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界线 第3章 第三章 宿命

千落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的她是一只蝴蝶，一直绕着一抹白色的身影翩翩起舞。但她记不清那张脸，惊醒过后很久，她也没能摆脱那抹身影在脑海里留下的烙印。

她在那个梦过后，像是爱上了一个似乎根本不存在的人。

而那满是枫叶肆意而生的螺梦，就是千落曾经的“蝴蝶梦”——这个梦过于唯美，是为数不多的美梦般的噩梦，理所当然的被列为治疗情绪的普遍流程。

直到江樱的出现。

江樱与梦中的那个人很像，尽管梦里的面部一直模模糊糊，但千落就是觉得她们很像。就像对一个没去过的地方有熟悉感一样。

千落没有勇气去问江樱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可能是因为害怕听到答案，可能是因为早就知道了答案。

正因为爱她，所以千落甚至有些怕她。如果是因为她们共同的梦扭曲了江樱的情绪，那么害江樱情绪被上锁，身体有疾病，都有可能是她，是她害的。本该在江樱心中的情绪，倒贴到了千落身上，可能这也是千落共情能力多到溢出来的原因吧。

她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狼狈。尽管不停的安慰自己江樱没有情绪不会多想，但她的共情力不允许自己没有一点愧疚。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待着，谁也不说话。

千落打开话匣子：“我能看看你吗？”

“啊？”

“额，就是，我能盯着你看会吗？”

“噢，你随意。”

千落接着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虽然江樱的头发是白色的，但在她身上完全不显黑。

蝴蝶振翅，在少女的周身翩翩起舞，从裙尾到腰间的蕾丝边，再到被暖风扶起的白色长发，模糊不清的脸，逐渐对焦，逐渐清晰，在现实中与身边的人逐渐重合。

就是她吗？

就是她吧。

那个虚幻到让她爱上泡影的美梦。

“是你吗？”千落面朝着余晖的方向。

“什么？”

“你是花田里的那个女孩吗？”

“我不过是一朵花。”江樱重复了之前的话。

千落闻言，再次闭上眼睛回想那个虚幻的梦。花引蝶，蝶恋花，从身体里生长出来的花枝，贴着白裙，蜿蜒着向上攀爬，绽放开绿叶与山茶。

那不是少女。

那是一朵花。

一朵长在生命体上的花。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你是花枝上的那朵山茶吗？”

“是我。”

“……谢谢你，亲爱的。”

“不客气。”

“嗯。”千落翻下栏杆，也和江樱一样面朝着没有余晖的方向，背靠着栏杆：“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去爱呢。”

江樱沉默不语。

自打认识千落开始，她就总喜欢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对江樱来说。就像千落所说的——谁说做事情一定要有意义呢，偶尔变得奇怪一点也没什么吧。

“不知道。”

很敷衍的回了三个字。

“哈哈，我也不知道。”

气氛又降到了冰点。无需多言，爱是一种感觉，直到余晖被夜空吞噬，美梦化为泡影，两人也不再需要多说什么。千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下：“我爱你。”

江樱没有说话。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在理解爱到底是什么，但都无济于事，她并不能理解。纵使千落说一万次“我爱你”，她都不会理解。

直到余晖的光芒完全消失，暮色洒满天空，二人才互相打了个招呼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江樱回到房间，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坐在了吊椅上，开始放空。

在那个虚幻的，飘满枫叶的美梦般的噩梦里，她也是这样放空的。每次她都只思考一个问题——千落口中的爱到底是什么？

爱，母亲曾经告诉过她相关概念——爱有很多种，亲情，友情，爱情。爱是亘古不变的心意，爱是克制，是**，爱是再也不会放开那只手。

对于江樱来说，这几句话就跟普通人听谜语人讲话是一样的。

千落也曾说过，爱就是陪伴。

江樱也不理解。就像水中的游鱼只理解海的广阔，而不理解天空的高远。情绪对于江樱来说，就是那遥不可及的云层，她无法触碰，也不能触碰，游鱼一旦离开水，就会有窒息的风险。

那她会是那条会飞的飞鱼吗？

所以，一切请交给时间。

时间会抹去一切尖锐的棱角，慢慢的把它磨成一个圆，磨成不再是棱角分明的立体图形。

放空结束了，该睡觉了。

江樱从吊椅上站起来，打算洗漱完就去睡觉。但刚站起来，门外的走廊传过来一阵玻璃瓶倒在地板上的声音，江樱本不想多管，但还是鬼使神差的走到门前打开了门锁。

随着大门打开，倒在地上的酒瓶映入眼帘，江樱走出房门往左边看——心中叹息——千落正把头埋在□□坐在地上。

“又喝醉了吗。”

江樱在她身边蹲下，试探着摸了摸她的头。

“千落？”

“……”

江樱触碰到她的一瞬间，才明白她为什么不说话。

她正在哭，身体在微微颤抖。江樱没再说话，俯身抱住了她。千落之前问过她，如果自己醉倒在她的房间门口，能不能让她抱自己一会呢？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江樱还是照做了。

深夜的走廊，窗帘飘动，江樱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将爱人揽入怀中。

宿命在这一刻变得淋漓尽致。

“谢谢你。”

不知过了多久，臂膀间传来一声弱弱的道谢。尽管千落早就筋疲力尽，但江樱还是同每一次一样不自觉的拯救她，她还是没有停下，也没能停下脚步。金色的眼睛在每一次的剧情推进中都是那样单纯的看着她，和她对视，和她拥有过一场最长情的精神接吻。

千落并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每每她觉得累，总会去安乔那请她调几杯酒，喝到微醺后，就会自己拎着小瓶酒在江樱房间的门口蜷缩着，如果江樱没有及时发现她，她就会在门口坐上个一晚，感冒也是常有的事。

江樱第一次发现她的时候，她喝得烂醉如泥。

那天下午江樱一直在房间里整理文件，直到晚上打算去安乔的办公室才出门，一出门就看到正对着门的走廊窗户下边坐着个人——是千落。江樱看到她醉醺醺的面容，随手把文件放到了鞋柜上，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干什么呢？”

千落抬头，几乎是刚看清面前的人就一把抱住了她。

江樱被抱得重心不稳，堪堪用手撑在地上稳住：“怎么了？千落？”

“没事，没事。”千落收回双臂，转而用手捧住了江樱的脸颊，“梦到你出事了。……但是现在没关系了，你还好好的。”

江樱不懂复杂的情感回路，但她还是伸手摸了摸头，安慰道：“嗯。我没出事。”

虽然只是冷冷的几个字，但这已经是她对情感的最高理解了。

“如果……”

“嗯？”

“如果我像今天一样，醉倒在你房间门口，可以麻烦你抱抱我吗？”

“嗯，好。”

时间回到今天。江樱也数不清这种事发生多少次了。

“不用谢。”江樱摸了摸她的头，“还能站起来吗？”

“嗯。可以的，谢谢你。”千落站起身，江樱也跟着站起来。“今天又麻烦你了。”

“没事。”江樱捡起地上的酒瓶，扔进了垃圾桶，“如果能让你消除一点负面情绪，那还挺好的。”

话音未落，江樱就觉得有些扯——她刚刚说什么？负面情绪？她连负面情绪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千落闻言也是一愣，但很快恢复了表情上的管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说完，千落逃似的离开了。

江樱站在原地，回味着刚刚的那句话。始终不理解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她有些恍惚，是错觉吗？是抽离感？

没多久，江樱也不再多想，转身回房间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