情形，动作顿时停住。

他看向夜溯晞，夜溯晞注意到他，先立即瞥了一眼夜栖月，见夜栖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二楼，便赶紧对渊暝使了个眼神。

渊暝会意退回去，他留了一道缝隙，从缝隙中用眼神跟她交流——我一定要躲着吗？感觉有点奇怪。

夜溯晞眨眨眼，对口型：委屈你了。

“对了，那个发带——我找到了一些线索。”

“啊？”

夜栖月忽然一嗓子，夜溯晞下意识回了一声。

夜栖月奇怪地看了一眼她姐，“就是你之前问我的那个发带，我找到了点线索——”

“哦，哦——”夜溯晞回神，立刻问，“什么线索？”

“或许，这只能说是一段故事——”

夜栖月刚要开始讲述，余光忽然一晃，由远及近迅速蹿至一道身影。

“什么故事，我也要听！”

——人还未到声先至，二楼一阵咚咚咚的声响，夜栖梧从楼梯一半翻下来，一个冲刺，撑了一下沙发，一气呵成落座在了沙发上。

——姐妹俩一瞬间好像感受到了腾空的感觉。

夜栖月/夜溯晞：“……”

俩人同时刮了他一眼。

夜溯晞心头一动，“你刚才一直在二楼？怎么刚下来？”

“我这不是刚好听见你们说要讲故事，什么故事，快说快说！”夜栖梧催促。

没看见别的就行。夜溯晞放心了。

夜栖月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开始了讲述：

“我找了很多资料，还雇人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却也只是找到了一处非常相似的描述——这个花纹和字体唯一一次描述的出现，是在一本民间传记中。因为其作者非常喜欢、极力赞叹了其精美，予其详细描述，才让我们大致确定。

作者称这种花纹和字体只在一个古国中风靡过。可关于这个古国，那本传记也仅寥寥数句，我只好再去别处找寻，才找到了这个古国的一些更似小说的记载——”

夜栖月一顿，“传说，这个古国大概存在于距今千年前的时期，共有过四任皇帝，存在时间不足百年，在几千上万年的历史长河中堪称昙花一现，且基本一直处于战乱中。

记载它不为后世所知的原因是——彼时灵力混乱，人间战乱频繁，天灾不断，后又经流传的书册被残毁多数，因此未留多少历史痕迹。”

夜溯晞蹙眉：“这个古国国号什么？”

夜栖月回答：“古昭国。”

夜栖梧接问道：“为啥我从来没听说这个古国？”

夜栖月其实也不清楚，她面露难色：“不知为什么，这个古国没有任何正规历史记载，甚至这个古国的存在都无法被证实。我没有找到别的记录——它就好像，真的只是存在于一个故事里。”

“那我这个发带——”夜溯晞目光投向她。

夜栖月接上话：“那你这个发带是怎么回事？它看起来很新，这种编制花纹是怎么被制作者知道的？姐，你这个发带，究竟是哪里来的啊？”

“你可能不信，我捡的，真的。”夜溯晞一脸真诚，一句一顿地强调。

“——好吧，你说我当然信。”夜栖月一顿，接着说，“传说中，那个古国时战火四起，饿浮遍野。却也曾璀璨一时，那个时期曾涌现出很多能人异士，将帅相才，美人秘宝，妖灵精怪，甚至仙人——”

夜栖月说到此处一顿。

夜溯晞与夜栖梧同时诧异出声：“仙人？”

夜栖月点点头：“传闻那仙人从仙山下来，仙泽众生，入皇城觐见人间帝王。人间帝王对仙推崇至极，令其国师与仙人共同向上天祈福，祈得了大昭——”

她说到这里话音突然截止，在两双眼睛的催促下，才吐出了记载上的原话——“苟延残喘最后的时日。”

三人：……

看来这位记载者不太喜欢那个古国。

夜栖月接着道：“那个时候，是那个皇朝穷途末路的繁盛，曾有天骄人物如流星转瞬即逝。帝后共守城门，第三位即位的帝王倒也进行了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但天灾**，内忧外患，叛军四起，此时仅余三十年艰难的平静。下一代末帝登位，几年后大昭便覆灭了。”

夜栖月抽空喝了口水，接着讲：“而关于仙山，还有一段非常魔幻神话的故事——传言中，有人攻上仙山，仙山有人破封打开‘幽冥之门’。具体如何没有记述，反正后来，‘仙山寂灭’，地下来的“魔”被短暂镇压。

再后来，人间灵力被慢慢损耗，终于有一日，压制不住了幽冥底下的东西——危难之际，有民间修灵者们出现，拼尽全力镇压打回地下来的“魔”。还约定后世子子孙孙守卫“门”。

——这便是，所有的故事了。”

“当然，这只是个传说故事。我认为这个故事非常不科学，大概是被编纂出来的玄幻小说被民间当成历史错误记载了。也说不定只是有那么个小国，被人编撰加以神话色彩了。所以可以说——完全没有找到线索。”夜栖月接上前言，一本正经总结道。

