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榜后迟迟无书信,我便派人去京城打听,谁知打听到他春闱当日根本就未到场参试,整个京城都没有他的消息。”
魏公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扶她坐到椅子上,继续道
“我和你兄长猜想他怕是遭遇了不测,于是便报了官,但迟迟没有找到人的消息…担忧你遭不住打击,只得先暂时瞒下。”
说到这,魏公顿了顿,看了看魏娘的面色后继续道
“后来你生病,听到大夫说你表为受寒,实是心病掏身,再这样下去恐会恶病缠身。我和你哥哥们担忧你身子,才出此下策….”
魏琳珠在听到徐长清没有参试的那一刻便通体冰凉,如置身冰窖,脑中一片空白,后续魏公补充的话都已模糊不清。
“信是用他往年寄给我的信和他书房里的一些往年未寄出的信来佯装的….”
门外,夕阳西下,寒蝉日暮悲。
魏琳珠忘记了那天回绝了父亲与大哥的安慰,独自回房后在想些什么了。
只记得,那天夜里,拿着诗集便开始翻找“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不厚的诗集,她却找了一宿。
次日,魏琳珠吃了些馄饨充饥后便睡了一整日。
之后日子表面上恢复了平静。
用膳,就寝,一切如常,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魏家三男子几乎每日都有人来陪着魏琳珠。无他,只因魏娘正常的甚至有些反常,反倒令他们揣揣不安。
(本章以下部分适宜搭配音乐双笙的《长安忆》食用)
深秋瑟瑟,长空暗淡连芳草,古木萧萧,秋水迢迢,风起苍云飞。
魏琳珠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望着远方铅色晦暗的天,望着风把枯叶卷上高空,盘旋飞舞,又轻轻放下。
听到有人来才收回目光,望向来人。
“魏娘,看二哥哥给你带了李记的茶糕,你素来喜欢吃的…小悦,快去沏茶。”
魏川弋撩袍坐在魏琳珠对面,手上正准备解开包着糕点的油纸时被魏琳珠按住。
“且慢。”
并未回应魏川弋含带询问的目光,魏琳珠转头吩咐小悦。
“悦姐姐,先替我去那把桐木琴取来。”
松开魏川弋的手,继续说
“二哥哥,风萧应琴声,等下先听我为你抚首琴,再一同品茶,可好?”
魏川弋本就为陪魏娘而来,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连连点头。
“小姐,取来了。”
小悦抱着琴回来,把琴支起来。
魏琳珠起身坐在琴前,拨弄着调音,许是因为琴的品质上乘,虽近一年来未被弹奏,声色依旧如新,朗朗入耳。
习习谷风,以阴以落滴,秋雨绵绵。
“二哥哥想听什么?”魏琳珠并未在意密如针脚的细雨,并未有丝毫停顿地调完琴,而后抬头看着魏川弋。
魏川弋欲言又止,但思量魏娘的身子,还是开了口
“落雨了,不若我们进屋弹吧…”
在看到魏娘摇头后,叹了口气,他知道拗不过魏娘,只能作罢
“魏娘弹什么哥哥都喜欢听。”
“那…就《碣石调幽兰》吧。”
语罢声起,悠扬的音律总易把人拉至旷远的回忆。
《碣石调幽兰》第一段曲调深沉,有压抑感,节拍较自由。
她的琴艺是徐长清教的,七岁那年,她选了这首作为她学的第一曲,恰好它整首节奏缓慢,力度也不强烈,很适合初学者。
遥想当年,她笨拙地识着谱,艰难地把一曲弹奏完成后,徐长清拿出来这把桐木琴作为她学会弹曲的贺礼。
那是他在知道她想学琴后,砍掉徐宅院子里其中一棵桐树,又去木匠那里拜师学了木工,紧赶慢赶才在她学会弹曲前做成了这把琴。
多年过去,她闲来无事便用这把琴弹这首曲,已从只能照谱弹对音节的青涩练到了可蒙眼无谬的境界了。
七弦声清凄,唯有此曲能寄心中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