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吹角连营[七五] 第13章 跟踪

“展兄，有人想我死！”

死气沉沉的牢房里一个遍体鳞伤、面容憔悴的青年被绑缚在一根有男人大腿粗的木桩子上，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着红色官袍，皱着眉，面有忧色的青年大官。

“谁想你死？弥勒教？”

青年大官接着道：“你的屠龙刀和蒋兄的分水峨眉刺突然出现，必然和弥勒教、和使刀人相关，你想说柳青芜之死是弥勒教嫁祸于你？”

遍体鳞伤的青年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展兄，我不仅想说明这点，我还想提醒你，小心官场！不仅要小心官场，还要小心我们身边的人！我发觉这个想我死的人就在我们身边，因为我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正因为了如指掌，他才能将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他停顿下来，抬头看向青年大官，嘴角上扬，向他扯了一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却相当悲凉，是无可奈何、是放弃、是野兽困于陷阱，挣脱无望后的大彻大悟，“这个局一环扣一环，连她也没办法，我逃不掉了。”

青年大官对他动了恻隐之心，安慰道：“你也别灰心，只要人不是你杀的，总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

展昭已经有很久没见过白玉堂了，与记忆中琼林玉树、风姿潇洒的样子一模一样。

其实白玉堂与他有诸多相似之处，他们是天生的对手，又喜欢上同一个姑娘，可以说他们是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也正因为喜欢上了同一个姑娘，才使得他们就算在最后也无法真正的交心。

展昭内心感慨良多，前世若不是白玉堂死得早，他与黄梨未必有机会走到一起。

这一世，他希望白玉堂在知道黄梨和他展昭是一对后能慢慢放下，必然是能的，这时候白玉堂与黄梨交集不深，他对黄梨充其量有些莫名的好感，好感能有多深，应该很容易放下。

只要白玉堂放下了，在他和黄梨成亲后，他们或许能成为真真正正的朋友。

“白五爷不好好待在恭王府，跑到开封府胡闹什么。”

白玉堂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最后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向他稽首一拜，告辞走了。

展昭目送他离开，他并没有因他的离开而放松下来，他依然对他突然出现在府衙外很介意。

前世白玉堂之所以跑出恭王府，是因为黄梨从开封府离开后去了码头被韩彰和徐庆看到，那二人随后就将这件事告诉了白玉堂，白玉堂这才会从恭王府跑出来。

但这一世，他将黄梨堵住了，韩彰和徐庆在码头没有看到黄梨，没人告知白玉堂黄梨要走，白玉堂这时候只可能待在恭王府，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还有，他刚刚欲言又止，他想对自己说什么。

“他有没有说他来做什么？”展昭头也没回就问身旁衙役。

“他来问那位姑娘出府没有？”一衙役回道。

“姑娘？”展昭心头一跳，回头看向说话的那个衙役：“哪位姑娘？”

“就是前段时间击鼓告状的那个泼辣姑娘。”

“黄梨黄姑娘？”

“是。”

另一衙役接过话头，对展昭道：“白玉堂前日就来过了，还惊动了公孙先生。”

“是是是，前日他差不多是黄昏来的，公孙先生还专门出来回了话。”第一个回话的衙役赶忙附和。

“公孙先生和你们是怎么回答他的？”展昭赶紧问。

“照实直说呀，那个姑娘没在开封府了，走了。”

“我们也照实直说呀。”两个衙役各回了一句。

展昭禁不住心跳加速，又问：“公孙先生有没有说她去哪儿了？”

“公孙先生不知道那个姑娘去哪儿啦，只回说在他找来前，姑娘早就走了。”

展昭暗叫了一声“万幸”，他是二月初十快中午的时候带黄梨从开封府东侧门离开的，白玉堂黄昏找来，他只比白玉堂快了两、三个时辰。也好在府里知道是他带走黄梨的只有郑疾、淳于娟和守东侧门等人，那几个人也没到处传播，白玉堂只要不遇到他们几个，他是问不出黄梨的下落的。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黄梨会在哪天离开？难道……

展昭禁不住再次望向他消失的方向，思索一番，便让一衙役帮他带一句话给欧阳蝶欧阳判官。

交待完毕，他就朝白玉堂消失的方向追去，街上人潮涌动，他踮起脚在人群中搜索，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鹤立鸡群的人。

