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情难自抑 第2章 心魔1

徐影人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只有14岁。

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她一个人背着黑色双肩包，里面装着她靠帮朋友挂号打游戏和存了三个月的842块钱。

她手里拿上一张弗莱公司的艺人招聘海报，上面写着地址。

给母亲说自己去同学家玩两天，给班主任请假说母亲需要带自己回家看望生病的外公，一个寒冬的星期五，她就这样畅通无阻，到了北京。

那天的面试她没有被拒绝，只是听那个所谓的经纪人开口说需要“30万”训练费的时候有些出神。

从那栋楼里出来，徐影人绕着诺大的工体走了三个小时，她想了很多，她想到自己没那么漂亮，想到自己谁也不认识，想到母亲没有30万。

她也想到，自己喜欢唱歌。

所以她需要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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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一来北京的时候，徐影人22岁。

她已经认识了许多朋友，母亲经过几年的休养终于从生死线上康复过来。

她有很多作品，只是没有人知道那些东西出自她的头脑和灵气。

枪手，500、1000、运气好的时候三五千，这是她给自己的标价。

账户里依然没有30万。

“没有谈恋爱，也没有心思谈。”

“真的假的？你还不抢手？你别装。”小龙从冰箱里拿出可乐给徐影人，“需要我朝阳第一母1给你介绍优质拉拉吗？保漂亮。”

“需要无糖。”徐影人把可乐递回去。

“你就不沾身吧，没点子经验到时候遇到心水的你都不知道怎么办。”

小龙是徐影人几年前在上海认识的朋友，那时候徐影人正在试图给新晋的小生写一首关于老上海的歌。只顾跟朋友说话不看路的小龙，把刚好停下脚步想低头记录灵感的徐影人，轻松撞倒在地上。后来怎么了？徐影人只记得小龙比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都热情，他一米八浑身壮实的肌肉里包裹的是比亲妈还浓烈的母爱。

那几天的上海之旅，小龙一醒来就跑到酒店，时时刻刻要跟在徐影人身边，或是干脆拉着徐影人一起去和自己的朋友疯玩。

“你来北京你一定要来找我啊！你就住我家！你不要去订酒店！给自己省点！”分别时，小龙把徐影人抱住摇晃了好久。

人都快晃散架了，这份叮嘱一定得实现。

徐影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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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次准备来干啥呢？我这几天筹备酒吧的事，晚上可能有点忙，但是白天我可以带你到处玩去。”小龙打开手机，也不抬头。

“到处晃晃，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徐影人抱起小龙家的猫，他被取名宗介，一只已经上了岁数的老头橘猫，虽然懒得多动，但总是碎嘴喜欢说话。

“或者…等一下…嗯…好了，搞定，晚上我叫朋友带些人来玩桌游。咱也不用出门了，太热。”小龙把手机甩到沙发上，“等会儿我室友要回来了，他叫森森，我提前给你说一声。”

“那我晚上去三里屯。”

“啊？”小龙把自己也甩到沙发上，一把抱住徐影人，“别啊～一起玩嘛，有美女有帅哥，有你，我的人生如此美好，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行，你停止，你别唱了就行。”

叮——

“我去开门”小龙起身。

两个瘦瘦高高的阳光男孩走进来，热络的和小龙拥抱，小龙把徐影人介绍给他们。

“这是阿影，我好几年的朋友，我在上海认识的。”

“哈喽呀，我是冬冬。”

“江河～你好阿影。”

“你们好。”

在这个时代，许多人都只会见一次，所以不需要知道对方的姓名。

每个人都给予对方一个外号，然后在短暂的几次玩乐后消失在彼此的人生里。

徐影人一直很讨厌这一点，她讨厌所有转瞬即逝的东西。

“一会儿季礼也过来，我给她发位置了。”江河盘腿坐在徐影人对面的地上，扭头跟小龙搭话。

“季礼呀？好呀！”小龙给大家切了盘水果过来，“她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呗，拍戏，然后闲着。”

“那挺好，口罩过后还能有戏拍。”

“哎，也是为混口饭吃。”

