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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水星 第13章 第十三条金鱼

作者:两只陈橘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2-11 22:15:36 来源:文学城

“好险,这个坏掉的世界里,有你抓紧我。”

——crispy乐队《相爱就是说了100次对不起》

*

温迟迟小时候和奶奶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幼儿园和奶奶家所在的郊区离的很远,每个上课日的中午,她都和少数几个小朋友一起在教室里午休。

现在看来再小不过的城市,在小孩子眼里却是在自行车后座上怎么都记不熟的颠簸路线,这样的距离,有什么事情奶奶当然不可能立刻赶来,而且说实话,温迟迟当时其实很怕她。

所以有一次,当她惊觉自己忘了带老师说手工课需要用的勺子时,她急得几乎哭出来。

时隔十数年,温迟迟突然再度出现类似的心态,明明事情截然不同,但那种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的踩空感,实打实地让她思绪全然混乱。

和李槜做同桌这件事,不可能说从未出现在过脑海,但绝对是一个一出现就会被划掉的选项。

所以温迟迟措辞了一下,还是和正要兴致勃勃帮忙搬书的班长说:“要不,还是等陈老师回来再说吧?”

由陈方来换座的话,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

陈杰书挥挥手,却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你别担心,陈老师那儿我原原本本告诉他,肯定没事儿的。”

温迟迟之所以和廖海乐坐到现在,也是因为班规里就有不许私自换位这条,陈杰书以为她是怕这个。

没等她接话,陈杰书又继续道:“而且让老班来多半也就是这么搞,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时候最怕麻烦,不然怎么着分班也得调换座位……”

话都说到这地步,温迟迟再说别的就太不识好歹了:“那我自己来吧。”

这次说的是搬书这事儿。

高川柏和李槜都出去了,前者走前半开玩笑地说要陈杰书闲着就把箱子给他搬了,班长这性子,和他的“官职”一样,自然照办。

温迟迟这个“始作俑者”却不可能真的过意得去,想着这么近的距离,箱子可以直接靠推,就想自己来。

陈杰书直接喊来了自己的同桌:“真没事儿,你出去等着吧,我们直接把桌子搬了换,省得再整理。”

温迟迟只好有些悻悻地依言退出去。

正要搬桌子,陈杰书想起什么,又说:“要不我和李槜说说,直接让你坐外面?连前后桌都省了。”

如果坐外面,那李槜就在她右边了。

温迟迟掐了掐食指指根,顿了一下,还是说:“没事儿,换太多也麻烦。”

这次陈书杰倒是没再劝:“也行,反正期中考完应该就能再换座位了。”

上课铃打响,温迟迟坐在新的座位上,摊开那张昨晚没有完成的数学试卷,此刻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态。

需要用什么做开场白呢?说了的话,会不会太矫情扭捏?

还没等她想明白,身旁的椅子被拖动,明明不大的响声,在她听来却是尖锐号角,温迟迟握笔的手指不由得更用力,中指上的茧子被按到泛白。

比起她已经熟悉了的,他的背影,原来气味才是更霸道的符号——

水杯被放在桌上,李槜自然地从抽出书来写题,似乎周围并没有换成另外一个人,体育课上被脱下来的校服衣已经重新穿上,只依旧没拉拉链。

而与之毗邻的温迟迟却只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僵硬过,仿佛刚被捏成人形的人偶,一做表情就会露馅,在这仿佛静止的世界中越来越僵硬,只能闻到旁边人衣服上似乎有淡淡的苦松针味。

一直以来的阳光,在这一刻蛮横地变成一个具象符号。

温迟迟从未觉得自己听力如此灵敏,甚至能听到旁边笔尖落纸的划痕声。

廖海乐还没回来,斜后面,已经坐到她原来位置的高川柏突然喊她:“温迟,你在那儿坐,有什么不习惯的吗?”

