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吹角连营[七五] 第40章 鸡飞蛋打

老父脸色如常，鼻中却喷出了几口恶气，似气得不行，他两眼发直，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女儿。“你可别胡说，老子哪里卖过你……”

“爹爹自然是不承认的！”

他女儿冷哼一声，缓缓走到他们面前，反手指着自身衣裙，大声质问道：“女儿的这身穿戴无不是女儿未来夫君所赠，少说七八两，我家穷了三代，敢问爹爹哪里来得钱财替女儿购置？”

她的质问铿锵有力，人群中议论声四起，大多都在质疑老父贪得无厌，一女二卖，更有说“一女二卖可是要吃官司，挨板子的呀”。

王云樟的热情也随之淡了下来，放下了环住老父肩膀的手，他可不想因为买个人摊上官司，不过怀疑归怀疑，他并未就此事发表看法，整个人显得深沉又世故。

这时那女儿怯生生地拉住了她父亲的衣袖，哀求的说，“爹爹，别犯糊涂，一女二卖，是要吃官司挨板子的！”

老父显然不领情，甩开女儿拉住自己衣袖的手，转头巴结王云樟：“爷，小老儿的这个女儿虽长得貌美，却最是不孝，刚刚在前面因不给她买珠花，就编排小老儿要卖她。小老儿只她一女，平时疼她都来不及，哪舍得卖她，就因太宠她了，要什么给什么，一个家被她花得七零八落。”

他这时一巴掌拍在腿上，跟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此奢靡又不孝之女，小老儿不要也罢！这样，爷若看得上此女，五十两银子卖给你，以后若她不服管教，只管拿鞭子抽她，小老儿……眼不见为净。”说到最后，老父语带哭腔，神情无比哀怨。

“真五十两银子？”

王云樟这时候并不关心父女俩的话孰真孰假，以这位姑娘的身段姿色，若是人牙子来卖，少说几百两，要价狠的甚至会要到上千两，五十两买她，实在是天上落馅饼，上哪儿找这么便宜的事。

老父还刚回了一句“真真的，绝不反悔”，他女儿就哭了起来，只听她道：“爹爹好会颠倒黑白，爹爹说女儿要买珠花，女儿要珠花爹爹何须买……”

两滴晶亮的泪珠顺着她白净的面颊滚落下来，她拿着绢子轻轻拭泪，当真我见犹怜。跟着青葱般的手指指着老父胸口，对王云樟道：“爷，你看看我爹爹胸口藏了何物。”

王云樟早注意到这老头胸口鼓囊囊的，这时一听，说了一句“得罪了”，不顾老头反对，直接动手从他胸口掏出一包事物。打开一看，里面兜着的全是女子首饰，这些首饰不是金就是玉，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他怀疑这老头是个盗贼！

女子哭泣道：“这些都是小女子未来夫君所赠。这位爷，小女子既痛恨我爹爹贪得无厌，也是好心提醒你，莫中了我爹爹圈套，无端得罪了官府。”

她顿了顿，建议道：“这样，你将小女子和小女子的爹带到开封府，找那官员问过，若没有此事，不用爹爹卖，小女子五十两银子自卖于你。”

“上开封府？”

王云樟一听到这女子竟叫自己去开封府，先前对她积攒的所有兴趣瞬间荡然无存，嗤笑道：“你家的事与本大爷何关！别家父女无不父慈女孝，你家倒好，一个指责老父贪婪，一个控诉女儿不孝。”

他挥挥手，驱赶那对父女：“去去去，先把自家事梳理清楚，若倒时你还要卖女儿，”他对老父说完又对他女儿说：“姑娘还要自卖，若还是五十两的话，本大爷倒可花钱将姑娘买下。”

女子似还有话说，那老父却喜不自胜，一把拉住她：“女儿，走吧！人家爷瞧不上你！这就跟为父去开封府找你那位未来夫婿吧！”

王云樟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那对拉拉扯扯的父女，他准备回楼上歇息一下，昨晚被红儿缠了一晚，颇有些腰酸背痛。

不想刚转身，身后人群中就有人发出一阵惊讶的喊声“呀，死人了”，他心中一怵，赶紧转回身，他看见那姑娘口鼻上红彤彤的，颤抖的手上拿了一张摊开的绢子，上面殷红一片！

那个老父显然也吃惊不小，缓缓放开了拉住女儿的手。

父亲杀女儿了！

王云樟现在何止是震惊，简直是吓到了，他是飞鹰帮的瓢把子，身边人杀人是常有之事，却也没遇到过父亲当街杀女儿！

他完全忘了要做出反应，直到看到那女子颤巍巍地跨进琅環阁，颤巍巍的向他走来。“你……你……姑娘，你爹爹怎么你了？”

“我爹爹……与你有仇，要害你，故意带小女子过来，他下毒……他要让小女子死在你店里，小女子实在不忍心……”

那女子话还没说完，双眼一翻，倒在地上，就此晕死过去。

王云樟一下反应过来，赶紧举高双手：“哎哎，大家可看到了，我可没碰到她！”

突然想起那个老父，指着他，对众手下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老头抓起来！不管他女儿死没死，都要押他见官！”

……

“没想到她爹有武功，顷刻间就打伤了我们好一些人，当小的反应过来要上前抓他时，他施展轻功逃了。跟着官差就来了，小的怕受牵连，赶紧带着官差去看她，小的当时还差人去请大夫，甚至祈求上天保她平安无事，谁知她……”

王云樟愤恨地瞪着跪在他们右边的女子：“谁知她却凭空消失了！原来她根本没死，一切都是她装的！”

……

“人怎么不见了！”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都说没看到人怎么没得。

王云樟心急火燎，抓住老鸨就问：“你呢，看到人怎么没得没？她刚刚明明就躺在这里！”

