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舟平稳地飞往神州,似乎是一路平静无波。
迟愉站在船舷上伸头往下看,只见万顷碧波就在脚下,顿时生出来一股忧愁:“算算时间,我们已经走了一大半路程了,但是眼前景并无二致。除了水还是水,要是飞舟现在就掉下去,那我被淹死了都没人知道。”
她刚感叹完,邝羽山就鬼魂一般飘出来,站在她身后幽幽地说:“若只是沉船,那你御剑即可回去;若你葬身此处,还有我和林表。”
迟愉沉默。
过了半晌,她从船舷上跳下来,一言难尽地跑回了船舱。
一进去就见林表端坐在大堂里看书,见迟愉见鬼似的,调侃她:“怎么这么着急,你老婆临盆啊?”
迟愉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反呛他道:“赶着等你临盆。”
林表无所谓地一笑,目送她踹门回屋。
迟愉回到房间,往嘴里灌了一口冷茶,牙疼似的喃喃了一句:“狗屎。”
不怪她如此烦躁,最近邝羽山天天发神经,她不管在哪,都能有姓邝的随时出现。要是说对邝羽山的苗头一点没发觉,那肯定是眼瞎,但无奈碰上迟愉一颗百年老铁树,无情无爱许多年,早已没有那种世俗的**了。
总而言之,没感觉,感觉很荒诞,想飞速跑路,奈何被困在仙舟一方小小的天地间,跑不了,就只能装看不见。
得抽空和那个货聊聊。
这个想法一出,她含恨抱头:“别啊,我不会说话……”
别一个字说错,伤到了邝羽山的七窍玲珑心,直接撞死吧。
纠结了半天,原地踏步,迟愉放弃,决定打坐。
果然还是三千道法能让她心气平和。
话说那边邝羽山被迟愉二话不说甩在了身后,他独自琢磨了一下,觉出来丝毫不妥,思来想去,不得其门而入,最终决定就在原地冥想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他蓦地睁开眼睛,因为海风中飘来丝丝不祥的气息。邝羽山闭目用神识扫视了一圈船的周围,发现船底的传出数不清的杂乱气息。
他双目之中寒光一闪,背后阔剑随他指令出鞘,离弦之箭般飞出直插船下深海,同时手上掐诀,用传信告诉船上另外两人险情。
“嗷——”
怒吼穿透海水传到他耳朵里,那瞬间爆炸开的气息让他额上染上一层冷汗。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林表一出船舱就听见那吼声,吓了一跳,把手上书一扔就掏出一根白绫来。
“迟愉呢?”邝羽山一边盯着船下海面慢慢漾出的朵朵血花,一边抽空问林表“迟愉呢?”
林表面对这种阵仗,差点疯了:“可说呢,她又如定了,该死的,什么时候入定不必现在好,真会挑时候。你这又是什么情况?”
邝羽山逼着自己冷静地回答他:“船底有龙子气息,且来者不善,我不想被动挨打,就占了个先手。”说完他还瞟了林表一眼,这人修为一点不虚,怎么发现不了危险气息,怎么在西厂待下去的,是看书太入迷了吗?
林表快要哭了:“邝少主,您是我爷爷,之前迟无系就和我说你喜欢先杀头后升堂,现在我可算是见识了。”
话音刚落,只见船头海面喷出冲天的水柱,接着水柱上走出挤挤挨挨的一大帮身上长满非人特征的妖魔鬼怪,边上明显是小喽喽的身上的血淌到水柱里,把水柱参上了一丝血红。就是可能伤的有点重,明明已经忍着惨叫了,还是被撑场面的小卒子捂着嘴拖走,从水柱后面扔下去。
水底下的敌人不再藏着掖着,邝羽山召回了自己的剑。
站在前头有九个龙头人脸身的怪物,被周边的虾兵蟹将扶着,吆五喝六地对船头的两人道:“我等乃龙之九子,见你神州飞舟飞过我家海域,本是相安无事,但感到你船上藏了我家祖宗骸骨。你等偷盗我祖先骸骨的卑鄙无耻之徒,还不速速归还骸骨?”
邝羽山从还在从水柱上往下掉的虾兵蟹将身上收回目光,淡然道:“不知几位殿下何出此言,我们几人从未偷盗过神龙骸骨,几位有事从哪看到的?”
龙子瞪眼道:“胡说,遗骸的气息正从你船上散发出来,你还想抵赖?”