“啊?”无论是随了王思琪的称呼,还是他的话,都让温迟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挺好的,”她最后转过去,点点头,说,“谢谢你。”

“嘿,都一个班的,”高川柏回的干脆,“再说了,也没什么好谢我的……”

他话里好像有另一层揶揄的意思,但温迟迟没注意到。

余光里,李槜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

温迟迟也就抑制住了,想要、或者应该说点什么别的的念头。

这样明明是最好、也最符合她期望的,但温迟迟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自己是不是太麻烦了,为什么不能忍到期中考,为什么不再坚定一点,等着陈方回来再决定怎么换座位。

他在说出“能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或许,就已经觉得自己矫情又麻烦了。

但既来之则安之,只是一个会坐到期中考试结束后的座位,又何必把自己的心态强加到别人身上呢。

太不公平了。

她松了握笔的劲,继续写那张还差小半的试卷。总归没有了廖海乐,一切都是轻松的。

时间还是这么一分一秒的流逝,上课铃,下课铃,数不清的知识点。

习惯了,那就像手指上慢慢累积成块儿的茧一样,反而变成一种保护。

实际上,时间只需要稍微多流逝过那么两节课,温迟迟就已经发现,和李槜同桌这件事,也并没有她想的那样风声鹤唳——

她是向来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李槜似乎也是,他多数时候都埋头于自己的事情,人缘也很好,一下课就被拉着离开座位,甚至不需要温迟迟想要怎么开口说让空位给自己出去。当然,也更不可能像廖海乐一样没事找事。

对于温迟迟来说,这样的同桌体验感当然再好不过;而对于有秘密的温迟迟来说,这样的同桌体验,也让她不必过多提心吊胆。

在强迫自己抛去那些内心的独角戏后,在温迟迟从未设想过的此刻,近距离居然反而会让她的心异常安定下来。

悸动不可避免,但安全感却能让人更贴近阳光。

就像当年担心那么久,后来的结局却是老师在手工课上发现,有很多小朋友是没有权利把家里吃饭的工具带出来,最后只做起了另一样折纸手工,也并没有任何人说她太顽劣,同样是那样的虚惊一场。

所以,当被周锐衡和廖海乐在校外拦住的时候,温迟迟那样惯常的毫无波澜已经回来,居然还生出了那么一点点的,恍如隔世感。

“好久不见啊迟迟。”周锐衡先开口,嘴角还带着点笑,说实话,是高中生身上最难有的那种油腻。

“你要干嘛?我告诉你俩,别乱来啊,这离校门口可不远!”同行的王思琪先反应过来开口。

周锐衡没理她,依旧看着温迟迟:“听廖子说,你因为我跟他有点矛盾?”

晚自习下课后一中门口人来人往的,倒是和危险扯不上什么关系,温迟迟懒得纠正他那点瞎话,拉着王思琪往后退了一点,站在还开着门的眼镜店光源下。

廖海乐看她这么不说话,来气了:“温迟迟,你在锐衡面前怎么又装上了,早上骂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然呢?”温迟迟抬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你俩排玛丽苏剧上头了还得我跟着演啊?”

王思琪也有些无语:“你俩要没什么事儿就赶紧让开成么,烦不烦啊,不然待会儿我喊老师啊?”

她爸妈今天都出差,她跟温迟迟回家住一晚。

“喊呗,都一个班的,联络一下感情怎么了?”

所以说就是这点最烦,说是挑事儿吧,选的是这么个人来人往的地方,身后就是值班的老师,最多看一男一女单独交流多了出言制止一下。

像是嚼烂的口香糖,又黏又恶心。

以前周锐衡也爱干这事儿,今年好不容易不发疯了,却又来个廖海乐。

周锐衡走近一点:“我俩怎么说以前都是一个初中的,大家四舍五入都是朋友,我是觉得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他说着说着倒还给自己弄感动了,居然试图来拿温迟迟的书包:“其实我是真挺放不下你......”

今天出来的本来就有些晚,说话间,门口的学生其实已经走得差不多,对比刚才各种车鸣笛的声音,此时街道更显得空旷。

那种恶心感又翻涌上来,温迟迟猛地退后一步,还没来得及纠结是先喊保安还是先骂脏话,另一边却突然传来一记有些悠长的口哨音。

“喂,哥们儿。”

王思琪拉着她的手温热,几乎要沁出细密的汗水,温迟迟循着声音转过去,李槜赫然站在视线尽头。

恰好是路灯和另一盏之间的间隙,光与暗的间隙原本不明显,但他在那里就显得泾渭分明,深邃的五官被光斜着照下来,阴影倒了,半明半昧。

温迟迟心脏陡然落了一拍。

“我去,这么帅!”王思琪小声在她耳边感慨。

说实话,后来的很多次回想起这个画面,温迟迟都同样觉得,对这样的人心动,其实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视线尽头,李槜校服衣敞开拉链,单肩背着书包,身高挺拔,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距离越来越近。

他只盯着周锐衡,又拉了一记口哨,配上那样的外貌,实在有些浪荡,声音同样闲散:“干嘛呢?”