他立即走到一旁，借着旁边铺子的招牌遮挡身形，然后身体微微后仰，以不易使人察觉的姿势看向前方。

他看见白玉堂在人群中穿梭，每每有人要撞到他，他都以精妙绝伦的轻功避过，在街头张望一番，便折而向西。

展昭赶紧跟上，很快白玉堂就出了梁门，跟着是万胜门，他越走越偏，路上的行人也越发稀少。

他究竟要去哪儿？他一路向西，难道他要走水路去长安？

前世，黄梨在失踪前曾向人打探过去长安的路，难道白玉堂在开封找不到人，想去长安找？

展昭心里很高兴，甚至期待白玉堂今晚就能到长安，他决定只要看到白玉堂上船他就回城，今天下午还有很重要的事等着他做。

又行一阵，一条蜿蜒的河流出现在展昭眼中，这便到了号称“四水贯都”的开封四渠的其中一渠——汴河了！

这附近的河道两边都栽种着一排柳树，除此之外再无遮挡，行人也变得更少了，很长一段距离就只白玉堂一人。

展昭这时候就不敢跟得太近，他藏身于一颗粗壮的树后，向前悄悄探了探头，远远地看到白玉堂走到河湾处两颗柳树之间，向着宽阔又蜿蜒的河道喊话。“陷空岛白玉堂求见丐帮杨景春杨长老。”

厚重绵长的声音飘飘荡荡地传进展昭的耳中，他颇为意外：他来找杨景春！

丐帮总舵在金陵，共有十二处分舵，东京就是其中之一，掌舵人乃是江湖中有“万人敌”之称的公孙贤。

一个人职权太大，又没钳制，久而久之就起了贪嗔之念，公孙贤就是如此。他贪权渎职，中饱私囊，丐帮帮主听闻消息后，派了他的第十三个弟子杨景春前来查他。

杨景春是秘密来京，他的船伪装成商船，混迹于诸多商船之中。

前世，杨景春给自己下请柬是在二月十四，也就是明天，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杨景春在京城，白玉堂亦是如此。

如果现在的白玉堂同他前世一样，他这时候不仅不知道杨景春在京城，更不知道杨景春藏身何处。

难道……他同自己一样！

有他一个记得前世之情就好，为什么白玉堂也要记得，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又要成为竞争对手，为何这么残忍，这谁安排的！

展昭心里七上八下的，看到一艘小船离了船队向岸边驶来。

小船离岸尚远便停住了，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施展轻功，跃上岸来，这男人一脸络腮胡须，不是杨景春是谁。

展昭看到白、杨二人向对方叉手行礼，可惜他隔得太远，听不到二人说什么。

他心中火急火燎的，见他们不远处有一迎客亭，他大着胆子靠近，藏在其中一根石柱之后，他隐约听到杨景春说“白五爷叫在下大哥？好像我们的交情没那么好吧。”。

白玉堂叫杨景春大哥！

白玉堂心高气傲，哪里肯做小伏低！除非是前世……

杨景春是黄梨来到这世上结识的第一个人，也是他帮助黄梨在严查户籍时混进城的。

最开始，杨景春看不惯白玉堂孤傲，白玉堂讨厌杨景春故意与黄梨亲近，后来在金陵二人不知怎么地矛盾加剧，明争暗夺，最后还是“五鼠”老二“涉地鼠”韩彰设计杨景春，让他与黄梨结为异姓兄妹。

自此后，白玉堂每每见到杨景春就大哥长大哥短，故意揶揄。

展昭现在非常确定，白玉堂同他一样，是重新活过来的人！他也有前世的记忆！

断不可让他知道自己同他一样！断不可让他见到黄梨！

这么一失神，再探头看时，那二人已没在岸边。

他心中一紧，立即从石柱后走了出来，前后左右看了个遍，甚至连停在河道中的那艘乌篷船也看了，哪里有二人踪迹。

正欲细究，头顶风响，他骇然一惊，连忙抬头，一张被絡腮胡子遮住大半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眼前。那男人头上脚下，如倒挂金钟般从亭顶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