“樟爷，没注意到呀，一下就乱起来了，妾身害怕，躲着了。”

“没用的东西！”

……

“包大人明鉴，当时都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跑的，小的就想那么多人堵在门口，不可能有人往外逃却没人看到，最有可能躲到了阁楼上。小的就此想法禀报官差，与官差一起搜楼。果然，这姑娘就躲在二楼，被我们逮个正着。青天大老爷，她与他爹仙人跳，她诈死，他爹敲诈勒索，只是他们不曾想官差那么快就来了，他们见事情败露，他爹伤人逃跑，她则想趁乱逃。天可怜见，把她逮住了，不然小店恐受不白之冤，还望青天大老爷为小店做主，为无辜被打的百姓做主。”

王云樟说完，连忙端正身姿，恭恭敬敬的向包拯叉手一拜。

跪在他身后的四个打手也纷纷叫嚷，希望青天大老爷能帮他们做主，惩戒恶人，赔他们伤药钱。

原告陈述完毕，在场众人对案件有了初步了解，很快轮到黄梨自辩。

她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指着展昭道：“起因都是他，是他说小女子孤苦无依，给小女子介绍事做，谁知他骗小女子去了在府衙后边那条街上的那座府邸……”

她一说到展昭非她不娶，就有人窃窃私语，笑话她痴人说梦。

黄梨继续哭道：“他说展昭在府邸安排了暗哨，不知防谁，小女子就想展昭一定是在防我，小女子就更害怕了，更想逃出去了。小女子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趁人不备，打开后门的锁，然后将落叶往前院扫，堆成一堆。小女子跟他说树叶刚落，不易燃烧，但会起烟，暗哨既然护卫家园，看到家里起烟了一定会去前院查看，小女子这时候就趁机从后门溜走。”

众官一听到她的这番言论，再次窃窃私语，黄梨听到了“狡猾”、“狡诈”等贬义词。

不过，她这时候哪有空管这些，她只盼包大人不枉青天之名，听了她的经历，知道她无辜，当堂释放她。她同时也希望包大人能好好惩戒一下他的属下，打板子、关禁闭、夹手指……最好满清十大酷刑轮番来一次。

“一切都很顺利，小女子也如愿逃了出来，没想到……”

终于逃出来了！

黄梨背靠墙壁，向外探头探脑，那道门没人追出来，看样子卫清等人并没有及时发觉她已经不在房中睡觉了。

她很是高兴，收回脑袋，潇洒的将包袱往肩上一甩，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不想刚走到拐角前，一把匕首就从拐角后伸了出来，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姑娘，你好没良心，小的帮你出逃，你竟想甩了小的。”

话音一落，一个五十上下，黑黑瘦瘦的老头从拐角走了出来。

乌有义！

黄梨心跳如雷，汗水瞬间从她额头和后背同时冒了出来：都亮刀子了，他显然对她有歹意。

装傻！对，装傻！

黄梨向他灿烂一笑，顷刻间就摆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你也要出去玩呀，我听说现在东京有场花魁比赛，我偷跑出来就是想去看看。”

“是呀，小的也贪玩。”

乌有义笑了一下，跟着从她肩上取下包袱，打开看，除了衣物还有一包包得严严实实的饰品，他随手丢掉衣物，晃了晃那包饰物：“姑娘真狠心，南侠对姑娘一往情深，姑娘却只想带走他的财物。”

我去，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黄梨刚刚还不觉得，但跟他说了两句话后感觉就很明显了。

老头依然是那个老头，神情却完全不一样了，就像被人掏空了内瓤，又安了全新的进去。

“挺沉的，小的帮姑娘保管吧。”乌有义掂了掂那包饰物，跟着就踹进了他的怀里。

“是挺沉的，小女子正愁没人帮忙拿呢。”

黄梨愉快的接了一句，心中却将这人的祖宗挨个问候了一遍。

“女儿，爹爹腿脚不好，扶着爹爹一点。”

乌有义说着就走到黄梨身侧，一手抓住她胳膊，一手拿住匕首，将匕首抵在她的腰眼上。

黄梨感觉腰上有轻微的刺痛感，猜测是不是破了皮，她只得顺从的跟着他走，他表现得很小心，黄梨看到了几处古代政府的办公地点。

难怪他要小心了！

黄梨也听卫清说过这附近衙门众多，她想着她手无缚鸡之力，对方不仅是个男人，手中更有一把能直接杀人的匕首，不能跟他直接干仗。

首要是保命，其次在保命的大前提下找真正有实力的人帮忙，她的首要求助对象是这些在政府单位里工作的公务员。但是，走了几条街，直到看不到一处衙门了，她都没寻到机会。

乌有义这时却收了匕首。

黄梨并没有因他收了匕首感到轻松，反而更慌张了。他收了匕首，说明他自觉安全了，他安全了，她就不安全了。

觑见前方有妇人杀鸡，黄梨看到了她手中明晃晃的刀：如果去抢她的鸡……

她心跳如雷，跟着他向杀鸡的妇人走去。

谁知，他们还没走到近前，那妇人就杀好了鸡，将鸡和用碗盛的鸡血一并端走，黄梨一阵失望。

走到近前，看到杀鸡的地上洒了不少鸡血，这时候还没凝固。

鸡血！

血！

她灵机一动，“哎哟”，不小心跌了一下，正巧摔倒在那摊鸡血前，眼疾手快的用绢子沾了大半的血。

“你耍什么花样。”

乌有义一把拉起她，警告她别乱来，他可不像展昭会对她怜香惜玉。

“没耍花样，刚不小心绊了一下。”黄梨委屈的解释一句，小心翼翼地收好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