温迟迟愣在旁边,看李槜就这么走过来,然后搂住了周锐衡的肩,接着,用一种两人似乎是关系很好才能有的动作姿态,手臂圈着他的脖颈,直接把周锐衡的腰压弯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槜比他高很多,这个动作居然只发生在一瞬间。

“我去!”王思琪连声音都压不住,感叹道。

廖海乐在旁边愣住一瞬,接着就要上去,却被不知什么时候也跑出来的高川柏搭住肩:“廖子去哪儿啊,我刚找你半天!”

“老高你发什么疯!”

高川柏还是笑眯眯的:“都一个班的,你用词还这么难听,小心被搞啊。”

“牛啊老高。”王思琪啧了一声。

高川柏微收了点脸上的笑,提醒道:“你俩赶紧回家去,这都几点了。”

温迟迟的视线一直落在旁边的李槜身上,听他这么说也没移开。

高川柏对王思琪使了个眼色,她一眼就看明白,后面是不应该在场了。

“行行,那我跟温迟就走了啊,辛苦您俩!”说完用力拽了拽像是呆愣在原地的温迟迟,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两声“走吧”,才把人拖动。

“温迟,你不会是吓着了吧?”跑进巷子里,王思琪终于停下来,看着路灯下表情茫然的人,有些担忧地喊她。

温迟迟扎了一天的马尾在此时已经有些松散,额发落下来,遮得苍白的脸更显小,眼睛依旧是亮的,此刻却满是惊慌,是刚才被拦住时候都没有的。

“思琪,”喉咙因为奔跑有些干涩,声音不自觉放小,“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王思琪也顿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不会的,高川柏那个爱起哄的我不知道,但李槜在,那就肯定不会打起来。”

说得肯定,但两人都这么站在巷子口,也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

但另一边,其实确实也没打起来。

高川柏看着那边还压着人的李槜,使了点力搂着要去帮忙的廖海乐,好心说:“你去干嘛呢你,都一个班的,你闹前面那些事儿就已经够够的了,天天跟着这么个装逼的混,你不怕考不上大学也得想想班级荣誉呗......”

说完还是看着那边,感叹:“啧啧,李槜这野逼,这是真帅啊。”

周锐衡几乎是被他硬生生地拖着走了几步,一直到阴影下,旁边就是马路,但小城市这个点,走了接学生的,路上车原本就已经很少,这段路就更少,半天不见一辆。

周锐衡为了耍帅把校服衣脱了系在腰间,这会儿动作间扯松了,快坠在地上,卫衣的帽绳在拉扯间收紧,加上李槜刻意加大的力气,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咳嗽两声,生气的话也说得有气无力:“你他妈谁啊...赶紧放开我...不然一会老师来了你肯定完蛋......”

装校霸那一套,一开口其实是怂逼一个。

李槜啧了一声,再使了点力气,手背上筋骨突然:“装不认识啊?昨天白天那球,我是不是说过要找你来着?”

周锐衡又开始咳嗽几声,涨得面红耳赤:“认识个屁......”

那边看戏的高川柏感叹:“这他妈嘴比那啥还硬啊。”

“哎哥们,今天那球,你是不是这么过的来着?”

李槜突然真跟他说起了球的话题,弄得周锐衡有些愣住了,下意识地问:“什么过......我草!”

刚给人送了个顶膝的李槜却像是没听到他的呼痛,没事人一样,只顿了一下,像是真在仔细回忆动作,但再松了点力度又立刻收紧,更重地给人肚子又来了一下。

“哥哥哥,我不敢了哥,真不敢了!”周锐衡差点吐出来,这次终于疼得不敢犟嘴了。

“真不敢了?”李槜看差不多了,真也就这么放开人,慢条斯理地问,“刚不说告老师么?”

这三个字说的,他都有点替人脸红。

周锐衡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胃赶紧接话:“我刚开玩笑呢哥!”

高川柏听力倒挺好,在那边特清脆地起哄一声:“哟,这都喊上哥了?也喊喊我呗!”

李槜瞥过去一眼,见廖海乐好好地在那站着,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恨不得像死鱼一样趴在地上喘气的周锐衡,声音还是散漫,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却透着冷沉。

“行,那下次要想约球你来五班找我呗,不知道我名是吧?也没事,那你得记住哥们这张脸,记死了。”

狠点的说完,唇角拉了一下,声音又莫名显得玩味,“还有,你刚刚拦的那个是我同桌,打个商量,你下次见着,让人先走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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