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王大虎带着三个人回来。
孙文辅定睛一看,一个清秀少年,一个俊美青年,还有一个脸上带伤的女子。
“几位前来是有何——”
“晓月!!”
孙文辅话未来得及说完便直接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只见刚还站在他身后的方裘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那带伤女子的面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让人抬起了头:“晓月,真的是你啊晓月。小姐呢,小姐上哪去了?”
众人一愣,这两认识?
“方管家,这是你们府上的人?”孙文辅问道。
“这是我家孙小姐的婢女。”方裘一边说一边抓住了晓月的肩膀,厉声责问:“你不是和小姐一起出门的吗,小姐在哪里?”
“放,放开。”晓月霎时间吓得挣扎了起来。掰开方裘的手,嗖得往门口的两人身后冲去,想要寻求对方的庇护。
方裘大声地呵斥:“你躲什么?这几个又是什么人?”
众人顿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门口的少年和青年身上。
顾桥眨了眨眼,嘿,万众瞩目!
“在下孟九安,他是顾桥。”孟九安浅笑了下,算是和众人都打了个招呼,“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既然你两认识,那我们也算完成任务了,人你自己领走。”
“你什么意思?”方裘皱眉问道。
顾桥道:“你家这婢女是我们在官道上捡到的,当时她晕了。醒来之后除了知道自己叫晓月之外,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方裘一惊,“她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看她是装的吧,小姐不见了,她自己却回来了,八成是怕老太爷惩罚她,所以装作失忆好逃避处罚。”
“还有你们两,你们两也有嫌疑!”
方裘像个乱咬人的狗,满场乱吠。
“你有病吧!我们好心送她来官府本身就是因为她失忆了给她找家。要是我们有嫌疑,我们早跑了,还特地给你送官府啊。”什么逻辑,顾桥对方管家的态度非常不满。
“而且是不是装的,找个大夫看看不就知道了。我们有找过路边那家惠春堂的老大夫给她看过。你要是不信,就再去找几个来看看呗。”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绑架了我家小姐,伙同这个婢女来敲诈勒索。”
方裘压根不买账,反倒还像是捉到贼似的转头对孙文辅说:“孙主簿,这件事还望你好好查一查。”
孙文辅一听这方管家越说越离谱,也懒得和他讲理了。他原先觉得这是方府的管家想要礼遇对方。谁曾想居然是个不讲道理的傻子。
看着像是很急着甩锅,一会儿说是他们县衙没管好治安,一会儿又是面前的两位公子绑架。倒是吧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方府这么个望族怎么会聘请这么个管家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孙文辅暗自摇头,很不理解,但还是提醒了一句:“方管家,您慎言。”
方裘丝毫没听进去,依旧挺着胸膛,盛气凌人:“不知两位公子是在哪里遇上的晓月?”
“又是如何将她带回?是否有看到我家小姐?”
“且为何又不把人送到方府,而是送到了县衙?”
这气势,孟九安乐了,他嘴角一勾:“呦~听起来你们方家真不愧是大户人家。”
“你一个管家,威风八面不说,还敢在公堂上大放厥词。这十里八村是不是连只路过的飞鸟都得认识你家啊?”
“且不仅要认得你家老爷,还得认识你家的小姐,你家的管家,你家的婢女。是不是连你们方家养的狗一天叫几声大伙儿都得知道啊~”
“噗——”顾桥直接笑出声,他家大哥,毒嘴一张。
方裘顿时就恼了。他们方家可是平川县第一世家,家中往来无白丁,走哪都是被人礼遇的份。他作为方家管家,就连前县令邓大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这个长相不错的年青人居然这样无礼!
“年青人,说话莫要太过分!”
孟九安斜斜靠在门上,眉眼微挑,痞里痞气:“人都说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看样子,方家家教甚好啊~”
“黄口小儿,胡说八道!”方裘怒火直冲天灵盖,这是当面骂自己是不懂规矩还乱叫的狗啊!
“方管家息怒,息怒。小姐的事要紧,小姐的事要紧!”孙文辅虚扯了一下方裘的袖子安抚道。私下里瞥了一眼孟九安,心说这位爷看着文文气气的,讲话确是犀利,倒是骂得痛快!
