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昭华寺。
“咚——咚——咚——”
厚重的寺钟缓缓敲响,给谧蒙的古山中,更添了几分寂寥。
晨起初阳,僧人们陆续从房中走出,依次进入佛金大殿。
钟声渐歇,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木鱼敲打,和颂朗佛经之音。
晨经诵毕,众僧退殿,只余一人。
他已然上了年纪,脸庞沧桑已显;坐于木制轮椅之上,手执佛珠,口中低喃。
良久,他双手合十,躬身向佛像深拜。
随后转身,离开大殿。
老僧人边用灵力驱动木轮,边拨动指间佛珠。
他没有回至禅房清修,而是,行向了一处幽僻溪林。
溪潭位于山林中央,分流出林外,可顺水迹,寻至林中。
僧人缓缓停下。
溪边有石,而石上有人。
一名黑衣公子安然而坐,仰头望天。
他容颜俊秀,品貌极好,尤其是额间那一枚鲜红的痕纹,愈发显得他高贵凌人。
僧人静了片刻,半晌,继续向前。
“水清树幽,泉露汀汀。”
黑衣公子闻声转头。
见到来人,他应声道:
“无尘大师。”
无尘的云木轮椅行至距他两丈处,停下。
“天琅施主,今日倒是有雅兴,来此处闲适。”
无尘开口道。
天琅君笑了笑,没有说话。
无尘看出他心中所思,道:
“距埋骨岭一战,已过三载;天琅施主……仍未释怀吗?”
闻言,天琅君微微一滞。
良久,才终于开口。
“怎么可能释怀呢……”
他再次抬头,望向天空。
“被镇压在白露山山底的几十余年,是我这一生最至暗的时刻。我嘶吼、怒骂,却没有任何人来;只有恢复原形的竹枝郎陪在我身边,但他亦活的艰难,无法见光,更无法将我解救。”
“我没有了法力,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日渐腐烂,越来越不成人形,心中不可置信,深爱的女子竟然真的会对我如此,狠心到连见我一面都不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那颗仍存有一丝希望的心,终于被彻底磨灭,接受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道。
“直到十余年前,沈仙师前往白露山,采取日月露华芝,这才迎来转机。”
无尘问道:
“天琅施主便是趁此机会,冲出封印。”
“是,说到这灵芝,我应当感谢大师,助我再次重塑肉身;现在的身体,我很满意。”
天琅君自己培塑的肉芝身体,总是掉胳膊或者掉腿;就算勉强接上了,身体也会泛出层层黑褐的斑纹,质量十分之差。
而在上次大战中,他更是被洛冰河爆发时激起的碎石砸的七零八碎;若不是竹枝郎豁出性命护住他,天琅君怕是连残身都不会有了。
而阻止两界合并后,他跟着来到了昭华寺。
之前的残身是完全不能再用了,无尘大师便亲自去了一趟白露山,采摘新长出的露芒幼苗,又用佛门心法,配合着天展君的魔气浇灌,栽育三年,最近刚刚塑成。
天琅君用上之后,无任何排异反应,不仅不掉胳膊不掉腿,身子也不黑;连以前失去的修为,竟也都回来了。
不知道比以前那具好了多少。
无尘道:
“天琅施主客气。”
“不,我应当感谢大师。”
天琅君转回视线,看向无尘,道:
“我这些年来,其实一直在恨她,怨她。觉得人族果然残忍,自己也果然愚蠢;所有的真心情意都可笑至极,我们所拥有的曾经,不过都是一场笑话。”
“直至……埋骨岭一战。”
天琅君顿了顿,这才继续道:
“我这才得知她为我所做的一切,竟误她多年……”
“无尘大师,若没有您,我永远都不会得知当年真相;所以,我应当感谢。”
无尘叹息一声,双掌执珠,叹念佛号。
“阿弥陀佛。当年苏施主托贫僧勿言真相,贫僧也应她所求,深掩几十载;可,当日那般情状,实是心中不忍,将事实说与天琅君知晓,此举违背遗者先求,但……”
他再次叹息一声。
“人世不怜啊……”
天琅君嘴唇颤了颤,眼中似有水光微显。
无尘继续道:
“当日,贫僧于山谷中偶遇苏施主。她求我,带她前去见你;可她当日情状,憔悴无神、伤重危命,又如何能去白露山?”
“苏施主一贯是清傲孤高的。仙门骄女,未来可期,天琅施主可曾想过:这样的她,叛出门派,违抗师命,落得最后的凄凉下场,都是为了谁?”
天琅君的声音带了些许颤抖。
“为了我……”
他抬起头,眼中湿润。
“所以,夕颜她……爱我……对吗?”
无尘答道:
“贫僧未曾经历过情爱之事,不懂此道,更不知,天琅施主与苏施主之间的羁绊纠葛。”
“但贫僧却知:苏施主如此清高的一个人,为了见你,甘愿跪拜叩首;拼着性命,将药性引至自己身上,只为护住你们唯一的孩子……为妻为母,皆余悲叹。”
轻叹一声。
“若无爱,她又为何会做这些?”
