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 第11章 梅雨

2021年8月9日。

她说了三次要请我吃饭，那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请我吃饭？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得问问她。

算了，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了。

——《鸽子观察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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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睿完成了个不小的案子，过程非常顺利，代理费数目不小，办公室里几个人吵着让杭睿请客。

“杭律，这个案子挣了不少吧，是不是要请请大家啊。”

“是啊，大家都沾沾喜气。”

“谁不定之后大家都能接到大案子呢。”

“行，吃什么你们定。”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啊。”

“随便点，不差钱。”

“大方啊杭律。”

“那我们去泊客湾吧，久闻其名，还没去过呢。”

杭睿也是个大方的人，大手一挥，“周六晚上泊客湾。”

“杭律万岁！”

“杭律大方！”

“希望杭律一直能接到大案子！”

林越本不想去，但架不住杭睿一直在他耳边嚷嚷。

“你去不去啊。”

“去吧，你都多久没参加聚餐了。”

“没时间。”

“得了吧你，你最近下班比之前规律了不少。”

“再说了，恒江路的案子也不至于让你每周六晚上都加班吧。”

“晚上你能有什么事情。”

“说好了啊，周六晚上泊客湾，具体时间另外通知你。”

“看不到你的人不行啊。”

林越周六晚上按时到达了约定的地点。包厢里大家都有说有笑，林越不喜欢热闹，但是又不好太不合群，默默坐在杭睿旁边吃饭。

大家习惯了林越内敛沉默的样子，但气氛这么好，林越还是喝着茶，一丁点酒都没碰，杭睿倒了杯酒放在林越面前，“你不喝点啊，等结束了喊个代驾就行。”

“不喝了，还有事。”

“不是，你大晚上的有什么事？”

“要紧事。”

“你不会是夜会情妹妹吧？”

“你有病？”

“那你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

林越没搭理杭睿，看了一眼时间，起身拿起椅子上搭着的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往外走。

“林律你去哪啊？”

林越还没来得及开口，杭睿就站起来替林越解释，“你们林律有急事，要先走，我们玩我们的，大家不用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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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扎在心里的事解决了，上班也变得愉快了起来，下班时，林子背着包走在姜鸽身边。

“鸽子姐，最近看你心情不错。”

“还行吧。”

“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两个人走到楼下，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车门边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安静站着，也没看手机，目光落在大楼门口的位置，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姜鸽从楼里走出来，目光又落在姜鸽的身上，迟迟未移开，直到她走到他的跟前。

“下班了？”

“嗯。”

“你这是？”姜鸽看了一眼林越的穿搭，或许是工作原因常穿西装，个人休息时间他总是一身舒服的休闲装或者运动装。虽然已经毕业很多年，在这身打扮的加持下，依旧像是大学校园里未毕业的学生。

“今天是周六，你不是应该在家休息吗？”

“刚结束所里的聚餐，路过，刚好到你下班的时间了，顺路送你回去。”

姜鸽没有怀疑林越的话，抱着不坐白不坐的心态，上了车。

车内空间不小，但在密闭空间中，姜鸽有些不自在，不知道应该和林越说什么话，什么都不说又搞得很尴尬。

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林越，一身黑，没戴手表，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开车时很认真，目视前方。

突然觉得他好像和高中时候一样，没怎么变，做什么都特别认真，无论是高中对待学习，还是现在对待工作，甚至在开车的时候都一本正经。

不知道说什么，江鸽努力找话题。

“你们所经常聚餐吗？”

“不经常聚餐，但有同事完成了大单子，就会请客吃饭。”

“今天是谁请客？”

“杭睿。”

“你们谁请客次数最多。”

“杭睿和我。”

听林越这么说，姜鸽想起之前徐斯宇说林越在恒江路的案子的团队里。

印象中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现在变得这么厉害了。

“那很厉害。”

“不像我，很普通。”

车缓慢随着车流驶进隧道，灯光突然暗了下来，隧道两旁的彩色灯光透过车窗，从林越的脸上不停掠过，直到驶出隧道，灯光变亮，林越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像是低声呢喃，“不普通。”

不大的空间里，他声音平稳，连说话的时候都目视前方，像是对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说着冷冰冰的话，但语气却很温柔，像是在安慰她，“没有谁是普通的，我们存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你也是。”

每个人都不普通，定义一个人，不能以其身份、地位、成就、背景、相貌来决定，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

从小到大，安慰的话听得不多，徐斯宇和谭兮不会安慰人，所以每次的安慰都很别扭。第一次听见如此直白的安慰，可恰恰是这样，才显得真诚又温暖。

“听你这么说，心情好多了。”

听她这么说，他难得分神侧头看了她一眼，关心道：“最近心情不好？”