“大虎啊,去后院提壶凉茶来。给大家去去火!”
“好咧!”
确实,找小姐比什么都重要!方裘硬生生一口气卡在喉头:“我们家小姐在哪里?”
王大虎提着一壶茶水端着个托盘给众人一人倒了一杯,置于小几上。
“你家小姐?谁知道你家小姐长得是圆还是扁。”孟九安端起茶杯懒懒地喝了口茶润润喉。
“你家小姐是人,婢女就不是人了。”他这会儿早就听出来这家是丢人了,派了个管家来县衙上蹿下跳。
“你家小姐平安回来,那就是老天保佑。婢女回来就是伙同匪徒绑架。您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要不咱两合伙写个戏谱,想来一定能够大卖!五五分,您看怎么样?”
方裘被噎地说不出话来:“你——”
孟九安从看戏的顾桥手里捡了颗话梅塞进嘴里,含糊道:“你们方家有多高贵我是不知道。但我瞧着你一个管家就敢如此无礼,这平川县令,可不好当啊~”
方裘:“……”
见此人不好拿捏,他面皮抖了抖,捋了一下袍子转身对孙文辅说:“孙主簿,我家老太爷思孙心切,还望主簿尽快找回小姐。”
“否则,我家老太爷一本奏章上报朝廷,主簿怕也不会好过。”言语中露出威胁之意。
孙文辅嘴角抖了抖,一个管家,居然还威胁上他了,今日真是开了眼了。
“鄙人不过是一个小小主簿,哪用得着方老大人上奏本呢。在新的县令大人到任之前,鄙人自会做好分内之事。”
孙文辅又抬了一下眼皮,这会也不想对他客气了:“既然方管家不信晓月姑娘失忆了,鄙人这就派人去请大夫来当堂诊断吧,几位意下如何?”
其他几人自然没有意见,唯有方裘冷哼了一声。
孟九安见状凉凉地飘出一句:“孙主簿,劳烦多请几个。免得到时候被人说你们买通大夫,串通一气。”
方裘瞪了对方一眼。
孙文辅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也是,是该多请几个。大虎啊,你去把惠春堂,保和堂,常春堂的大夫都请来,咱们好好的诊断诊断。”
“好咧!”衙役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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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的办事效率很快,一刻钟的时间,就领着三个大夫进了大堂。
大夫们一个个不是自己拎着小药箱子,就是带着助手替他们背着。其中就有孟九安他们之前遇到的老大夫,身后跟着那个叫秀珍的姑娘。
秀珍姑娘见到在座的顾桥和孟九安,微微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孙主簿。”
诸人见礼。
“诸位大夫不必多礼。鄙人请诸位前来,是想请诸位为这位姑娘诊断一二。”孙文辅一指躲在顾桥身后的晓月。
见到众人都看着自己,晓月下意识地缩了缩,揪住了顾桥的衣角。
孙文辅和蔼可亲地对晓月伸出手:“晓月姑娘,别怕。就让诸位大夫给你再看看诊,我们也好放心。”
晓月缩了一下自己的手,不让碰。
“晓月,赶紧出来,让几位大夫给你看看。”方裘可不像孙文辅那样温和,上去就是拉扯。
晓月一下就被吓到了,疯狂挣扎着甩开方裘的手:“我不要,我不要,放开我。”
方裘阴沉着脸尖声道:“你什意思?大夫都来了,不让看难道是怕自己的伪装被人识破不成?”
小姑娘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一味地躲闪着。最后居然还扯了一把孟九安的袖子,可怜兮兮的望着对方。
孟九安和她对视了一眼,道:“得嘞,不用害怕,爷带你过去。”说着便隔着衣裳握住了晓月的手腕。就这么一个动作,晓月奇迹般地跟着他过去了。
秀珍立马给晓月搬了一根凳子让她坐下。
许是看到熟识的人,对方还给自己上药,晓月又拉住了秀珍的手。
秀珍倒也没有推脱,就这么让晓月拉着。
“诸位大夫,开始吧。”
几位大夫都上前查看。这个把把晓月的脉,那个在她脑袋上摸了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个遍。
“怎么样?”