“殿下,”邝羽山摇摇头,“不应您拿出能让我信服的证据,再叫我认罪?总不能还没屈打,就让我成招。”
“你!”龙子吹胡子瞪眼。
旁边的龙子怒然抓住方才发话的龙子,道:“小子胡言,大哥,还等什么,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们,直接取龙骨了的。”
说完,一马当先地一伸利爪,就朝邝羽山去了。
邝羽山一侧身躲过,一把抓住那龙子的手,想要往他身后别,被龙子使了个巧劲挣开,在一个邝羽山的视觉盲区中,另一只爪子宛如没有骨头,扭成一个扭曲的弧度抓向他脖子。
好在旁边有林表一直防备着,见龙子偷袭,白绫一甩拍开了龙爪,但白绫力道不足,还是让邝羽山脖子后面被划到了。
那手爪宛如镶嵌了刀片,一抓就在邝羽山脖颈子上留下了五道抓痕,好在不深,并不伤及性命。
邝羽山迅速做出反应,抬脚将已经近身的龙子当胸一脚蹬开,脚上有货,手上也没闲着,双手握剑横劈出去。
但是因身体姿势不对,这一剑劈下去只用了八成力,结果龙子的头就跟砍瓜一样,“吧嗒”一声掉了下来,咕噜噜噜滚到了邝羽山脚边,连吭都没吭一声。
邝羽山愣住,半边脸上都是血,剑上也被染得鲜红。
他缓缓将剑拄在甲板上,冷笑一声:“我说怎么真龙销声匿迹几千年了,还有龙子存世,感情是一群不知道是真龙哪个旁支苟的杂种,靠着一点祖上传下的真龙法器上的气息打肿脸充胖子。”
水柱上的龙子龙孙们先是呆滞,而后是哗然。却没人上前,毕竟他们的兄弟刚刚血溅五步,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可是船上的真龙遗骸还是让他们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们咬咬牙,你戳戳我,我戳戳你,最后姐姐妹妹大哥老弟地一呼喊,一窝蜂地抄着压箱底的宝贝扑了上来。
邝羽山和林表相互配合,一个时辰后,将人全都放倒了。
林表“嘶”一声,抹了一把脸上擦破的油皮,见邝羽山看着空空如也的水柱,不解地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邝羽山收回目光,道:“水柱上的人都跑光了。”
林表毫不在意地道:“树倒猢狲散呗,”说着,他踹了一脚脚边的龙子,“话说你们之前说什么我们船上有龙骨啥的,扯淡的吧,你们那鼻子灵光吗?”
龙子涕泗齐流,捶地道:“千真万确啊,不怕两位高人笑话,龙性本淫,真龙后裔这辈到我们,已经是跟泥鳅没啥区别了,要是不确定船上有真龙骨,哪里敢打您二位的主意?”
邝羽山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问道:“按说真龙遗骸这等物华天宝,气息应当是十分强烈,我半点没感受到,你又是从哪发现的。”
龙子叫苦不迭:“我是从一个叫灵修教的那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再说我们好歹也有点龙血在身上,这还是能确定的。”
“在哪?”
“就在船底,千真万确!”龙子笃定地道。
闻言,邝羽山点点头,对林表道:”我去下面看看。”
“嗯嗯。”林表心不在焉地点头。
邝羽山转身往船下走去,刚转过身,就听身后林表大喊一声:“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邝羽山已经一头栽倒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个龙子发出狂妄的大笑,“低贱的人族还敢对我吆五喝六,现在跳不起来了吧。”
林表一脸麻木地抬起脚,甩了两下鞋底的血水,道:“可是你刚刚那个秘法,把你的兄弟姐妹都献祭了。”
龙子毫不在意地咧嘴笑:“那又如何,待我得到龙骨,就能炼制与灵修教一起炼制龙骨巨剑,再续我身为睚眦后代的荣光,他们不过是我的垫脚石而已。”
他还没笑完,就听“嘎吱”一声迟愉推开船舱门走了出来,笑盈盈地道:“那你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她身边,邝羽山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毫发无损。
迟愉:“当我船上的法阵都是死的?”
邝羽山小声道:“但现在废了不少。”
迟愉狠狠瞪了他一眼,对睚眦后人道:“你刚刚说的那个龙骨巨剑,我有点兴趣,详细说说?”
睚眦后人立马滑跪,识时务地道:“我都说了,高人能否放我一条生路?”见迟愉点头,他继续说,“传说‘帝以甲乙杀青龙于东方,以丙丁杀赤龙于南方,以庚辛杀白龙于西方,以壬癸杀黑龙于北方’,灵修教想要收集齐四块真龙遗骸,早出一柄龙骨巨剑。相传大地由两个擎地巨人脚踩巨鲸托举起来,此剑有斩杀擎地巨人的威力!他们找到我们,求我们助他一臂之力,来日共谋天下!”
迟愉原本是笑的,听完了脸色剧变。
她对邝羽山和林表严肃地道:“帮我把他捆起来,其他的我来收拾,一起带回西厂。”
林表干巴巴地用手指指迟愉身后。
迟愉回头,只见不知何时海上起了遮天蔽日的巨浪,像是一只洪荒神话里的海兽张开巨口要将他们小小的仙舟吞下,先前龙子召唤出的水柱就像是古树边上的蘑菇那样渺小。
她立刻打开船上所有的阵法,手上符咒乱飞,封住了那睚眦后人乘凉。
刚做完这一切,几个巨浪卷过来,将整个仙舟拍入海中。
啊,快了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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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水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