“我觉得你说得对，”夜溯晞点点头一脸赞同，“什么灵力，什么邪灵、魔的，一听就很扯淡。找不到算了，一个捡来的东西罢了，就当白听了个故事。”

夜栖梧默不作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选择了点头不语。

“仅作为一个故事，我观昭国历史，昭灭亡开始于一场战役，起战原因是昭国公主被派去刺杀了北谟王庭老王上——同时期的一个异族国家，也没什么记载。”夜栖月想了想，最后补充了一点。

气氛莫名沉默了一会。

“好吧，”夜溯晞沉眸颔首，“那就这样吧，你俩既然放假就好好休息。”

夜溯晞起身强调，“你俩搁家好好休息，少出去瞎转悠，特别是你，夜栖梧。”

夜栖梧躁眉耷眼“哦”了一声。

夜栖月在她转身一刻抬眼，盯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二楼。

她突然沉声道：“其实我是特地去盛家藏书馆，寻得的七家历史记载与祖约手书，在那些东西的背面看见的这个故事——我一看到那个古昭国时，我就觉得眼熟，果不其然——当时镇压幽冥底的，就是七家先祖。”

夜栖梧高挑起眉，险些没控制住音量，话出口才发应过来压低音量：“那些传说般的故事是真的？！”

夜栖月瞥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蹙眉道：“其实我刚有一点没提——那最后明明白白地写着，‘没有历史记述那个古国的原因是，有人刻意抹去了它的存在’。没有什么能证明它确实存在过，那么真假谁知道呢。我都能随口编点，这千年已过，谁知道究竟有多少真的传下来了呢？”

一个人死亡，销户，与之有关联的人遗忘了他，这个人便算是彻底消失、不留痕迹了。有多少个人会发现周围某个领居的消失？

那，要抹除一个国、一个时代在史上存在过的痕迹，难吗？

现所知的一切历史大多来自于古籍记载、口口相传、以及考古挖掘出的文物——那若是这些痕迹都被抹除了呢？当所有经历过的人死亡，流传的文字、诗歌被抹除，所制造的东西被毁个彻底。还有什么能证明一个未曾存在长期的、未统一的古国的存在？

被遗忘，才是彻底地消失了。

这或许都不是需要什么毁灭性大灾难。一场**，一场天灾，足以断绝那个时候看天吃饭的人的生路，足以将人间摧残得七七八八。

古时流传下来的故事中，不乏有对文典拼死相护，一生都投身保护文脉的文人志士，他们保存下来的书册对后世研究提供了莫大帮助。

那若是哪个时期，这些文字记载被人为毁坏、根本没有流传下来呢？布帛、竹简、书册，古时所有用于记载的东西，皆是易毁物品。

这茫茫历史中，有没有、有多少如此了无痕迹了的历史。

——所幸，要完全不留蛛丝马迹地，抹除什么存在的痕迹，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如果真的这样，那么就有一个问题，抹除一段历史的原因是什么呢？

“啧，最近怎么和灵力有关的事这么多了，你说不会灵气要复苏了吧。”夜栖梧纳闷。

“呵，现在的环境复苏的只能是魔气。”夜栖月回神嘲道。

夜栖梧突然想到什么，兴致满满问：“哎，你看的那些家族历史上有没有写咱家祖上啊，听说咱祖上有皇族哎！”

“什么玩意，谁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不过谁家往上数，没有出过帝王将相、皇亲国戚？”夜栖月嫌弃脸瞅他，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封建王朝都死了多少年了，实在没有皇位等着接个不知道多少代的、流落在外的后代回去继承。你要是想装逼就自己编，反正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就是装逼过头被人揍了的话，自己负责。”

夜栖梧摸摸下巴，嘿嘿一笑。

这时，俩人忽然听见上面夜溯晞叫他们，俩人闻声望去，见夜溯晞站在二楼叉腰朝着他们，“对了！我突然想起！你俩不要再在床上吃饭，再把蚂蚁招进来，我把你俩喂蚂蚁！”

“肯定是夜栖梧那间，我每次都清理干净的！”夜栖月连忙澄清。

“那我，我——”夜栖梧心虚一卡顿，“我也就一次不小心……”

夜溯晞威胁性指了指他。

夜栖月立即拱火：“哈哈，我怎么一次没有呢！”

“你……”

……

夜溯晞转身把吵闹声丢在身后，敲了一下渊暝的门，闪身进房，对久待了的渊暝歉道：“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他们学校突然放学。不过你放心，你正常出入就行。”

渊暝：？

渊暝：“不会碰上吗？碰上的话，我该如何解释？”

夜溯晞缓缓：“呵，呵。”

——这俩孩子都爱把饭带回房吃，然后就各自待房间里不出来，一天见不着个人影。晚上再熬夜熬个通宵，第二天中午一点醒，醒了又闲不住地出门了。

以渊暝正常的作息竟然没跟他们碰上面。

她就说嘛，根本不用思考怎么解释渊暝的存在。

她都有点好奇了——如果有一天家里进贼了，这俩孩子能不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