几位大夫互看一眼。
保和堂的刘大夫上前一步:“回大人话,这位姑娘身上都是一些擦伤磕伤,最严重的就是后脑有个磕到的大包,但也只是淤肿。请恕小人学艺不精,并未查出姑娘身上有什么不妥。”
方裘动作粗鲁地一把拉住刘大夫的衣服:“你仔细看了没有?她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也就是说——她是在装失忆,对不对?”
“这……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刘大夫一看对方凶神恶煞地模样连连摇手。
孙文辅问道:“赵大夫怎么看?”
惠春堂的老大夫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子,眯了眯有些昏花的眼睛:“这姑娘一开始就被两位公子送到我的铺子看过伤。除了一些擦伤磕伤就是身体极度疲累,老朽并未查出有什么其他的不妥之处。”
孙文辅看向最后一位老大夫:“李大夫,您怎么看?”
常春堂的李大夫上前拱了拱手:“大人,外部检查皆如几位大夫所言。老朽推断,恐是后脑上的那个磕伤让她失了忆。”
方裘唾沫心子都快喷到李大夫的脸上了:“那她还能想起来吗?”
“这老朽不敢断言。以前也曾在医书上见过一二,有可能她脑后那个淤肿散了便能记起来。也有可能这辈子都记不起来。”李大夫是个好脾气的,倒是好好给解释了一下。
“那可不行,我家小姐还没找到呢!”方裘顿时冲到了晓月面前,“你这丫头我看就是装的,人哪会磕一下就失忆了。我看得让衙门给你上大刑伺候!”
“呵!方管家你可别乱说。县衙不会对无辜之人用刑。”孙文辅赶紧喝止道。这人怎么净瞎说。
晓月‘嗖’一下从凳子上起来,再一次躲到孟九安身后。
孟九安摸摸自己脸,什么情况?他长得看起来很可靠吗,怎么老往他身边蹭啊。
方裘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晓月:“你个贱婢,还不快说你把小姐藏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我没有!”晓月不断摇头,将自己缩成一团。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孙文辅见这场面有些头痛,冲着几位大夫拱拱手:“劳烦诸位了。大虎送大夫们出去。”
“好咧!”
“不妨事,不妨事。”
见没自己什么事,几位大夫纷纷退场。
“来人,把这贱婢抓起来。”方裘突然冲门外大喝一声,呼唤县衙门口自己带来的一群家丁,“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孙文辅一时都有点愣住了,这个方裘也太放肆了:“方管家,您这是要在我们县衙里动私刑屈打成招吗?”
方裘冷哼一声:“县令大人不在,我看孙主簿也是个做不了主的,就不劳烦孙主簿了。既然你们县衙不让动刑,那这个贱婢就只能我自己带回府审问了。”
孙文辅板起脸冷声道:“方管家,您刚才已经报了案了。现在方小姐失踪案归县衙管。这晓月是案件的关键人物,自然也归县衙管。”
要是现在松口让人把这婢女带回去,多半怕是凶多吉少了。
方裘却不吃这一套,只是嗤笑着说:“孙主簿,这事,恐怕你管不了。”
孙文辅抿了抿嘴,自己官微言轻,确实管不了。
“孙主簿管不了,那谁能管?”孟九安凉凉地插嘴道,“你家老大人吗?”
“我家老大人自然不能插手府衙之事。”方裘脑子一凌,心说当他傻吗?自家老太爷一个告老还乡的官儿插手县衙的事情,那不是告诉别人他家手伸的长。
“新任县令大人还未到任,这府衙也没个能顶事的。我家老太爷焦心小姐失踪。这晓月本就是我方府的人,我方府自行审问也没问题吧。”
说着方裘就要带人走:“我把人带走了,早点审问也能早点找到我家小姐,省得还得在这和你们这些人耗时间!”
临了,方裘还贱兮兮地同孙文辅道:“等新的县令大人到任,你派人到方府通知一声,我立马派人把晓月送来。”
孟九安又插了一句:“那就不必了。”
方裘诧异地转头,“这有你什么事!你这竖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插话。就算是你将晓月送还的,但这是平川县府衙,轮得到你多嘴。尔等是何身份?”
孙文辅也看过来。这位公子,似乎有点……过了吧。
孟九安当作没看见对方地神情,扬起嘴角朗声道:“不好意思,区区不才,正巧是新任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