“没有，心情还不错，不过听完了你的话，心情变得更好了。”

到达楼下，车停稳，姜鸽解着安全带，也没抬头，“今天谢了，有空请你吃饭。”

刚解开安全带，林越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这是第三次了。”

姜鸽不知道林越这突然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转头看向林越，眼中带着疑惑，像是在询问。

林越见她愣愣的样子，轻笑一声，似是宠溺，似是无奈，“这是你第三次说有空请我吃饭了。”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声音平缓，像是在问一个很平常的事情，半明半暗的灯光下，姜鸽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却能看见他看向她的眼神，明亮的，带着丝丝期待。

姜鸽有些无措，她忘记了自己之前说要请林越吃饭的事情，没想到已经三次了。

说到就要做到，毕竟他帮了她太多次。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林越没立马回答，沉默几秒，像是在考虑自己的时间。

想起他最近在忙一个大案子，周末经常加班，看着他：“之前听徐斯宇说你在忙恒创的案子，能抽出时间吗？”

“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考虑到林越的时间，想着他们律所可能周六还要加班，姜鸽提议：“那下周日晚上怎么样？”

“好。”

解决了吃饭的事情，姜鸽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又听见林越的声音——

“姜鸽。”

姜鸽转头看他。

他定睛看着她，语气认真：“我们算朋友了吗？”

“当然。”姜鸽笑了笑，“不过和我做朋友很麻烦的。”

“我不怕麻烦。”

姜鸽高中时和林越不熟，也不知道原来林越完全不像印象中的那样沉默寡言，他其实是一个很有趣，很温暖的人。

“高中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人还挺好的，当年借你笔记你都没答应。”

“没有。”

“什么？”

“没有不借你笔记。”

姜鸽没太在意林越的话，或许真的有误会吧。

高中时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其实笔记无论林越借她与否，结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她一样会被带出国。

看着姜鸽走远的背影，林越想起很多年前。

那天的天气他现在还记得。

阴雨天气，昏昏沉沉的，要是放在往常，她一定会披着外套趴在桌子上睡觉。但那天她却没有睡觉，而是单手撑着头坐着，侧头看着窗外。

她喜欢看雨，喜欢看雨滴被风裹挟着吹到玻璃上，缓缓流下来，在透明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那天并没有下大雨，而是朦胧的微微细雨。

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知道她呆愣着看了一节课，就连老师喊她回答问题，一向反应很快的她竟然一时间没回答出来，站起来了也不知道说什么。老师无奈摆了摆手让她坐下。

她看了一节课的雨，他看了一节课的她。

那天她心情不好，徐斯宇逗她笑，她也没什么反应，就连徐斯宇都拿她没办法。

中午吃完午饭回到教室，看见她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徐斯宇不在她身边。

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和她说话，只是默默从教室的后门走进来，坐在座位上，静静看着前面的她。

陆续有零星同学从外面回来，徐斯宇拎着个纸袋子，将带回来的东西放在她的面前，“哝，你喜欢的猪扒包和柠檬红茶。我费了老大的劲才给你买回来，可一定要吃了啊。”

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时不时还转头看一下侧后方的她，似乎是不放心。

她怎么了？他不知道。

见她慢吞吞吃着徐斯宇带回来的午饭，才放下心来，微微垂眸，拿起圆珠笔开始刷题。

第一道题还没做完，就发觉前面的人挪了挪凳子，然后缓缓地转身。

握着笔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微微有些发抖，僵硬着身体，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继续看试卷上的题目。

“已知双曲线……直线l过坐标原点并与双曲线交于P、Q两点……”

这种类型的习题平时很快就能做出来，但这次将题干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去做这道题。

“林越。”

听到她的声音，心脏好像突然停止了跳动，随后又像是反应过来，猛烈跳动起来，缓缓抬头看向她。

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转过身来的她问道：“听说你有一个笔记，记录了很多重点知识，能借我看一看吗？”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他借东西。

一两秒钟的停顿后，下意识将手伸进桌洞里，想要将自己的笔记本找出来。

但还没找到笔记本，就听见面前她略显低沉的话：“要是不能借就算了吧。”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趴在桌子上继续吃午餐。

将自己的笔记本拿出来，看着她的背影，想要喊她的名字，想要将笔记本递给她，但是却始终开不了口。

那天下午，将自己的笔记本看了又看，将一些漏记的知识点全部都补充上去，当天晚上又拿回家补充和完善。等到第二天，满心欢喜拿着笔记本，想要将这个笔记送给她的时候，却没看见她，前面的位置空空荡荡。

之后连续几天都没见到她，后来听说她要出国了，就连东西都是徐斯宇帮她整理的。

想问徐斯宇她去了哪里，但却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来问。

后来连徐斯宇都转学走了，他也彻底没了她的消息。