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溯 第12章 窥命

开学后第一个的周五，这不是什么假日，只是高中生们拥有了一节可以放松的社团课而已。

夜栖月走到教室后门，还没进门就看见黑板上的字体隽秀的粉笔字——“传统文学中的道德思想”。

她走进去，整个教室好像安静无人，得仔细扫一圈才发现，靠窗的一个位置还坐了个女生。

那女生长发随意地束起，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背影显得孤寂寥落。

“景潋，迎驾。竟然还有这种课啊，一个学期一共才几节的社团课，你上这个，也就你自己在上。”

夜栖月几步上前，随手拉过她旁边的凳子坐下了，一开口便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那女生闻知来者，还未抬起头先起一点笑，这才看见她的刘海长的有点挡视线，不知道这得受老师多少絮叨。不知道是不是刘海的原因，那张脸莫名有几分诡异。

而她完全抬起头却发现不仅如此，她那双眼眸眼黑的比例好像比常人更大一点，又是纯黑，再加上她原本就不小的眼睛，若是有人与她对视，心底便会不由生出几分诡异与毛骨悚然。

她抬起眼，黑眸直直看向夜栖月，夜栖月脸上露出点明显的无语，却毫不退缩地对视回去，俩人好像在玩谁先收回眼神谁就输了的游戏。

片刻还是景潋先笑了笑收回眼神垂首，她这一低头才注意到她脸上还戴了个黑框平面眼镜。

夜栖月吐槽：“你非得吓到我才高兴是不是。”

“我又从来没能吓到过你。”景潋回答她先前的话，“我一个人？嗯？刚才还有个在这写作业的呢。”

“这课的老师呢？”

“课表安排冲突，我也不知道这节课应该是哪位老师。”

夜栖月不忍直视地移开眼，接着吐槽她：“话说，你这个刘海你老师不说你吗？就为了挡眼睛吗？”

景潋又抬头用她那双眼睛看了一眼夜栖月，眼神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

然后语气平淡地回答：“还显脸小。”

……行吧。

景家传承名为“窥命者”，她家这个灵技与其他家不同。例如夜栖月的“牵丝”，夜栖梧的“光影”弓，都是后天可习得的。而景家祖传一双天生的灵瞳，非灵瞳者无法习窥命之术。

传闻景家人可以看到世间人们身上交互繁绕复杂的命线，还可从一面水中窥见人的未来，听说他们眼中的世界也与世人所见相去甚远。

谁可自窥命运？所以鲜少有人敢与他们对视。

夜栖月进入正题：“我这几天，把学校都转了个遍了，都没找到有什么异常，你拿我消遣吧？”

“我哪敢消遣咱夜家家主大人，”景潋半垂着眼镜，温润的笑里掺了点揶揄，“只是这个邪灵比较善隐藏，得要点办法才能找到它。”

“呃呃呃——”夜栖月打个哆嗦，被这称呼尬得头皮发麻，“你还说你不消遣我，景少主！”

最后三个字故意加重，听得景潋也笑容僵硬。

夜栖月：“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膈应谁，你不提我也不提昂，不是，这到底是为什么把这种中二称呼传下来，却把灵技传承丢得差不多的？”

景潋挠挠鼻子垂首，俩人都不说话了，脸上出现了同样的无语。

“你说，为什么要我去？”夜栖月移开视线，神色安静道。

景潋微微抬眼，打量她两秒，然后笑了笑。

垂眼道：“谁能支使你？谁敢支使你？你不想去就不去。”

然后她话音一转：“只是人间灵气凋敝，已久无邪灵现世，连邪灵的分类都只传下低中高三种分法。修灵者亦是良莠不齐，有的修灵者说是修灵可以，说是普通人也行，唯留这几家传承还算深厚。这般情景，当真是令人痛惜。你不去，等到那小邪灵变成魔，我们这些弱的修灵者和普通人可就惨了……”说着说着，还装模作样低声叹口气。

“切，哪来那么多能变成魔的。”夜栖月笑，“道德绑架。再说谁敢说你弱，小邪灵跟你对视一眼就跪了。”

“切，反正你不去谁去？”景潋不客气地说，忽然话锋一转，“当然，你也可以跟那风家一样，不必理会租训，也不用管些什么普通人。”

她笑着看着夜栖月，“是吧，夜——家主。”

“呃——闭嘴吧，”夜栖月听话一半就觉得不好，伸手捂嘴没来得及，只能嘴上呛回去，“景少主！”

俩人就这么幼稚地呛了一会。

“你早有决定，不必我绑架。”景潋露出一个笑。

“那不管别的，光你的意见呢？”夜栖月也笑，故意问道。

“去吧——你会，有所收获的。”景潋突然端起一副神秘莫测的神情，话语停顿的有些微妙，笑容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夜栖月看着她的表情不知为何心里毛毛的，“行吧，你说什么办法。”

“你找一个晚上，去宿舍后面那个废弃的实验楼，对着门口打一下就行。”

夜栖月：？

夜栖月皱眉，“幸亏我还没开始走读，话说咱学校还有废弃实验楼？而且为什么要晚上？”

景潋睨了她一眼，“晚课后还有晚自习，你想逃课还是请假？至于那个实验楼，是因为曾经出过事，后来被封存了又建了新的，那邪灵就是个初级邪灵，不太能打，就是善隐藏才能活这么久，它这个隐藏真是不得了，竟然让一整个学校的人从潜意识里忘记了还有这么个楼。”