……
‘嘀嗒’。
一声清响。
无尘微怔。
“天琅施主,你……”
天琅君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庞微湿。
不知何时,一滴珠泪从眼角悄悄滑落,掉入清幽的溪泉。
“让大师见笑了。”
他抬手抹掉泪痕。
“您知道吗?我们当年……马上就可以成亲了。”
无尘默然。
天琅君自顾继续道:
“我找了几十名绣娘,做了一件华丽的嫁衣;夕颜穿上后美极了,我一生都会记得,她当日的模样。”
他回忆着,笑着。
“我还为她写了首诗,她嗔我尽写情痴爱怨;但却还是将诗滕抄下来,携于身边。”
天琅君低下头,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轻轻低喃:
“我们……本是可以在一起的。”
无尘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叹息。
世道皆言,人魔两族,历来血仇。
凡理如此,天命皆此,亘古不变。
但沧桑世事,万千变幻。
天琅君与苏夕颜相爱相知,以致孕有洛冰河,为仙门不容,人人喊打。
可究根及此,他们,又有何过错呢?
人魔殊途,又何来殊途?
不过皆是这天地苍茫间的一缕生息,万物灵长,存于世间,就定有他的一番道理。
只因一个幻花宫主,竟让一对相知相许的眷侣阴阳相隔,不得善终。
甚至,误会一生……
真是可笑。
良久,天琅君突然起身,对无尘一礼。
他鲜少恭敬。此刻,却深深躬身,以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无尘已经隐约猜到,他想说什么。
果然,天琅君缓缓启唇。
“大师,请允我告辞。”
无尘不语,静待后言。
“叨扰三载,为您平添了不少麻烦;多谢大师对我和夕颜的所有作为,您是一位真正的高僧。”
最后一句,是天琅君的肺腑之言。
真的……帮助了他们良多。
无尘自是不会拦他,只开口道:
“天琅施主言重了,不知……你出寺后,将要去向何方?”
天琅君起身,道:
“夕颜走了,竹枝郎也走了。时过境迁,我早已不是魔尊,那孩子,也不会认我。”
他笑了。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想再去看看,我和她的回忆。那曾一起逛过的集市、戏台,山中是否有我们留下的痕迹,以及……”
顿了顿,才继续道:
“……让她孤魂飘离的洛川江河。”
“天琅施主,是想开了。”
无尘叹道。
“既如此,贫僧便祝愿天琅施主,顺遂安康。”
天琅君又行了一礼。
“多谢大师,就此别过。”
……
树丛翕动,青草移摇。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玄衣身影,无尘大师微闭双眸,捻动佛珠,念曰:
“阿弥陀佛。”
洛川上游,茅竹青舍。
一个汉子正挥着锄头,垦挖着屋中菜田,累的满头是汗,不时伸手抹上一把。
终于将土锄完,他松了口气,伸手去拿水碗,仰头喝时,才发现已无水光。
再一探头,发现水缸里的水,也不多了。
无奈,只得挑了水桶出门。
他哼着小调,行至洛川河旁。
将两个水桶依次装满,正准备提起回家,却目光一凝。
前方,远远走来一人。
那人一身全身衣袍,额间一枚鲜红纹印,气质不凡,生凌雪霜。
可此刻,他却漫无目的地缓缓前进,眼眸一直望着奔腾翻涌的洛川,不知所思。
这人似乎心事重重,临到近前才发现挑水的汉子,立即停住脚步。
他的视线落到汉子手中的水桶上,又转向不远处的小茅屋。
“你……是这里的住户?”
玄衣人开口问道。
汉子不知对方是何人,有什么目的,往后退了几步,略有警惕。
“是,多年前就住在此处了。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玄衣人的眼眸猝然间闪起亮光,隐隐带着些激动。
“那……在几十年前,你可曾见过一名,即将临产的孕妇?”
闻言,汉子的身形一滞。
来喽来喽,更新啦!
哎呦,今天可终于是把这张写出来了啊,累了好久啊
不过我真的超开心。墨香在3月25号那天回来了,我天当时我上完晚课回来,真的看到这条消息激动的要死,所以说更新的又慢了点
哎呀,马不停蹄的买了天官订阅,但可惜只有97%。我真的好想买后面的,我想全定啊,我想评分,但是他锁上了,呜呜≥﹏≤
不过墨香肯回来,这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26号那天我更新了一章,如果不是上学能更新的更快,是发疯的那篇文。
给墨香写了首小诗,嘿嘿。同步到大眼上,还是可以的,大家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看看(^_^)
OK啊,咱们说回来本文三卷开了嗯,这几张呢是以天琅君的视角来的,不会有太多,几乎咱们马上就要进入完结了,倒计时已然敲响
下一章的话,会有一个小小的客串,先跟大家说一下嗯,等具体看的时候就明白了,然后呢,这个结局是我自己想的,如果说大家有嗯,就是不赞同,或者是就是可能是意见不一样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毕竟是根据自己想的来写的
至于番外嘛,还没想好写不写,不过本文到现在一个评论都没有,我也不知道大家是怎么个意见,也希望大家可以多多发点评论,我真的很希望大家做出评价,很重视的呢!
OK,那就先说到这里吧,让我们在下一章再见!\^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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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别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