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耽误一分钟,四十个人就是四十分钟。”潼燏坐在底下挤眉弄眼地模仿着他,这些班主任的统一话术她从小到大听了N遍,但凡是个老师都无一例外地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简直就是教育界亘古不变的传统。
真是太令人怀念了!
潼燏不由得伤春悲秋了起来,以前读书的时候她老想着赶紧毕业赶紧工作,以她的聪明才智绝对能在IT界混得风生水起,成为当代年轻人的翘楚。
但直到毕业后实习了一个月,在地中海领导的手下受尽折磨后她才幡然醒悟,当初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上班哪有上学香啊!
真是年少无知!
“啪!”
黄色的戒尺一不留神狠狠拍在了她的课桌上,潼燏被吓得浑身一抖,一抬头就看到秃头男人正瞪着一双黄豆大小的肿泡眼满脸不爽地看着她,浮肿又狭窄的眼缝里透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怒意。
她的目光顺势而下,看到他胸前的名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班主任”三个大字。
怪不得看这架势眼熟呢,原来他就是他们班的老大,班主任啊!
“老师,对不起,我绝对认真听讲,不再说话了。”潼燏先发制人,立即双手一放头一昂,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的黑板,坐得那叫一个板板正正。
“都给我认真点,敢在我课堂上开小差的人,你们知道有什么后果!”班主任见她态度还算端正,狠话一放,大发慈悲暂且放过了她。
他一路甩着戒尺回到了讲台前,伸手敲了敲轮子床上的铁架,睥睨众生道:“这节课我将进行一次课堂测试,希望大家都能表现优异,如果有没能让我满意的,那就请这位同学自求多福。”
说完,他伸出妖娆的兰花指,捏住垂落的布角一把掀开了床上遮盖的白布。
一具全身**的人体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全体同学的面前。
然而台下的众人都极其镇定,他们像是习以为常般极为坦然地看着面前这具**裸的人体,人群中只有潼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险些喊出了声。
她仓皇地捂住了嘴,惊慌的瞳孔在眼眶里微微地颤抖,在梦境中见过无数光怪陆离的她怎么会被眼前这区区一具虚假的人体吓到,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是,现在躺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一具普通的人体。
这是一具年轻的男性尸体。
他长相清秀,柔和的五官安静地铺在了一张苍白的脸庞上,好似沉睡了一般安详地躺在冰冷的铁床上。
白到发青的皮肤下淡红色的肌肉纹理如脉络般遍布了全身,恍惚间,他似乎并不是一具真实的尸体,而是一具极为仿真的人体模型。
但最令人惊恐的是,男人瘦弱的胸膛被尖刃割开了一个漆黑的血洞,胸口的两瓣皮肉像双开门冰箱一样左右打开,清晰可见地露出了体内还未停止生命的五脏六腑。
一颗拳头大小的心脏在温热的胸腔里一张一缩地跳动着,红色的冠状动脉如花冠般缠绕在赤红的心脏之上,一旁暗红色的静脉血管似生命源泉般源源不断地为它供养着新鲜血液。
无数的血管连接着他身体里的内脏,带动着男人的胸腔一起一伏,像是还在呼吸一般。
秃头班主任连手套都不戴,直接徒手整理了一下尸体上翻开的皮肉,鲜红的鲜血粘在了他干枯皱巴的手指上。
他随手抽了两张讲台上的纸巾,一边擦手一边对着众人说道:“上次我已经教过你们如何解剖心脏,今天就看看你们学得怎么样,顺便提醒你们一下,此次成绩将纳入期末考核,优秀者加一百分,不合格者直接扣除一百分!”
这句话似重石落在水面上激起了惊涛骇浪,所有人都亢奋了起来,他们如狼似虎地盯着台上的男人,贪婪的眼神像是在看唾手可得的一百分一般,纷纷举手争抢着上台表现自己。
“老师,我先来!”
“老师,上节课你表扬我表现得不错,这次我可以做得更好!”
“老师,我我我!我上次小考满分!”
“......”
众人焦躁不安,疯狂地在座位上你争我夺,生怕晚了一秒,这晋级名次的好机会就被人抢先了去。
好像那躺在床上的并不是一具人体,而是他们用来向上攀爬的工具而已。
一个个如猎豹般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对竞争者的愤恨,他们恨不得一口吞掉对方,这样自己就能第一个上去了。
“都给我坐下,按照名次一个个上来,第一名,你先来。”秃头班主任对他们的竞争很是满意,但一切都得按规矩来。
他一声令下,谁也不敢再说话,所有人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齐齐朝着第一名看去。
“好的,老师。”名叫第一名的短发女生坐在位置上微微一笑,撩起脸颊旁的黑发别到了耳后,她理了理身上的校服,从容地站起身,在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里满脸自豪地走上了台。
她走到讲台前快速扫了一眼铁盘里的工具,眼神一定,熟练地戴好外科手套,从盘子里拿起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她高举着闪着冷光的刀刃,一脸淡漠地走到尸体前,手上一落,径直对着那怦怦跳动的心脏一刀割了下去。
霎那间,一股温热的鲜血从涌动的血管里喷涌而出,似喷泉般溅得台上到处都是,甚至连高高在上的天花板也连带着遭了殃,沾上了不少星星点点的血渍。
“厉害!不愧是第一名!”