“那确实，诶，阿影你认识季礼吧？”小龙把一块苹果喂到徐影人嘴边。

“谁？”徐影人还是自己伸手从叉子上把苹果拿下来。

“之前和水叶网杀上热搜了，你没刷到过？”小龙很疑惑，那一个多月网上可都是季礼舌战群儒一挑五个狼人杀大主播火出圈的视频。

“我很少看短视频。”徐影人说，想到似乎这样显得自己有些不合群，说完又觉得有些抱歉，“我落伍太久了，清朝人。”

“哎呀也没事，反正我跟你说，人家——大美女。”

“那挺好的，跟我不一样。”徐影人巧妙避开小龙的潜台词。

“啥意思？”冬冬敏锐的捕捉到了八卦的信息，“你单身啊阿影？”

“……嗯。”

“真单身还是今天单身？”冬冬继续问。

“我可给你说，咱阿影又飒气又清秀，你身边有好的姐妹赶紧介绍！”小龙趁机推销，“人家又有才……”

叮———

“哎呀反正就是我们阿影可好了！我先去开门。”

陆陆续续来了快十个人，有做音乐的，有摄影师，有MCN机构的运营，当然也有主播。

徐影人在脑子里把他们一一用职业分清楚，方便提醒自己哪些话不能说。她很明白娱乐圈里的人都很敏感，有时候话稍微出了差错，很容易让场面僵住。

大家聊的很开心，徐影人不着痕迹的从热络中慢慢隐身，专心回归到自己的手机上。

她在看电影《大空头》。

尽管她完全看不懂电影里的台词在说什么。

但她喜欢这样，认真看一些自己完全不懂的东西，却从来不尝试去理解。有时候她几乎都觉得自己有些病态，她喜欢让自己感觉无知。

“吃辣条吗？”

“不用谢谢。”徐影人仍旧看着屏幕，对这句悬在左耳边的话条件反射般的立刻回答。

后知后觉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不礼貌，抬头寻找声音的主人。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徐影人感觉自己的眉心处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铃音，激起一阵空灵的回声环绕在自己身体里。

她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了。

她看不见对方穿了什么，化着什么妆，梳了什么样的头发，她只看见对方的眼睛。

徐影人的思绪已经不知不觉的随着颅内铃音的回声开始游离，一些碎片一样的，模糊的画面在脑中闪过。

女孩就坐在深秋入夜后四下无人的海滩边上，沉默地抚摸着灰蓝色沉寂的大海。浪花似有似无逗弄她冰凉的脚踝，远处偶尔微弱的亮光告诉她那里也许有一座灯塔。可惜这个夜晚没有星星，月亮也藏了起来，她看不清。

她那双眼睛实在是清澈，明亮而没有一丝污浊。

“吃吗？还有别的。”女孩见徐影人不说话，干脆把整袋零食都递给她。

“……嗯，不用，没事。”

“好。”女孩直接干脆，一把将零食袋子捞回怀里，继续和身边的人闲聊。

“季礼，穿这么好看来走秀啊？”江河绕过人群坐到女孩旁边的时候，徐影人也侧身给他让路。

顺着这句话，徐影人终于得以名正言顺的再次往女孩的方向看过去。

“Miu家新款全套黑运动装啊？这小粉吊带配的～这小耳机脖子上挂的～这小马尾扎的～瞧瞧咱季礼，来玩个桌游都保持着女明星的基本修养。”小龙毫不吝啬的给予季礼夸赞。

“那不是想着来见你嘛～看我对你多上心！Mua！”季礼给小龙送去飞吻。

“Mua！爱你，嗯，对了，嗯…你谈了吗？”小龙的话题切换的毫不留情。

全场的喧闹在“谈了吗”三个字还没落地时就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季礼身上。

“咱就是说～”季礼本就坐在沙发旁的地上，她干脆往后倚在沙发边，悠闲的用食指卷起自己马尾的发梢。她想了一会儿，终于吊足大家的胃口，“嗯……想谈。”

“噢～～～～”围观人群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徐影人还来不及过滤这句话的意思，手机里就传来同行求救的信息：

“阿影，急活儿，帮我改一下，要求我发你了，今晚12点之前就要，五百，求你了｛抱拳｝”

“小龙，我去你房间一下，有点事。”徐影人很快给小龙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往楼上走。