“嘶，你可确定好了是个初级，上次我们就被坑了，险些回不来。”

“我确保，你放心。”景潋点头，又问：“你们上次是怎么回事？”

夜栖月眉峰一竖，“说起来我就上火，还不是那家姓风的，他家真是乌烟瘴气，我们上次从他家得了个信息，结果邪灵莫名升级，我和夜栖梧差点死那，幸好被人救了。”

景潋皱眉：“什么人？”

夜栖月也皱起眉：“我没看清，看着应该年纪不大，长发长裙，隔得老远一张符过来，那可能成魔了的邪灵就被打回原形了。”

“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厉害的人。”景潋黑眸底掀起微微波澜，低声喃喃。

“可说呢。还有，真的没办法治一治那家姓风的吗？”夜栖月脸上露出点嫌恶，“那天有个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风家人，找我先吹了我一顿彩虹屁，一直在叫我家主，把我尬的手脚发麻，完了终于说明来意，竟然是要我家对黎家落井下石——那不是，黎家的儿子残魂，前不久又撞上了邪灵，至今昏迷。那人要我家跟他们联手，趁人之危，把黎家赶出七家，真是简直，那还叫什么七家——看来他家人内部分歧还真是不小，他家人坑了我还敢联系我。你给我想点办法。”

景潋低垂的眸中蒙上一点阴霾，“为争权夺利，竟互相联合侵害——去帮我接点水，用这个304钢。”

说着，景潋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保温杯递给夜栖月。

“啊？”夜栖月被这个突然转换的话题整懵了一瞬间，然后才发应过来这是景家的“水镜窥命”。

“哦。灌满？”

“一杯底就行。”

“哦。”

夜栖月装完水递给她，景潋接过，垂眸往杯中看去。

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她身上，却落不进她的眼底，她周身的气场刹那间一变。无人可见她垂落的黑眸在一瞬间变得无机质，纯黑一片的瞳孔中奇异地浮起点点星光。杯底薄薄一层的水底下，缓慢地浮现万千光辉，星辰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静谧地运行，似苍穹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倒映，深渊下有一双眼睛在窥视星辰的变幻。

夜栖月看着她盯着水杯看，也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一动不动地看了好长时间。

夜栖月都怀疑她是走神了。

夜栖月压着声音打了个哈欠，恰好见她抬起头，便问道：“怎样？”

景潋回神敛目：“放心，行恶者必自食恶果。”

夜栖月点点头，看了眼杯子，“非得是这个规格的杯子吗？”

景潋语气莫名，好像她问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不啊，不透明杯子都行。”

“那为什么要强调304？”夜栖月诧异地高高挑起眉。

“那有别的吗？”景潋更莫名地反问。

“好吧……得了，我得走了。”夜栖月拍拍袖子站起身要走。

“稍等，”景潋从书包里拎出一个纸袋子，“把这个捎给你弟弟——谢谢。”

夜栖月站定回头，有一丝不明的神情从脸上快速划过。

她看了那纸袋子一眼，又看向景潋，语气平平道：“你知道的，他不会接受，最后还是落我手里了。”

景潋从善如流道：“那就给你。”

闻此，夜栖月像是想起什么，忽然佯装生气：“哦？但我为什么要跑这一趟呢？话说有的人给朋友传消息还得通过别人，零食都是别人不要的才给我，还算什么朋友，绝交算了。”

景潋脸上难得有一丝讪讪快速划过，她随即正视前方一脸认真道：“我可以没事找你聊天，我却不能没事找他聊天，不是要紧事找他，他只会敷衍我。零食——我知道他不会要，所以我买的都是你爱吃的。”

这么明显的认错讨好，夜栖月当然看的出，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俩的聊天记录里，是不是你一条通知，他一条‘收到’？”

景潋忽然默。

夜栖月拍拍她的肩，玩笑道：“你的身份证掉在扑克牌里了，记得去捡起来。”

景潋表情冷漠一瞬，而后又端起一副装神弄鬼的神秘莫测，“走个过场罢了，毕竟命运不可违。”

“你又在说什么屁话，算了，你俩要真成了，我等着每天狗粮充饥就行了。”夜栖月叹口气，拎过一袋子零食就往外走。

景潋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转头看她的背影，眸中点点闪熠亮而又寂。

黑眸追随着她的背影，声音低微到几乎是吐气音：“别急啊，趟过前生今世，就在前面了。”

前方，夜栖月不知是不是似有所感，走了两步突然驻步，回头。

——恰好看见景潋若无其事转回去，又是刚才无人打扰时的那副样子。

夜栖月歪头扬声问：“话说我一直好奇你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

景潋侧首垂眸笑道：“我也好奇你们，不过，我更好奇——你从我眼中看到了什么。”

夜栖月看她说完，回首又是那副坐得端正、避开人的视线、独在窗边低头看着什么的样子，只似是嘴角多了一抹若隐若无的笑。

她笑哼一声，扭头离开了。

景潋收回余光笑着摇摇头，随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嗯？等等……

她握着杯子的手和脸上的笑都僵在了半空，神情冻住，黑眸呆滞地颤了一下——

夜栖月用这杯子接的——是能喝的水吗……？

夜栖月离开后，径直下楼到了夜栖梧的教室。

恰是学生们回班的时候，嘈嘈杂杂，正在她打算进教室找人时，她忽然听见教室有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喧哗惊呼——

夜栖月眼眸一凝——

潋lian

加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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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窥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