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徐郎粗心,还是邮驿失职?究竟何事才只余半页…说不准那半页有寄信的地址呢…”
魏琳珠把第一张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也想不出来残缺的原因。
“王大人…哪个王大人呢…朝堂上左丞相好像姓王…不过,他一白衣,哪里认得左丞相呢。”
魏琳珠嘴上嘀咕着,手上翻开了第二张,又是一张诗。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魏琳珠重复着最后两句诗
“今年春天又要过去了,什么时候才是归乡的时候…想回便回嘛…好似谁会拦着你一样…”
第四封信日期标注的是三月,距上封信不久。
“致魏娘:
久违芝宇,时切葭思。
宿处有玉兰树两三,长安玉兰已败落,偶有残花立于枝头。近日小雨,宿雾连晨,昨日撑伞于树下,见一地玉兰,便不由得想起你。若是你在,定不会叫玉兰糟此践踏。
提笔想要写首诗赠予你,可每每忆起你,便总失神于你的眉眼,无法凝神再继续推敲诗文。惭愧,多时过去,仍是未成一字,可我确确实实想了你一整日。”
魏琳珠每每读到最后两句都会羞红了脸。
翻开第二张,照旧是首诗。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魏琳珠又把第一张读了一遍,略微想了一下,翻出了去年三月他寄的信,仔细对比。
“致魏娘:
展信舒颜,念念。
借宿处有玉兰已败落,近日大约在梅雨季,昨日撑伞观景,世中逢尔,雨中逢花。”
相似的内容这封却内敛含蓄。
“大约是已许下婚约的缘故?”
魏琳珠靠在椅背上,手拿着信放在胸前,闭上眼想象着徐长清写信的神态。
“必定也是红透了脸…”
魏琳珠想到他那如玉透亮的耳根也必定似柿子花般橘红,不由得笑出声。
读了很多次的信,再读心中仍是甜丝丝的。
魏琳珠起身,小心翼翼地把信收好后放回梳妆匣里。
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
夏雨来得总是猝不及防,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扬起尘土,空中弥漫了像是河床边黏湿泥土的腥味。
魏琳珠摇着扇子百无聊赖地读着诗集。
外面分明下着雨,可屋内仍是闷热无比。
所以她讨厌夏天,四季中独独夏天会使她烦躁不安。
在夏季,即便不是令人生厌的艳阳天,连一向喜爱的雨天,也让人开心不了多少。
读着读着,恰好读到“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读到这便再也读不下去了,脑中满是徐长清如青竹般挺立的身影。
想着他,想到信,又想起每年画的玉兰。
往日并未怎么翻看过那几本画集,把花瓣夹进去后就搁置在徐长清屋内的架子上再也没翻过了。
毕竟人就在那,还看什么画集嘛。
现在人离开了这么久,魏琳珠突然很想仔仔细细地看一看他画的玉兰的样子。
并未犹豫许久,魏琳珠丢下诗集拿一把油纸伞就出门了。
她提起裙子撑着伞,小心地避开一个个水坑,向着徐长清的屋子走去。
雨渐渐转小,淅淅沥沥地,被风一吹便越过油纸伞打湿了她的襦裙。
魏琳珠远远地就听到了雨入竹林的沙沙声,雨越下越小,到她看到竹林时雨已经不下了,只见到竹子意犹未尽地摇着风。
再次见到竹林,魏琳珠的心情已轻松愉快了很多。
收起伞推开门,并无预料的尘土扑鼻,她有些奇怪。
“难不成是有人打扫过?”
并未多在意,魏琳珠走到书架前,找起了画集。
许是屋子的主人重新收纳了书,画集已不在原来魏琳珠放的地方了。
她用眼一排排扫了好几遍仍是没有找到,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书桌上,起身去拉开书桌下的柜子,看到了要找的那四本画集整整齐齐地摞在一块。
魏琳珠拿出来厚厚的几本,想了想,大抵是徐长清临走前怕它们落了灰,就把它们放进柜子里了吧。
正要关上柜子,余光扫见里面放了厚厚的一打纸。
魏琳珠把那一打纸拿出来,是徐长清惯用的书信纸,上面誊抄的都是一首一首的诗。
“哎呀!”
魏琳珠粗略翻了一下,刚准备放回去便被锋利的纸张拉了一道口子,放在下面的那十几页纸的侧边染了一点点血。
魏琳珠用帕子小心地粘走了本就不多的血。
“好啦。”
擦完最后一点血,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血迹。
魏琳珠把那一打纸放回原处,抱着诗集拿着伞哼着歌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