“诶！那还玩游戏呢呀咱们！”小龙正张罗着给大家点甜品，倒是没来得及拦住她。

“不用算我了，你们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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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3点半，在几次提交又驳回的反复打磨后，徐影人总算给同行帮完了这份忙。

她没急着点收钱，长时间的久坐让她不得不先考虑自己的颈椎。她站起来，把窗口拿来灭烟的小纸杯扔进垃圾桶。

楼下好像已经没什么人了，不知道小龙困了没有，会不会太耽误他休息。带着一丝抱歉，徐影人收好东西开门下楼。

“然后我就觉得自己可亏了，断崖式被分手……”

没什么人，指的是加上小龙还有四个人。

包括季礼。

“你下来了？我点了包子，怕你饿啦，一会儿就到。”小龙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你继续说，被断崖式分了，然后咋了？”

徐影人坐下来，先是把电脑放回包里，又把耳机卷好揣进裤兜。

再抬头，季礼正微笑着看她。

大家也都跟着季礼一起看着她。

“怎么了吗？”徐影人有那么一瞬间想直接看向季礼，却又在说出口的时候，扭头朝向小龙。

“我不知道，可能人女明星看上你了～”小龙一脸不怀好意的回答。

其他两个人飞快起哄，徐影人小声嘀咕的那句“什么意思”被掩盖下去。

季礼只是抚额，笑着摇头。

夜已深了，大家也没那么多力气再玩闹。徐影人下楼之前的话题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她也无从知晓。小龙把大家送下楼，黑黢黢的街道上静的只剩夏夜独有的风声窸窣。

小龙家的单元楼离小区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几个人慢悠悠的晃荡在路上。

“诶，阿影你住那好像跟季礼顺路，你俩可以打一个车回去。”

“啊真的吗？那……”季礼。

“倒也真不顺。”徐影人。

两人同时开口。

空气出现一秒钟的停滞。

小龙马上接过话来：“啊对季礼是得往南边走，你住北边，对对对，是这样。哎，那大家只好分散打车了。想着还能省点呢，打车这么贵。”

季礼的车第一个到，告别的时候她笑的很甜，“下次见咯大家！拜拜拜拜！”

等其他人都走了，小龙神情严肃的看着徐影人：“你是不是完全对季礼没意思？”

“什么意思？”徐影人很疑惑。

“算了，没事…那你等会儿去把季礼VX加上。”

“为什么？”徐影人更是不解，“我们没那么熟。”

“你管那么多！你本来在北京就认识我，你多认识个朋友咋啦？我现在推给你了，你快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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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徐影人已经回家洗完澡，好友验证通过的消息才出现。

徐影人停在主界面看了许久，没有点开朋友圈，也没主动发信息。

干脆就这么糊弄过去吧。

倒是对方先发来消息。

“哈喽你叫什么呀 我好备注”

“徐影人”

秒回。

“季礼”

也是秒回。

沉默。

徐影人从冰箱里找了一瓶矿泉水，抬头一口气喝了半瓶。北京太干了，作为南方人的她头一次要在北京呆一个月，上周还好，今天她觉得格外口渴。

消息提示音传来。

“那下次咱还一起玩今天好累啦 我就先睡啦”

“好的”

秒回。

“晚安”

沉默。

徐影人飞快切到跟小龙的聊天界面，把和季礼聊天截图发过去。

“任务完成了。”徐影人说

“你真的是块朽木。”小龙也秒回，顺便发了三个暴怒打人的表情包。

“别人没那意思。”徐影人回复。

徐影人熄掉屏幕躺在床上，不停地深呼吸。

胃里的蝴蝶，胸膛里的暖流，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熬夜太晚导致的耳鸣让她又想起那声铃音。

季礼在海边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她不知道这些画面来自于哪里，这让徐影人越发感觉不安。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干脆爬起来，把褪黑素翻出来双倍服用。

药效来的很快，半梦半醒间她终于感觉自己平静下来。

消息提示音紧随徐影人坠入梦境之后再次响起。

“不是？不然你以为人家是真喜欢玩所以呆到四点半吗？你赶紧去谈个恋爱吧！你怎么还不如我懂女人啊？？”—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