台下的学生们在静置一秒后,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众人纷纷起身鼓掌,对她这快准狠的手法报以了最直白的赞赏,秃头班主任背着手站在一旁,十分欣慰地冲她点了点头,夸赞道:“不错,继续。”
第一名听到老师的赞扬,淡漠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傲慢,她抬手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迹,像一名老练的屠夫般淡定地站在血淋淋的屠宰场里,开始了早已操练过千百回的切割。
她一刀一刀精准地割在了跳动的心脏上,源源不断的鲜血随着她的动作似小溪般从破开的胸膛处涓涓流下,在地上凝成了一团腥红的血潭。
潼燏被这血腥暴力的场面彻底冲击到了,随着第一名的不断切割,她隐约间似乎听见尸体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像是在哀求一般,诡异而又绝望。
“不要再割了,好疼啊!”
“啊啊啊,求求你别再割了,好疼,好疼,真的好疼啊!”
“……”
“住手!”
她再也看不下去,死死地捏着拳头站起身,一脚踢开身后的椅子,强忍着恐惧想要上前阻止。
谁料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口猛然涌上了一股酸水。
“唔。”潼燏立马停住脚步,单手撑在桌面上捂住了嘴。
她眉头一皱,本想将这恶心先压下去,但没成想还没等她咽下去,一股更加猛烈的酸水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直逼她的咽喉。
这下是真的憋不出了。
“唔……”潼燏弯腰捂着嘴,狼狈地打开后门冲了出去,像只无头苍蝇般焦急地在走廊上打转。
虽然嘴里的东西已经刻不容缓,但从小养成的素养仍如警钟般提醒着她绝对不能吐在走廊上!
就算在梦里也不行!
“呕。”潼燏实在憋不住了,急中生智抬头一看,头顶的指示牌上刻着一个向前的箭头,旁边还十分生动形象地画着一个白色的马桶。
有救了!
她立即按照指示的方向百米冲刺跑进了厕所,一个猛扑趴在洗手台前吐了出来。
“呕......呕......呕......”
一阵剧烈的干呕后也只是吐出了一堆酸水,潼燏难受地撑在洗手台上缓了片刻,打开水龙头捧了些清水漱了漱口,胃里的恶心在吐完后总算好了一些。
这到底是在上解剖课还是在杀人啊?
刚才那血腥的画面还停留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潼燏虽然见过许多比这更恐怖更渗人的梦境,但这次与以往不同,她是实实在在地看到一个人对着一具还在呼吸的人体一刀刺了下去,这场面无比清晰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流淌的血液都是温热的。
她已经分不清那躺在台上的到底是尸体还是活生生的人。
潼燏低下头洗了把脸,冰冷的清水让她清醒了不少,她抬起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水珠,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我安慰道:“哎呀想那么多干嘛,这只不过是个梦而已,都是假的,干嘛那么大惊小怪,你可是人类梦境守护者,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区区一具小尸体还能吓得到你?都是假的啦,淡定。”
她三言两语安抚好了自己,甩了甩脑袋将那些恐怖的画面扔出了脑海,走到墙边抽了两张擦手纸,一边擦手一边宽慰道:“待会回去一定要冷静,我堂堂梦境霸主,可不能丢面。”
“呲啦......呲啦......”
身后的门板忽然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像是有人在里面用指甲不停地刮擦着门板。
潼燏向来对这种声音十分敏感,她听得浑身难受,随手将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转身对着发出噪音的第三扇厕所门喊道:“里面的同学,你有事吗?能不能不要抓门啊,这声音真的听得人很难受。”
没有人说话,只有呲啦呲啦的刮门声回应着她。
潼燏狐疑地等了一会,朝着门走近了一步,提高了音量道:“同学,你是有哪里不舒服,需要帮助吗?”
“呲啦......呲啦......”
声音还在继续,却一直都没有人说话,难道是有人在里面出事了无法出声,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求救?
“同学,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潼燏又走近了一步,站在门口询问道,“如果是需要帮助的话,你就敲两下门,我会马上进来帮你。”
话音刚落,刮门声戛然而止,潼燏心中一惊,难道里面的人真的出事了?
是没厕纸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呲啦呲啦的刮门声再次响起。
“啊?这什么意思?”她被这奇怪的动静搞得有些懵圈,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走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门轻轻一推,犹豫道,“同学,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吱嘎——”
明明是锁着的门却被她推开了一条缝隙,潼燏手下一滞,尴尬道:“呃,这门怎么开了?不好意思啊同学,要不你再关上?”
门里的人似乎是听见了她的话,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但依旧没有要锁门的迹象。
“呃……”潼燏尴尬地站在门口,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门时,厕所门口响起了一声如河东狮吼般的咆哮声。
“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